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之徙于南溟也》黄昏之鸮

5、第五章 三心斋篇 其之二 神人无功 中篇

　　然而，当彭之南踏入通往恭华天的垂直升降梯，却被系统自动判定为已参加梦貘试炼者并弹出，她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进入，一旁的人群开始躁动，恭华天的事务官和等待参加梦貘试炼的人们都开始不耐烦地议论起来：
　　“行不行啊，小姑娘，你要是参加过了就别再浪费大家时间了，能不能通过试炼跟参加次数也没关系呀，再说，你这明显是违规了吧。”
　　“对呀，不行就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别断了大家晋升的路啊。”
　　“可是……我……我根本从来没有参加过啊，为什么会被系统强制弹出呢？”
　　“小妞，别赖着不走了！别让大家都不好过！”，见彭之南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几个壮汉早已怒不可遏，抄起武器就要开打。
　　这时，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现，拦住了那几个壮汉。
　　“她是我的随从，用我的身份认证吧。”正要唤起法器的彭之南急忙收手，打量着这意料之外的救场者：那人看样貌是个青年男性，体格精壮，着一套白色的西服，背后有一块披风，头顶戴着白色礼帽，手上还戴着皮质手套，全身上下几乎密不透风。
　　她稍稍愣了几秒，而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对，我是跟这位先生一起的，在人群中走散了，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彭之南向排成长龙的队伍鞠了一躬，而后随那名面具男进入升降梯。她心中默默盘算着：不管怎样，先上去再说，到了鹏之匣提示的地方，或许一切谜底自会揭开，而且这里人多眼杂，换一个清净地再调查他也不迟。
　　一路上，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正当彭之南想要开口先发问时，那面具男却说话了。
　　“你不是佛洛尼亚的人，对吧，如果只是参观的话，恭华天的景色确实很壮观，不过你的旅行社未免太过于粗心，把你丢在无功狱就不管了，那里可没有什么景点。”
　　“我——”，彭之南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那面具男打断了，“不必多言，如果真的只是观光客，我就勉为其难免费带你参观一下恭华天，然后，就此离开，免费的回程票我也一并附赠。但如果——你也是追寻梦貘的有求者，也请就此止步吧。”
　　“为什——”
　　“因为梦貘从不是一种赐福，而是一种交换，它不是实现愿望的神使，而是吞噬愿望的深渊，永远不要参加梦貘试炼，更永远不要使用梦貘的赏赐。”面具男突然抬起头，看向远方，思绪也仿佛飘飞至千里之外。
　　彭之南不再言语，她很好奇面具男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不敢再追问下去。命运似乎总对我们求之若渴的东西讳莫如深，将它呈现得仿佛有千百张面孔，但彭之南早已知晓，想要看清真相，必须以身入局，不论面具下是丑陋还是美丽的面容，不论水面下是无尽的深渊还是世外的桃源。
　　面具男为彭之南安排了食宿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派一位管家来“安排”她的行程，（实则是监督她的动向）。“真是个怪人，明明主动向我伸出援手却还心存芥蒂，明明自己也享受着梦貘的赐福，却口口声声渲染着它的恐怖，哼，或许也不过是北溟那些谎话连篇的伪君子一类的人吧。”彭之南假意迎合着管家的安排，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如何偷偷前往梦貘试炼的会场。
　　可是她却久久找不到此种良机，眼看就要到了梦貘试炼截止的日期，她逐渐失去了耐心，便将那管家打晕过去。
　　梦貘试炼的地点在恭华天中心区域，在这里，彭之南才看到它真正的奇妙。四处都是衣着华丽，身具神通的超人，不，或许相较于那些生活在无功狱的平民来说，他们就是神明吧：飞行在空中的、驾驭火焰与冰霜的、使用意念即可控制物体的……即便是先进如北溟，那里的人们也只能借助工具和武器实现这些，但在这里，超能力几乎成为一种本能。
　　正当她为眼前的景象叹为观止时，却突然感觉到疾驰而过的什么东西激起街边的积水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当她抬头张望，只听见一阵戏谑似的欢声笑语，那想必是寻欢作乐的恭华天人，可他们又为何要前往梦貘试炼的会场，梦貘试炼不是只对从未参加过的人开放吗？
　　一半源于刚刚被溅了一身水的愤懑，一半源于鹏之匣的任务，彭之南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类似教堂的地方，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是一个占地广阔的广场，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彭之南只四处扫了一眼，很快便发觉那些权贵的用意：试炼广场并非简单的平台，而是一个上宽下窄的平底漏斗，恭华天的那些本地人端坐在上层，真正参加试炼的无功狱的平民则在最下层，那些“上面的人”俯视着一切，像是欣赏戏剧一样对着平民嗤嗤发笑，仿佛云端的诸神，玩弄着地上的生灵，嘲讽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斗争、他们的无知。
　　彭之南正排队等候着一睹梦貘的“尊容”，她为了打发时间也观看起其他受试者的情况，但她越看越觉得有些异常：许多人明明没有通过测试，梦貘却还是收走了他们的愿力；即使有幸通过测试的人，在受试后也神情恍惚，仿佛失去了魂魄。
　　“难道面具男没有骗我？梦貘试炼真的有问题，可是，为什么鹏之匣指引我来到这□□之匣，你在听吗？你让我参加这个该死的试炼到底是想干什么？”，彭之南心中嘀咕着，祈求尽快得到鹏之匣下一步的指引，但鹏之匣却没有回应。
　　直到终于轮到彭之南，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将手放在梦貘上，强烈的恐惧令她紧闭双眼，不敢直视梦貘。她并不想再被任何人或物夺取愿望，夺去自由的权利，因为她经历这重重考验正是为了摆脱鲲之书的控制，不再做一具不老不死的行尸走肉。
　　对，她不要再被任何东西夺走希望，想到这里，她的意志坚定起来，她还要解开鹏之匣的封印，将自由和解放带至北溟！
　　她的愿力开始和周围所有人的愿力共鸣，原本分散而微小的愿力就如夜空中的点点流萤，而在彭之南的影响下，它们放射出太阳般璀璨夺目的强光，并不断交织、连缀、聚拢，最终整个会场都被强光点亮。
　　“利维坦陛下，看来这就是您要找的人了。”
　　“把她带给我，要活的。”坐在看台上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下了一道指令，一群士兵随即赶来将试炼会场包围起来。彭之南一脸茫然地看着那群士兵，还有莫名其妙的骚乱，“我……干了什么？”彭之南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再加上刚刚莫名其妙的共鸣反应，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士兵却突然全部昏睡过去，随后一阵烟尘笼罩了整个会场，彭之南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恍惚中，她看到一个人影向她逼近。
　　“是你——”
　　“嘘，想活命的话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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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之南万万没想到紧急关头面具男又一次救了她，他带着她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别墅。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参加梦貘试炼吗？”面具男带着诘责的语气朝彭之南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彭之南仍未缓过神来，面具男的话也一句都没听进去。“无功狱里的人明明告诉我，梦貘是等价交换的机器，用愿望换能力，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很久之前，梦貘确实是改变底层平民命运的唯一途径，但自从新任君主利维坦继位，一切都变了，梦貘的机制不再是愿力的等价交换而是白白吞噬了许多人的愿望，使其变得颓废和麻木，梦貘在利维坦的手上已经成为压榨平民愿力的工具了。”
　　“利维坦为什么要夺取平民的愿力呢？恭华天明明已经足够富饶和宏伟，简直就像天堂，而那些无功狱的民众，除了愿望，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当你了解到梦貘产生的渊源，你就会明白这一切。
　　传说，恭华天上曾住着真正的神明，祂们奴役着弱小的人类，佛罗尼亚的先民发明梦貘后借助梦貘的力量登上恭华天，将佛罗尼亚的神明屠戮殆尽，然而神明降下诅咒：每个成功登上恭华天的佛罗尼亚人都会变成和祂们一样残暴冷血的存在，直至一位最为昏庸的君主引来天火，将地上的生灵全数焚尽。只是，我也未曾设想，利维坦就是那个引来天火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