《天黑时睡觉》复行数十步

3、流水线工

　　从沙漠离开后，季悠看着账户里的余额，当即决定在市区的边缘租一间小工作室，整理思绪。

　　她给妈妈发了消息报平安。

　　在前往工作室的路上，群里收到新消息。

　　1：恭喜你们成功走出辐射风暴，以下是未来我能为你们提供的帮助

　　1：我是一名赏金猎人，我将在群里共享信息；和信息网络相关的需求可以找我；对手环有任何功能升级需求，我会尽量实现；手环所显示内容除了群成员无人可见

　　禾子：收到

　　橙子：收到

　　α：汪！

　　两人一狗拎包入住。

　　遗弃荒漠发生的事暂时不能一一回顾，因为她从记忆中意识到自己有非常紧迫的任务在身：入职机器人工厂。

　　记忆中，她遇到了“1”，“1”告诉她如果好奇这个世界，就去联邦或M教团。关于M教团季悠毫无头绪。虽然联邦并未开放任何对外岗位，而城市机器人工厂每年会推送一名优秀员工可以直接进入联邦工作，工厂正值年度招聘，这是普通人进入联邦工作的唯一机会。她已经成功被机器人工厂录取，但没能在规定的三天内到岗，她恢复记忆后联系了工厂招聘组，邮件里附上了自己曾经参加的大大小小竞赛的金奖，招聘组回复她额外给一天宽限时间，逾期视为主动放弃。

　　所以她今天就必须到达工厂办入职手续。

　　季悠从遗弃荒漠开始睡觉后出现了一个重大变化：她能看见一些团状影子漂浮在生物上方，机器人则没有。

　　她感受到那些影子似乎受对应生物的心情影响，而随着睡眠总时长的增加，影子在她眼里越来越明显。

　　季悠见到了不止一次“1”，“1”每次出现都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下摆横着暗调彩色条纹。

　　季悠那时候忙着帮M-03脱离幻境，只多看了几眼这个神秘女人。后来，在她和M-03一筹莫展的时候，神秘女人摆弄了几下手环，精准说出她们要寻找的人所在的坐标位置。

　　过后，季悠向她伸出了手，手里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她来这里的原因，季悠说，未来你不会后悔今天选择接过这张纸条。她知道她想做的事需要更多的力量。

　　神秘女人说不用知道她的名字，没机会叫的。她建立了群，给了季悠三条手环，分别属于季悠、M-03、阿尔法。她的群昵称是“1”。

　　关于睡觉，也是“1”告诉季悠的。“1”说联邦的高层每天睡觉，不清楚什么原因自己尝试睡觉之后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但她知道这是非常重要且一定有效的行为。所以季悠开始睡觉。

　　M-03对季悠说，她叫陈一，她妈妈叫周静之，她来自M教团，编号M-03，教团告诉她她生病了，如果她接受教团的改造并成为教团的武器，她的妈妈会得到教团全方面的支持，衣食无忧。这些是她对自己了解的全部信息。

　　季悠看见M-03的时候，M-03在幻境里寻找妈妈，她救出M-03，又和她一起在遗弃荒漠找到同样被困的周静之，一起将周静之葬在遗弃荒漠尽头。

　　然后M-03就变成了陈一，她说她要帮季悠实现梦想，也要找到自己的身世真相。

　　故事清晰浮现。

　　下午三点，季悠从工作室出发去城市机器人工厂。

　　她站在工厂门口，面前是三层楼高的大门，背后延伸出的厂房一眼望不到尽头，灰色的建筑基调上一扇窗户都没有，季悠竟然生出了一点回家的感觉。这里和课本上一模一样，是季悠从小就觉得将来会入职的地方，也是全人类既定的道路。

　　只是现在职位有些不一样。

　　很快，大门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姐姐，她腼腆地笑了笑，“季悠吗？久等了吧，刚才工作抽不开身。”她黑色长发，扎着高马尾，四十多岁模样，走路轻快。

　　季悠在她上方看到了黑影。

　　“我是负责带你熟悉工作的小组长，我叫郑乐甜，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名字取得真好，季悠想，这个姐姐笑起来甜甜的。

　　郑乐甜一边引导着季悠走进工厂一边介绍情况，“之后的工作也是我带你完成，我的组里算上我现在三个人，你是我们第四位成员，恭喜你通过工厂的选拔。”她说话不快不慢，听起来很舒服。

　　大门里，巨大宽阔的厂房里坐满了人，却没有想象中嘈杂的声音，互相之间即使沟通也是在耳边用气声说话。

　　一条条平行的流水线平稳运行，每条流水线边都坐着一排身穿相同工作制服的工人，装卸螺丝、配对零件，动作干脆利落，十分迅速又有做过千遍万遍的从容不迫。

　　她们每个人上方都有自己的黑影。这里全部都是真正的人类，季悠确定了这一点。

　　“看，这条流水线的工作就是我们小组负责的板块，工作内容特别简单，重复相同的动作就行，你肯定没问题的。”

　　季悠这才知道自己的具体工作内容，招流水线工人，当初线上答题那么多机械工程专业题是要干什么我请问呢？

　　季悠看到身侧的工人正在不停地撕产品板上的胶带，只用了三两眼已经默默掌握了要领。

　　来到多功能室，郑乐甜看向季悠，“你之前肯定在招聘信息上也看到过了，我们这份工作虽然简单但并不轻松，上班都是24小时连续，中间有三次吃饭时间，每次半小时，每周上6.5天休0.5天。工资方面在基础薪资上额外按件提成，一个月到手不算高也不低，大家挤破头想来这里上班第一点是因为我们工作非常稳定，不存在莫名其妙开除员工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人人都想安稳地过；并且，我们是城市机器人工厂，为高度智能机械化服务，这份工作是崇高的。”

　　季悠问：“晚上也上班？”

　　郑乐甜表情古怪：“当然了，哪个地方晚上不上班的。”

　　嗯，刚知道睡觉多舒服，又要开始24小时打工，感觉是累吐血的前奏。

　　“这么好的工作能争取到就很不容易了，稍微苦点没关系的。”郑乐甜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份合同，“新人入职有一周试用期，一周后如果确定录用你，工厂会给你做体检，到时候会有一份新的合同，现在这份是试用期的合同。”

　　季悠接过合同大概扫了几眼就签字了，毕竟她要在这里好好干才能去联邦，无论合同写了什么她都得认呀。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季悠问。

　　“今天你可以回家最后玩一晚上，明天早上开始正式计算实习工时。”

　　耶！今天又是快乐睡觉的一天！

　　“陈一，我回来啦！”季悠推开小工作室的门，看见陈一正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陈一站起来，机械身体还是有点歪歪扭扭，“入职怎么样，都顺利吗？”

　　“我跟你说，今天是一个姐姐带我做的入职，她声音特别好听，之后还是她带我做工作，太幸运了。城市机器人工厂里面很大，我进去的时候…”

　　季悠跟陈一讲了一遍，又在群里发了一遍。她打开手机上和妈妈的对话框，妈妈还没回复，之前妈妈偶尔有没带手机的情况，季悠没太在意，她想等没这么忙了回家去看看。

　　当晚，在遗弃荒漠，“1”盯着季悠发来的消息出了神，夜晚的天空满是星星，地上的人们仍然如同白天一样热闹。

　　季悠抱着阿尔法在小工作室一直碎碎念，直到睡着。

　　第二天大早，季悠就到了工厂。她不是习惯早到的人，但睡了觉之后总觉得精力特别充沛，而且她还做好准备要一路干到优秀员工，冲进联邦！

　　她推开工厂门，简直要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昨天下午：眼前和昨天相比没有一丝变化，成排的工人们低着脑袋像是从没抬起过。

　　郑乐甜坐在她对面的工位上，笑容也和昨天一样，亲切、幸福。

　　季悠融入环境小声打招呼，“嗨，早上好，组长！“

　　看见季悠坐下来，郑乐甜打着手势轻声向她介绍组里另外两名员工，“邓进钟，余建。“

　　”这是季悠，我们的新组员“

　　三人笑着点了下头，算是认识了。

　　工作开始，因为季悠前一天就掌握要点了，上手很快。新人刚来就快赶上组里其他人的速度，邓进钟和余建手里赌气似的越做越快，整组的效率都比往常有提升。

　　临近中午半小时休息时间，她们组内有点躁动起来，毕竟工作稳定意味着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新人。

　　邓进钟看着稍微年轻点，最先沉不住气了，一边干活一边瞄季悠，开口问道：“你什么学历？“

　　“高中毕业。“季悠如实说。

　　“那你估计能一直在这干，听说之前来的有几个学历高的刚一转正就不见了，尤其是学机械急躁那方面的。“

　　“是机械制造。“余建有些无语，”学历高的人肯定去坐办公室了呗，哪像我们辛辛苦苦坐在这儿干活，根本不放假的。“

　　季悠想了想转正的事，之前郑乐甜告诉她转正之后会有体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体检，会不会查出来她能看见生物上方黑雾的事。希望别查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安安稳稳当个好员工。

　　正想着体检，耳边的闲聊内容突然蹦出“体检“两个字，她回过神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邓进钟：“咱们这待遇，当初说要做入职体检，我以为是员工福利呢，结果，就是挨个进医务室量了身高体重，没了。诶，余建你当时体检有什么项目啊？”

　　余建：“一样的，只有身高体重。当时进那个医务室左边…”

　　“好了别说了，抓紧干活吧，”郑乐甜开口打断了对话，没有笑容，“无关的事不要讨论。”

　　两个男的立刻低头开始做活。

　　季悠多看了郑乐甜两眼，没有说话。

　　休息时间季悠跟着郑乐甜一起去餐厅，餐厅并不远，可能是为了最大限度节省员工在路上的时间。

　　路上，季悠觉得和郑乐甜见了两次了，今天还一起做了一上午流水线活，两人之间已经渐渐熟悉起来，就想向她了解一些情况。

　　季悠率先开口：“组长，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份工作呀？我看你上班的时候都特别愉快。”

　　郑乐甜听了之后好像想到什么开心的事，笑得更灿烂了。

　　“是呀，现在找到这么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不容易，像我们没学历也没一技之长的人，做点流水线工作最合适了。多少人想尽办法都进不来咱们城市机器人工厂，一年就招那么几个人，大家进来了都不愿意走。”郑乐甜越说越开心。

　　郑乐甜主动说：“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走的。”

　　季悠有些惊讶，她看得出来郑乐甜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喜欢。

　　季悠鼓掌，“工厂有这样的忠诚员工是工厂的荣幸。你在这里干了很久了吗？”

　　郑乐甜：“我从十八岁就开始在这间工厂上班了，今年我46岁，我人生的28年都在这里，以后也继续在这里。机器人工厂已经成为我的第二个家，这么多年我早就离不开这里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餐厅。

　　午餐是面条，口味不算好但也能吃饱。员工都吃得很快，没人想下午迟到被扣工资。

　　季悠为了高强度工作，多吃了几口。

　　想想未来的打工生活，季悠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