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睡觉》复行数十步

2、天黑睡觉

　　走呗，路都指明了。

　　她们两人一狗，大约中午出发，M-03的生存物资带得很齐，跟随着她记录下的路线，她们一路都走得很顺利，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还比原定计划多走了一些路程。

　　“我们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吧，好累，正好天快黑了，我们来试试看怎么睡觉。”季悠说到这想起什么，问道，“M-03，你会睡觉吗？”

　　M-03故作神秘地叉起腰，“我都睡过很多次觉了，放心好了，我教你。”

　　季悠听到这话确实放松了一点，要不然她还真有点拿不住怎么睡。

　　…

　　选好了睡觉地点，在一块干燥的平地上，M-03说睡觉在室内睡比较舒服，开始忙前忙后搭建帐篷。

　　阿尔法围着平地绕着圈地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季悠看M-03一个人在忙，几次想去帮忙，都被M-03拒绝了，说让她好好休息，自己有钢铁般的身躯，不怕劳累。

　　确实是真.钢铁的身躯。

　　最后，天实在是有点黑了，在季悠的口头帮助下，一个超大的帐篷搭建完成。

　　刚一进帐篷，季悠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温暖又舒适的棉花团包裹着，驱散了一天行走的疲惫。随后，M-03也带着阿尔法走进来，她关上了帐篷门，两人一狗一起瘫在帐篷里。

　　很快，阿尔法侧躺在季悠身边，重重的呼吸声传来，季悠知道它这是睡着了，也学着侧躺下来，加粗自己的呼吸声，试图睡着。

　　M-03见状，笑出了声。

　　M-03躺下说道：“我有一个很有效的入睡办法，你先闭上眼睛。”

　　“抱住阿尔法，慢慢呼吸。”

　　“感受阿尔法的温度。”

　　“在心里默数呼吸次数。”

　　季悠一步一步跟着指示做，用心体会。

　　M-03的声音轻柔，缓缓流淌进季悠的耳朵，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逐渐没有了翻身的动静，M-03知道她这是睡着了，愣了愣神，也翻身睡下了。

　　…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沙漠的边线反射出丝丝金光，随着阿尔法的苏醒，整个帐篷里逐渐闹腾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从来不知道人睡觉之后是这种感觉！我的身体现在轻得像能飞起来一样，大脑也特别特别清晰，视力听力好像都变好了！M-03我太爱你了你的入睡办法真有效！“季悠在帐篷里恨不得绕场跑。

　　M-03看见这一幕，四肢都舒展起来，阿尔法跟在左右跳来跳去。

　　季悠注意到M-03和阿尔法上方的那团雾气颜色更深一点了，昨天是很浅很浅的，需要很仔细看才能看到。也许今天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雾气的存在，她总觉得那两团雾气比昨天存在感强。

　　吃了点饼干，收拾好帐篷，她们出发继续沿着既定路线走离辐射风暴。

　　下午，风沙逐渐变强，季悠走得吃力，“要不我们休息会儿再走吧，天气太糟了。”她一边走一边说。

　　走出去了好几步还没听见回答，季悠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顶着风转头看向身后，却没有M-03和阿尔法的身影。

　　糟了，她心想。

　　现在尘暴加剧，能见度急速降低，她甚至感觉自己呼吸开始困难。在这样天气的沙漠里和队友走散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

　　因为手环上可以查看路线图，季悠决定回头去找M-03和阿尔法。

　　刚走出去两步，突然，手环开始闪烁光芒，在漫天飞沙中，一道只有季悠看得见的屏幕缓缓展开。

　　“本次更新完毕。”

　　“新增功能：位置共享”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她立刻打开位置共享页面，一共有四个坐标点，坐标点命名直接挪用了群里的四个昵称。

　　显然，“禾子”坐标点是季悠当前所在位置，“1”单独很远，而“橙子”“α”的坐标点重合，距离季悠不过几百米。

　　整个天空已然被沙尘染黄，季悠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只能完全依靠手环显示的路线顶着风前进。

　　她边走边想，必须要找到她们，这是一次只能成功的任务。

　　一路上都非常艰难，原本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半小时后才走完。

　　当手环上“禾子”和“橙子”“α”重合的那一刻，季悠终于看见了黄沙中的一人一狗。

　　她们的情况算不上好，M-03大约是出现故障，她坐在地上不能移动，阿尔法则在一边被风沙呛得直咳嗽。

　　季悠走上前，直接拿出M-03背包里的帐篷罩子先将大家笼罩起来，尽可能遮挡住沙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开始查看M-03的具体状况。没有人发出额外的声音，大家都清楚现在情况严峻，默契配合着对方的行动。

　　仔细检查过M-03的整个身体，幸好，她只是轴承出卡进了沙子导致活动不畅，并没有出现其它问题。阿尔法在这期间也逐渐停了咳嗽。

　　临时铺开的帐篷内部空间太小，季悠没办法给M-03清理沙子，只得等待尘暴小点之后转移到一个空旷避风沙的地方再解决。

　　两人一狗就这么静静地缩在一起，听着狂风呼啸的声音。

　　季悠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自己从小学习的机械工程的意义。她曾经日夜只埋头于机械工程，几乎阅读了所有相关文献，向来在任何实践考试、卷面考试都可以获得碾压式第一名，一直是人们口中的天才女孩。但她意识到自己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在为全联邦的机械化未来学习吗？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联邦。

　　在为自己的兴趣而学习吗？她没思考过喜不喜欢机械工程。

　　现在M-03就躺在她的面前，M-03高度机械化，在恶劣天气丧失行动能力，而她正好有能力帮M-03解决问题。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力量过，不来自于外界对她评判的分数等级，而是内心涌出的暖流。

　　风声渐渐平息，季悠和阿尔法一起连拖带扛，把M-03转移到附近一块岩石的背后，以防尘暴再度来袭她们再次陷入没有遮挡物的困境。

　　M-03始终安静地注视着，任由她们摆弄。

　　季悠仔仔细细将M-03的身体清理了一遍，同时还给她修复了表面破碎，加固了物理防御措施，提升了应对细小沙砾的性能。

　　尘暴过后，两人一狗重新出发。

　　当天晚上，她们决定在沙漠里再睡一晚，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第二天走出沙漠。

　　“季悠，谢谢你。”夜晚准备入睡时，M-03突然说出了尘暴后的第一句话。

　　季悠停下了拆睡袋的动作，轻轻抱了一下M-03，“也谢谢你。”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直奔目的地，很快，地图显示只差半小时路程，就可以离开辐射风暴范围。

　　M-03一路上都明显特别开心，时不时就看看地图，看到只剩下半小时就能走出去时，她兴奋地拍了拍季悠的肩膀，“你还有半小时就要恢复记忆了！”阿尔法跑前跑后，精力十分充沛，做好了准备迎接失去的那段记忆。

　　季悠也同样高兴，自从那份文档告诉她只要离开辐射风暴就能找回记忆，她就一直期待着那个时候。毕竟看样子失去的记忆里有她在遗弃荒漠探险的经历，应该也会有她跟M-03认识的过程，说不定还能知道编写那份文档、群里昵称为“1”的神秘是谁。

　　她顺口问：“M-03你也忘记在遗弃荒漠发生的事情了吗？”

　　M-03眨着不存在的大眼睛：“没有呀。”

　　？？？

　　“我一直以为我们都失忆了，为什么只有你没失忆？”

　　当然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季悠一下子有了很多好奇的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从遗弃荒漠来的？”“你知道群里那个‘1‘是谁吗？”“在遗弃荒漠肯定发生了好多事情吧，快给我讲讲嘛！”

　　M-03像是回忆起了在遗弃荒漠的种种，笑得灿烂，“你猜！”

　　“出去之后你记得让身体像普通人类一样哦，我们别太引人注目。”

　　…

　　她们吵吵闹闹，并肩来到了地图显示的终点。

　　再往前一步，她就可以拿到记忆了。说实话，她有点不安，她不知道那段记忆是温暖还是残酷。

　　她想要冲出牢笼，却说不清楚牢笼是什么，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困住了，但又不知道能去哪。妈妈卧室抽屉里有一副幅画，她八岁时见过那幅画，那幅画只是一次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十八岁，她越来越频繁想起那幅画，觉得自己必须去遗弃荒漠看看，据说遗弃荒漠汇聚了千奇百怪的事物，那里应当是她的开始。

　　季悠不再多想，利落地迈出了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开始是碎片式的、断断续续的，她看不清故事，只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情绪：震惊、迷茫、心痛、希望、温暖…

　　季悠看见M-03的身影，不那么确切，她在原地打转，又狂奔，又跪下。

　　看见另一个女人一直暗中注视，季悠猜测那应该就是“1”，季悠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而后又握住。

　　淹没在记忆里，她听见阿尔法的叫声从四周传来，灵魂被拉回现实。

　　小块的记忆慢慢连接，构成一幅巨大的拼图展现在季悠面前。

　　季悠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个月的分分秒秒爱恨情仇在一瞬间占领了她全部的身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阿尔法的吠叫声充斥整个天地，季悠知道它需要自己的时间来接受那些记忆。她也需要。

　　M-03默默站在季悠身后，季悠一回头就看见M-03仍然在辐射风暴区域没有动，她伸手拉她出来，紧紧抱住她，泪水蹭上了M-03的袖子。

　　季悠喊：

　　“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