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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缺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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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情况不太对。
按时间,是从周一我和路倾见面之后,开始奇怪起来的。
虽然周二周三我们也在废弃小门会面了,但应该没什么人发现,那个破地方跟很多学生会去的固定地点都不顺路,外面也没有超市,偷取外卖的地方在另一堵墙。
我和路倾都清楚,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组成的组合,不易暴露在大众面前。
我们在有意避开。
教室里关注我的人多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在平常对年级第一的关注上,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审视。
“过程没问题,你的答案算错了。”我依着这个女生的解题过程梳理下去,指着写了加号的地方,“这里,你算成了乘法。”
“啊?”她瞪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看我。
我忍不住敲敲桌子:“算术不好,至少把字写好。”
朱雯青立刻抱住我的手臂:“饶了我这次吧。”
“考试……”
“考试我会注意的!”没等我说完她就立马保证。
我只能放过她。
没一会儿,她又抓住我的手臂,“南恩,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有点儿反常,平常这个时候,朱雯青已经抱着卷子回去死磕了。
我放下笔,“怎么了?”
她微微凑近,用不大也不算小的声音问我:“你和陈耀时真的在谈恋爱吗?”
我一愣,反应了会儿,“你确定在这个时候问?”我抬眼,扬了下头,按惯例坐在我对面的陈耀时果然转着笔,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朱雯青抬头看了眼她的座位,那儿坐着几个女生,点点头,“确定。”
陈耀时侧头笑了声,紧接着摆手,“别管我,我正好听听八卦。”
我气笑了,用笔指着他,“别吃自己的八卦吃这么兴奋好吗?”
“谣言哪儿来的?”我转头看朱雯青。
按理说,没有贴本人照片在上面的名次墙,大多数学生对于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名字,都会有种闪着光辉的刻板印象。
像是一种框架。说到年级第一,人们的脑海会自动生成一张脸,将这张脸从脑海中取出来,同周围人的比对,起码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度。
我不算漂亮,至少外界没有传递过我很漂亮的信息,夸赞过我好看的人,通常是李荔、朱雯青这类的女生。
姑且算是女性朋友之间的贴心。
或许你忘了,李荔是那个学芭蕾的女孩子,有一个胖胖的励志做厨师的男朋友。
被那样甜美优雅的女生夸漂亮,你很难不认为她们是在安慰你。
就像奥黛丽赫本突然从照片中跳出来,告诉你:你是我见过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儿。
当然,这是好的安慰。
但我也不算刻板印象中的那类好学生,存在感会更低。
加上陈耀时本人在某种程度上算人缘磁铁,这个程度是指路倾不在的程度。他的长相能被人用动漫男主比较,就足以见得他外表的优秀。
他的年级第二和样貌帮我这个年级第一吸引走了大部分火力,有段时间,不在乎排名的人几乎都以为他是年级第一。
我不应该被传出这种外班的人都可能知道了的传言。
不过,话从朱雯青口中问出来了,就等于高二部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再可能,过不了多久,全校都会知道南恩是谁。
朱雯青,高二部的小广播,广播站的编外人员,负责八卦板块。
她见陈耀时反正都听到了,也不在乎,便直接一口气讲给我们两人听:“蒋劲周六约钓鱼,魏浩然去了,魏浩然暗恋的赵柔也去了,魏浩然以为赵柔喜欢陈耀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别痴心妄想,陈耀时和你在谈恋爱。”
路倾跟我说的打架可没包括这一条。
“嘁。”
我顺着嗤笑声看过去,陈耀时无辜地摊手,“很好笑啊,魏浩然应该发展一下其他方面。”
我瞬间会意:“比如情商吗?”
朱雯青听不懂我俩话里的意思,举起手乖巧提问:“我能说一句吗?你们讲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挑了下眉,把话交给陈耀时,他撑着下颚,散漫地告诉朱雯青:“赵柔不会喜欢我,她喜欢的是魏浩然。”
“啊?”朱雯青的八卦雷达打开了。
我接话道:“不然她怎么会去参加聚会?”
陈耀时:“还让我做两份压题笔记。”
大概朱雯青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两个痴迷学习的人,会比她还迅速地知晓同学八卦。
别问,问就是“陈耀时一激灵”。
不过我们会放心告诉她,也是因为朱雯青是个有分寸的小广播,涉及到赵柔这类女孩子,她的保密程度可以入党。
“那你们俩呢?”现在还记着这茬儿,能看得出来,朱雯青有做记者的天赋,不论哪种类型的记者工作,训练之后她肯定都能轻松驾驭,“魏浩然说你俩某个周日下午靠在一起看美剧,很亲密那种。”
趁我们说话之前,她又着重补充道,“这是我美化后的说法。”她抿着唇点头,样子认真、可爱。
“没美化的说法呢?”我很好奇。
陈耀时显然比我更了解魏浩然:“大概是A片之类的吧。”
朱雯青后知后觉地来捂我的耳朵,恶狠狠地瞪了眼陈耀时。
陈耀时无奈地像她点明:“南恩再过一年就是成年人了。”
“她还是个孩子!”朱雯青跟他较劲,“你也是!”
或许,这辈子真的只有朋友会永远觉得你是个孩子,对了,还有要求你做家务事、学着懂事但绝不让你插手大人的事的家长。
“第一,”我扯下朱雯青的手,“我和陈耀时没有在谈恋爱;第二……”
陈耀时说:“那部片子对于未成年而言,的确算得上部A片。”
我们的话又一次烧坏了朱雯青的CPU:“啊?”
我回忆着片子的内容,中肯地评价:“毕竟在美国是TV-MA级的电视剧,大量的性场景,暴力、吸/毒……不适合未成年看。”
“还有,”陈耀时掰着手指细数,“混乱的社交关系、数不清的心理问题、接连不断的露点……我跟南恩一致认为,有些地方的裸/露镜头没什么必要。”
朱雯青震惊地问:“那你们为什么要一起看这部片子?”
我果断回答:“歌很好听。”
陈耀时接话道:“镜头语言很棒。”
再异口同声:“甩开部分硬伤去看整体,是部很不错的美剧。”我们击了下掌。
同时还有陈耀时的好笔友Magdalena(玛格达莱娜)地倾情推荐,不过由于只有我知道Mag的存在,这点就不必要说了。
似乎是实在无法理解我们,朱雯青拿着自己的卷子木楞地回去了。
等她消息的几个女生凑上去问,她将卷子往桌上一扔,仰头咆哮道:“别问了,他俩根本不可能!”
听见那边的动静,我笑了笑:“这大概是她今天听到的最无趣的八卦。”
“是吗?”陈耀时看着我,问得奇怪,“她为什么说不可能?”
我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望着卷子,敷衍地回答:“很多原因吧……外貌、性格、家庭……”
“外貌性格家庭怎么了?”他反常地没跟着我一起赶作业,而是将侧脸贴在手臂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你很漂亮,性格很好,家庭……不会有比拥有家暴父亲更糟糕的家庭了。”
出于陈耀时的性别,这样的赞美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明所以,抬头回望他:“你今天怎么了?”
他耸了耸肩,“没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对自己的外貌格外没有自信。”
我迟疑了瞬,用手背不自在地蹭了蹭自己的侧脸,“我有吗?”
我没察觉过。
“有,”陈耀时回得坚定,“你问朱雯青谣言从哪儿传来那刻,我就从你的表情里读懂你的想法了。”
他故作神算子模样,掐指算着,“大概是从未得到过外界正面反馈,还有自己不引人注目,为什么和一块人缘磁铁传了绯闻之类的……你以前这样评价过我。”
陈耀时这个人,有时直觉敏感到让人可怕。
上一次还是他从我接受了英语老师请求,帮老师改作业的举动中,猜出我家欠费断电,我不愿回家的事。
然后陈耀时给了我他家的钥匙,他父母吵架,几乎不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家里,他姐姐住在公司附近。
那天我久违地睡了个好觉,陈耀时家客房的空调都比我家主卧的舒服。
我不怕黑,只是隔壁搞直播的姐姐通常深夜才会为我在阳台留一盏小灯,以供我赶作业,又在规定时间后关掉。
她帮了我很多,但还是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后面陈耀时帮我问到了缴电费的地方,再之后我手机绑上银行卡,这种情况就少了。
我是指我说过的“陈耀时一激灵”的情况。
他偶尔使出来还是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肃着一张脸,很认真地询问:“你真的没考虑过考警校吗?”
陈耀时托着腮很认真地思考,“没有,我敬佩拥有远大志向的人,但我这辈子只想轻松赚钱。”
“OK……尊重你的想法。”我以为话题结束了。
“有什么事影响你了吗?你从前不考虑这个。”很明显,陈耀时不想,“嗯……你总是很有信心,脆弱但坚强。”
“要我提醒你脆弱和坚强是对反义词吗?上次月考语文从一百三掉到一百二的人?”
我把整理好不会做的数学题摆在他面前,强制结束这场谈话,“我想说的时候,就会说。”
可怕的“陈耀时一激灵”。
午后,我喝着低度酒调出来的“玛格丽特的午后”,重新思考陈耀时的话。
他的直觉总是很对,我错乱的思维的确被什么影响了。
“我能尝尝吗?”一个杯盖伸到我面前。
白色,带水墨的花纹,路倾的保温杯。
从上次说过自己不适合喝酒后,路倾受虐地打开某种开关,跟着我尝试了多种奇怪口味。
我想,我找到影响我的事了。
我将酒倒了一小半在他的杯盖里,他尝了一口,评价道:“这次的味道很适合我,你起的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的午后,”我往旁挪了点,给他空出靠墙坐下的位置,“你觉得人的外貌是基因决定的,还是后天的自我选择?”
他喝完那一点儿,还将杯盖倒过来,伸出舌头去接,红舌中央的银质舌钉在树荫下更亮了,仿佛伊甸园被蛇用来引诱夏娃、亚当的苹果。
确定他的酒量之前,我可不会给他倒第二杯。
“确定问我?”路倾拧紧杯盖,“你的生物近乎满分。”
我摇了下头,“我知道答案了。”
熟络后,路倾说话彻底不掩饰他的高傲和恶劣,“你应该知道,Timothy Spall(蒂莫西·斯泼)不会因为演艺圈长成Brad Pitt(布拉德·皮特),就像蒋劲不会因为跟我读同一所高中,就长成我。”
瞧瞧路倾,突然觉得,长相这种东西也没必要去在意了。
可惜如今的世道可悲在,你没有布拉德或海瑟薇的外貌,就没人去了解你的内在,很多人都会像《面纱》里的□□,一个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的人,他还是会爱她,从而接受她匮乏的内在。
我最近感慨多得不像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在好奇。
“随便问问,”我喝着酒,“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挨魏浩然揍,跟我和陈耀时的事有关系。”
稍稍想想朱雯青的话就知道了,路倾不完全算一个内在和外表差之千里的人。
只要不沾荷尔蒙,赵柔看人的目光向来没有太大的差错。
路倾舔了下唇,冲我嘴硬道:“是魏浩然挨蒋劲的揍。”
“大差不差,”我挑眉,“总有人挨揍了。”
他得意地嗤笑,“南恩,你真的欠我很大一个人情。”
的确,不是他,大家会直接跳过来询问我本人这一步,谣言就这么起来了。
“谢谢。”由衷地。
“真没谈吗?”
“闭嘴,路倾。”
受到影响这种事,除了南迅和袁湘,我经历得不多,需要人的帮助。
以前我认为求助是件可悲的事,但经历那段饥饿和陈耀时的救济后,我发现独自承受才可悲。
我把事情告诉了陈耀时,就像他跟我聊起Magdalena(玛格达莱娜)一般。
我特地选在人走完的晚自习,清点完陈耀时要我帮忙带进来的物品清单,我单刀直入地说完了整件事。
不包括我和路倾之间的相处内容。
仅仅是一句话,“我和路倾做朋友了。”
他滞愣的时间不长,但明显到刺眼,“……很好?”
我略微紧张,我们总会复盘自己跟一个中心人物的事情,我考虑过我和路倾的组合被发现后,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简单来说,依照各类影视剧的发展,不会是好现象。
它会影响我的情绪吗?会影响我的规划吗?会影响我日后申请大学吗?
“小时,”希望他能从这个称呼里,听出事态的严重性,“你觉得这样对吗?或者……合适吗?”
他好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再次重复,“我和路倾,我没和你之外的男生做过朋友,而且他给我的感觉比较奇怪。”
在交友这方面,我不怎么擅长,就连李荔和朱雯青都是陈耀时帮我迈出去的一步。
“哪个方面?”他终于认真听了。
我答不上来:“整个人?”
“Wi,做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他握住我拿清单的手,“随心所欲不总是件坏事。”
我有了一点点主意,抽出手笑道:“你不认真劝我的时候,总喊我Wi,我快讨厌这个英文名了”
“Winona——记得我的东西。”他笑着点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