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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吸氧 ...

  •   “你父亲既然想让你用风险最小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就说明他不介意你反击。”

      “你可以去向他讲和,把他放在身边,让他频繁接触他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事物,总有一天,他自己就会崩溃。”

      “放长线,钓大鱼。”

      “这么欠又损的招?”

      “你很擅长。”

      我确实擅长让人不痛快。

      脑海闪过白天的对话,我放下笔刷,审视今晚的画。

      这次我给女人画上了眼睛,深黑的眼瞳,像一汪死海,轻易地让人沉溺进去,浮浮沉沉,漂在海面上。

      这大概是我今晚格外早冷静下来的原因。

      所有决定都该在情绪稳定的时候做出,所以,我决定采纳南恩的建议,用最残酷的方式,帮助一个人认清他自己。

      报复吗?当然,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隔天我就在人最多的早自习课间去了魏浩然的班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顶着眉骨贴了一张OK绷的脸,站在他桌前告诉他:“我爸很生气,想让你转学。”

      魏浩然深吸一口气,从趴着的桌上起来,“怎么?哭着回去告状了?”他脸上被蒋劲打出来的伤没一处好转的,只能在语气上强撑。

      我挑了下眉,贴了OK绷的位置,皮肤紧绷着,我想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它,包括魏浩然。

      南恩说,越是有耐心,收获越大。

      我没耐性,胜在听得进好话。

      我选择无视掉他的无礼,“你想转学吗?”

      “关你屁事。”他离开座位,作势要从后门出去。

      我靠在门上,抬脚踩上门框,堵住他的去路:“你爸妈工作刚转到京南来吧?回老家读书?我记得你就是从那儿转出来的,打架斗殴?还是频繁旷课?”

      魏浩然再傻,也该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虽然是骂人的话,但魏浩然说得没什么问题,有个好爹,我过得很好。

      “我不主动低头,”我抛出诱惑,“但我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了,我爸暂时不会考虑让你转学,条件是你在期中考前,得收收性子了。”

      他停在那儿,从起身起就握紧的拳头,稍稍松动了些。

      我放下脚,笑着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将贴了OK绷的一面故意靠近他,“我们家团结得很,既不会让我受委屈,也不会让我仗势欺人,担下你这件事我被扣了不少零用钱,不过——剩下的,请你吃顿饭还是够了。”

      “这周六出来玩吗?”

      一帮人看着他,在这个放弃补觉的早自习课间,那些投来的目光很难挨,魏浩然一定体会到了上周六赵柔的心情。

      “路倾,我们能去吗?”

      我回头去看那几个说话的女生,“不行,这周是兄弟局,”再看魏浩然,补充道,“蒋劲也去。”

      魏浩然紧绷的身子完全松懈,我带着他往厕所走,他在我耳边闷闷地问:“去哪儿?”

      “蒋劲说了,位置你挑。”

      他点头答应。

      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意外爽快。

      魏浩然为周六选了个会所,蒋劲之前攒局总爱选的地儿,一栋楼吃喝玩乐全在里面。

      他或许在用这种方式向蒋劲求和,用我的钱,以他的名义。无所谓,我不是很清楚这种人的想法,我只清楚,除了我之外,蒋劲和所有跟他打过架的人都掰了。

      曾经最想跟蒋劲求和的那个人花光所有压岁钱,送了他一款未来可能上市的全息游戏试验款,蒋劲当着他的面,把那东西一把火烧了,赔给人的钱洋洋洒洒地扔出去。

      我为什么会和蒋劲保持这么多年的友谊?即使是在他初中出去留学,我们失联过一段时间。就是因为他的选择足够清醒,永远明白在质不在量的道理,比如我,比如张晴。

      周六在会所应该会有场好戏看,我打算叫上南恩一起去。

      但这件事,意外地……难以开口。

      我没约过人,蒋劲总是带着张晴不请自来,然后一堆人就不请自来了。

      邀约总要有个理由,我的理由是什么?带你一起去看另一个人不痛快?

      听起来就很不痛快。

      我只能重新摸索尝试,“我……”不太顺利,我刚开了个头,就被南恩打断了。

      “我和陈耀时……”

      她在说她和陈耀时的事,这件我和魏浩然闹掰的起因。至于更之前的话,我在考虑邀请她周六出去玩的事,没怎么仔细听。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我和陈耀时”这个说法,公平起见,她就从来没说过“我和路倾”。

      自从周一我们确定“朋友”关系,南恩就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我走。

      有几次我在教室想同她打声招呼,她直接越过了我,抱着一堆作业去了老师办公室或去其他什么地方。只有一次打招呼,她回应了,招手的同时微笑着——想给她点烟的想法至今没变,那一刻,欲望更是强烈。

      如果,我身后没有走出陈耀时的话。

      我们中午难道相处不愉快吗?

      可每次聊天她都笑了,相处多了,你会发现南恩是个很爱笑的性子,她的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没人能做到在南恩笑的时候,不跟着笑。

      但南恩不笑的时候,眼神大多是空洞的,仿佛“无所谓”被放大,世间没有她在意的东西,她随时都能消失。

      当然她自己不会察觉。

      我们最近甚至一起分享了歌单,我想说,歌单这种事也挺私密了吧?私密性仅次于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研究心理学的那群医生,在微表情性格研究书籍之后,该出一本歌单性格研究书籍。

      肯定比微表情准确许多。

      我们也一起聊过这件事,南恩的说法是,“无所谓,反正都算伪科学。而且,心理医生让人卸下防备沟通,然后剖析别人心理这点,不觉得像引诱人脱光衣服裸/奔吗?”

      我总能立刻反应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站在病人的角度,确实很像裸/奔,既然是裸/奔,用什么方式让人“脱衣服”,那的确无所谓。

      人人都想做别人的全知视角,而非自己的有限视角。

      不过我和南恩,按照她的说法,分享私密歌单,四舍五入已经算一起“裸/奔”过的交情了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需要在公众场所避开我?

      我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脉?

      她感谢我帮她解决了可能会和陈耀时传出流言蜚语的事,我忍着没去问她,是为自己道谢,还是为没有给陈耀时带去麻烦道谢。

      我忍住了。

      至于流言,无风不起浪,可未免不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

      南恩和陈耀时谈恋爱了吗?

      等我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已经问出了口,第二次问她了,好像显得我过于在意。

      “闭嘴,路倾。”

      得到这么句回答,该死,南恩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在距离周六到来还有两天的时间里,我没能把邀请说出口。

      甚至关于魏浩然的事,我们午休也没能聊起。

      我又开始入睡困难。

      从来没有过的黑眼圈,在上次失眠后再没离开过我。

      我总是望着各种脸上只有部分器官的油画女人,放空脑袋,一直睁眼到深夜。

      我不知道南恩和陈耀时的关系怎么好起来的,高一军训之后,就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以魏浩然谈恋爱的说法去看,不太像,但他们又任何事情都会一起做。

      习惯失眠后,我才猛然想起,每次学校特别开设的圆桌课堂上的小组活动,他俩总在一组,带领的小组成员成绩永远最好。

      我爸手下的老师完全就是资本主义方式的人员分配!

      问题没解决,脑子又被另一件事占据,我干脆翻身下床,去敲路家杨的房间门。

      他没开,声音隔着门板不清晰地传出来:“有事?”

      “我想看上上周周日的教室监控。”我大声冲里面的人喊。

      门还是没开,而且有奇怪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路倾,滚回去睡觉!”

      瞧,我真他妈没有看监控的权限。

      一般我夜里打扰,路家杨只会为两件事生气:一,我又惹事了;二……我应该趁早找理由搬出去自己住,省得再打扰我爸妈的二人世界。

      周六很快到了,大多数时候,一到周五放学,我和南恩自动失联。

      是的,我们交换了歌单,却没交换联系方式。

      我昨晚根本没睡好,最后一次邀请南恩出门的机会,被没有联系方式给破坏了。

      蒋劲打了快十个电话催我出门。

      扬言我再不到场,他能拿会所台球室的球杆给魏浩然捅个对穿。

      蒋劲这次有眼色地没有邀请其他人来,张晴也不在,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反倒开始觉得没有邀请南恩出门是件好事。

      毕竟魏浩然的嘴,不知道在周一会说出什么话来。

      “来了。”他比蒋劲先走过来搭上我的肩,递给我一个擦过粉的台球杆。

      魏浩然大概是在蒋劲那儿讨了太多冷脸,对我热络得不像话。

      想来部分人活在世上挺可悲的,需要忤逆自我,去讨好自己厌恶的人。

      我顶着蒋劲要杀人的眼神,跟魏浩然玩了几局,真到这种报复的时候,看着讨厌的人不得不对你卑躬屈膝,又提不起报复前一半的兴致。

      我把魏浩然骗去吧台点饮品,坐到蒋劲身边的沙发上,“不来一局吗?”

      蒋劲憋着没有对我骂脏,“他把你骂了打了,你还请他吃饭?还让他选地儿?路倾,你要不要去照个核磁共振?”

      “急什么?”我不能把南恩的事讲给他,在南恩允许前,“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没损失?他白吃白喝,你还没损……”话说到一半,他顿住,神色莫名地看我。

      蒋劲跟我做了十几年兄弟,还是有些不多的默契。

      他终于对端着饮料过来的魏浩然说话:“喝的放下,我们来一局。”

      魏浩然怔愣片刻,看向我,点头道谢。

      南恩讨厌的心理学,有些理论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比如,报复之后空虚大于快感。

      我还没有从报复魏浩然身上获取快感,就已经觉着事情没意思了。

      但我没打算停手,让一个人接触光鲜再自我堕落,这种手段是挺脏的……不过意识到了,又能如何呢?我有清楚地认知,我纯坏种。

      吃过饭后,我把魏浩然交给蒋劲,自己先走了。

      今天经历的事情感受,我想分享给南恩,她应该会觉得好笑,再骂上一句“同情打过你的人,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但我知道她的住址。

      我爸妈在高一开学前的几次家访,出门都给我报了地址,年级第一的地址总是最好记住的。

      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后,我站在路边刷手机等。

      人总会在莫名其妙的时间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预感,我抬头,看见马路对面挎着手提包匆匆走过的南恩。

      我没见过南恩穿校服之外的衣服,看见日常装束的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南恩原来是会穿裙子的。

      没别的意思,话少、酒精、高马尾,她看着就像比较干练的一类女生,你总会认为她在私服的选择上行动方便大于光鲜亮丽。

      可她偏偏穿着红黑色的吊带裙装出现了,若隐若现的脚上是双系带黑色凉鞋,带一点低跟。

      快步飘起的长发下,她的头微侧,朝我这边看来。

      我低下头,盯着亮了又熄的手机屏幕,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避开。

      不一样的南恩。

      人走远,我挂掉司机打来的电话,在跳转绿灯那刻走上斑马线,往南恩的方向追去。

      不能算尾随,我只是想上去打声招呼,顺便跟她讲魏浩然的事。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在一个广场转角,进入地下停车场。

      这里与往常有些许不同,入口两侧立了宣传牌,红字写着“黑犬赛”。

      眉间不自觉地跳了下,有种不太畅快的感受涌上来。

      我慢慢走进,从还算安静的街道进入一片喧哗,一群人围着一个由草垛和麻绳组成的擂台高声呼喊。

      “黑犬赛”在18年的“沉默事件”后,被一个叫郑晟的男人合法化,说是合法,也只是开具了一些官方文件,举办和经营形式仍旧处于灰色地带。

      我没想到南恩会喜欢看没有特定规则的格斗比赛。

      我看了眼时间,对比宣传广告,今天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

      南恩可能迟到了。

      我挤过人群,四处张望,不费多少力气地找见了站在擂台绳圈旁的南恩,她拿着一块白色的干毛巾,用它包裹住一个男人的头,帮他擦汗。

      她在笑,那个男人应该也在笑。

      他扯下毛巾,露出侧脸。

      陈耀时。

      不畅快的感受总能找到缘由,“我和陈耀时”比“我和路倾”难听多了。

      过于吵闹的地方让人烦躁,我回到之前的位置,上了司机的车,一路仓皇地跑回家。

      有些火气,不适合发在外面。

      我摔上房门,一幅接一幅地撕掉贴在墙上的油画,砸断画板,躺在一地纸屑上大口喘气。

      仿佛窒息,缺氧得不到缓解,往天花板上看,最近熬夜画的画,已经入侵到顶上。

      我没有力气再去撕上面的画,就这么躺着,直到缺氧的大脑逐渐清醒。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生气?

      是气自己没有约她?还是气幻想中,她会为了他的邀约拒绝我?又或是,地下格斗赛上的相视一笑?

      我坐起来,手撑在碎片上,放缓呼吸的同时,一寸寸望过去。

      刹那间的想法,我举着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端详片刻,慢慢地,将有线条的部分拼凑起来……月光跳过窗户,跃到纸上,照亮彩色底上的人。

      我跪在上面,眨眼去掉眼底的水雾,轻轻从画上点触过去,看清人的面孔,我吃吃地笑。

      原来,我喜欢南恩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8吸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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