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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1 ...

  •   一周后的清晨,宋江玉正对着电脑修改论文,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唐婷婷”三个字,他随手划开接听,听筒里却传来压抑的、几乎不成调的哭声。

      “江玉……许诺童她……”唐婷婷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揉烂的纸,“她走了……昨天晚上……”

      宋江玉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顿,屏幕上的文字瞬间模糊:“你说什么?谁走了?许诺童怎么了?”

      “是癌症……”唐婷婷的哭声混着抽气,“晚期……她什么都没说……我今天早上才收到医院的消息,说她签了器官捐献,联系人写的是我……”

      手机从宋江玉手里滑落,“啪”地砸在地毯上,听筒里的哭声还在继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他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那几个字——癌症?晚期?走了?

      怎么可能?

      上个月张逸婚礼上,他还见过许诺童。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笑着和唐婷婷碰杯,说要攒钱去冰岛看极光。那天她气色很好,眼里闪着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身患绝症的人。

      “江玉?你在听吗?”唐婷婷的声音带着惊慌。

      宋江玉捡起手机,喉咙发紧,半天才能说出一句:“我们马上过去。”

      他转身冲进卧室,正在收拾行李的檀澈笙被他撞了一下:“怎么了?”

      “许诺童……没了。”宋江玉的声音抖得厉害,“癌症晚期,唐婷婷刚接到通知。”

      檀澈笙的动作瞬间僵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婚礼上她还……”

      “不知道。”宋江玉抓起外套,“快,去医院。”

      两人赶到医院时,张逸和茜希希已经在了,沈驰野和邵衍也正从电梯里冲出来,脸上都是同样的震惊和慌乱。一行人往住院部走,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比三年前檀澈笙住过的VIP病房更冷,冷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唐婷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背对着他们,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她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纸,是许诺童的病历和一张手写的便签,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泪水晕开。

      “婷婷。”张逸走过去,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唐婷婷猛地回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看见他们,眼泪又汹涌而出:“她骗了我……她一直都在骗我……”

      她抓起地上的便签,抖着递过来。上面的字迹清秀,却写着最残忍的话:“婷婷,别难过,我去看极光了。欠你的冰岛旅行,下辈子再陪你去。”

      “她上个月还跟我开玩笑,说等我生日就去拍情侣写真。”唐婷婷的声音嘶哑,几乎要破音,“她天天跟我视频,说在外地培训,说项目忙……我怎么就没发现不对劲呢?她那么瘦,那么苍白,我怎么就……”

      她的话堵在喉咙里,变成痛苦的呜咽。茜希希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不怪你,她不想让你担心……”

      沈驰野别过脸,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眶红了。邵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也湿了。宋江玉站在原地,手里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想起高中时那个总是笑着的女生,想起她和唐婷婷形影不离的样子,想起运动会上她为大家加油的呐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檀澈笙站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无声的安慰。宋江玉侧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眶也红了,只是抿着唇没说话。

      原来有些告别,从来都不说再见。有些人笑着跟你规划未来,转身却独自走向了终点。

      护士走过来,轻声说:“家属如果准备好了,可以去见最后一面。”

      唐婷婷浑身一震,被茜希希扶着站起来,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看着病房门,像是看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张逸走过去,扶住她的另一边胳膊:“我们陪你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白色的床单盖住了那个曾经鲜活的人。唐婷婷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最终只是轻轻搭在床单边缘,眼泪无声地砸在上面。

      “许诺童,”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耳语,“你这个骗子……我才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哭声在病房里回荡。宋江玉站在门口,看着唐婷婷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和檀澈笙错过的那三年。那些被家族阻碍的时光,那些隔着山海的思念,和眼前这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比起来,竟像是侥幸。

      他握紧了檀澈笙的手,指尖传来对方回握的力度。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却暖不了这满室的寒凉。

      从医院出来时,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唐婷婷被茜希希接走了,张逸说会安排好后续的事,沈驰野和邵衍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

      “我们……”宋江玉刚开口,就被檀澈笙打断。

      “回去吧。”檀澈笙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某种坚定,“珍惜现在能抓住的。”

      宋江玉点点头,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忽然觉得胸口那点因为重逢而沸腾的喜悦,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原来幸福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有些人能跨越山海重逢,有些人却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檀澈笙的聊天框,输入一行字:“晚上一起回家吃饭吧,我让张妈做你爱吃的糖醋鱼。”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尘埃落定的温柔。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在为那个永远留在二十岁的姑娘送行。而活着的人,能做的只有握紧身边的手,把那些来不及说的珍惜,都融进往后的日子里。葬礼那天飘着细雨,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唐婷婷此刻的心情。

      她穿着一身黑裙,站在灵堂最前面,手里捏着一枝白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许诺童的遗像挂在正中,照片上的人笑得眉眼弯弯,还是高中时那副鲜活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笑着喊她“婷婷”。

      可灵堂里只有哀乐低回,混合着亲友压抑的啜泣声,还有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敲得人心头发闷。

      宋江玉和檀澈笙站在后排,看着唐婷婷的背影。她自始至终没哭,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雕像。只有偶尔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才能看见她眼底那片死寂的空洞——那是比痛哭更让人害怕的东西。

      仪式进行到一半,牧师念起悼词,说起许诺童生前的善良与乐观,说起她捐出器官挽救了三个人的生命。唐婷婷忽然动了动,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那张遗像,嘴唇翕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茜希希想上前扶她,被张逸拉住了。“让她自己待会儿。”张逸的声音很低,眼里满是心疼,“有些痛,旁人替不了。”

      哀乐停了,亲友们轮流上前献花。轮到唐婷婷时,她缓缓走上前,把那枝白菊放在灵前,手指轻轻拂过相框边缘,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你说过要陪我去冰岛的。”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碎裂的疼,“你说极光下许愿最灵验,要许我们永远在一起……你骗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雨声里:“你走了,我一个人……去看什么极光啊。”

      说完,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她,只见她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在肃穆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她走了……都走了……”她一边笑一边摇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的弧度,像一张破碎的面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一起走了……”

      “婷婷!”茜希希冲过去想拉她,却被她甩开了手。唐婷婷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让我跟她走……让我去找她……”

      沈驰野和张逸想上前,被檀澈笙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碰她——此刻的唐婷婷,像一根绷紧的弦,任何触碰都可能让她彻底断裂。

      宋江玉站在檀澈笙身边,看着那个曾经在运动会上笑着冲线、在文化节上跳着双人舞的姑娘,如今只剩下满身的绝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忽然想起高中时,唐婷婷总爱跟在许诺童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许诺童总是笑着听,偶尔揉揉她的头发。

      那时的阳光多好啊,好到让人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唐婷婷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不是平静了,而是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她想死。”邵衍推了推眼镜,声音艰涩,“从她的眼睛里能看出来,她不想活了。”

      没有人说话。灵堂里只有雨声和低低的啜泣,还有唐婷婷那若有若无的、如同游丝般的呼吸声。

      葬礼结束后,唐婷婷被她父母接走了,她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别人扶着、走着,眼神始终没有焦点。路过宋江玉他们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檀澈笙和宋江玉,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

      “真好啊……”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幻觉,“还能在一起。”

      说完,她便被父母扶着走远了,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雨还在下,打湿了每个人的肩膀。宋江玉抬头看檀澈笙,发现他也在看着唐婷婷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着,眼里是化不开的沉重。

      “我们去看看她吧。”宋江玉轻声说,“不能让她一个人。”

      檀澈笙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车窗外的雨模糊了街景,像一幅失焦的画。宋江玉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想起许诺童婚礼上那个穿着白裙、眼里有光的姑娘,想起她藏起病历、独自面对化疗的日子,想起她留给唐婷婷那句“下辈子再陪你去看极光”。

      原来有些爱,沉重到只能用谎言来成全;有些离别,决绝到连一句“等我”都不敢说。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檀澈笙,对方也在看他,眼里带着某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宋江玉轻轻回握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活着真好。

      能在一起,真好。

      至于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告别,没能完成的约定,或许只能交给时间。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带着两个人的份,好好活下去,把那些遗憾,都变成往后余生里,更用力去爱的理由。唐婷婷自杀的消息传来时,宋江玉正在和檀澈笙商量周末去看唐婷婷的事。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张逸的名字,他随手划开接听,听筒里却传来张逸带着哭腔的嘶吼:“江玉!快来中心医院!婷婷她……她割腕了!”

      宋江玉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溅湿了地毯,像一滩刺目的血。“什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怎么会……昨天我们打电话她还好好的……”

      “是她爸妈发现的!”张逸的声音混着救护车的鸣笛声,“在浴缸里……流了好多血……快来!”

      电话被匆匆挂断,宋江玉愣在原地,耳边全是嗡嗡的鸣响。檀澈笙一把抓起车钥匙,拽着他往外冲:“走!现在去医院!”

      车在雨里狂奔,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却刷不净挡风玻璃上的水汽,像极了宋江玉此刻模糊的视线。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葬礼上唐婷婷的样子——她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井,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时他们以为,时间会慢慢治愈一切。他们轮流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张逸甚至拉着她去看篮球赛,说“看沈驰野那傻样,保准你笑出声”。可唐婷婷总是笑着摇头,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原来那不是累,是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兴趣。

      赶到医院时,抢救室的灯还亮着。张逸和茜希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茜希希靠在张逸肩上哭,张逸红着眼圈,看见他们来,哑着嗓子说:“进去快一个小时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邵衍和沈驰野也赶来了,两人都是一脸疲惫,显然是刚从训练场和实验室赶来。“怎么会这样……”沈驰野抓着头发,声音里满是无力,“我们昨天还跟她视频,她说在整理许诺童的东西……”

      宋江玉靠在墙上,指尖冰凉。他想起许诺童葬礼后,唐婷婷送他们出门时说的话。她说:“你们看,天阴沉沉的,像她走那天一样。”他当时还安慰她:“等放晴了就好了。”

      可对唐婷婷来说,她的世界,大概永远不会放晴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失血过多,送来时已经……”

      后面的话宋江玉没听清,只看见唐婷婷的父母冲了过去,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扶着墙,身体剧烈地颤抖。走廊里瞬间被哭声淹没,像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推车从抢救室出来,白布下的轮廓很瘦小,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叶子。宋江玉看着那抹白布,忽然想起高中时,唐婷婷总爱穿亮色的裙子,和穿白衬衫的许诺童走在一起,像两朵并蒂的花。

      如今,一朵先谢了,另一朵也跟着枯萎了。

      沈驰野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邵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红得吓人。张逸搂着泣不成声的茜希希,背对着推车,不敢再看一眼。

      檀澈笙站在宋江玉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宋江玉转过头,看见他眼里的痛惜,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有些爱,真的会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原来有些告别,不是结束,是带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走向同一个终点。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张逸说,唐婷婷的遗书放在桌上,只有一句话:“我去找她了,别难过。”

      没有提父母,没有提朋友,只有那个已经刻进骨血里的名字。

      宋江玉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忽然觉得眼睛很酸。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文化节,唐婷婷穿着亮片舞裙,和许诺童在后台互相整理裙摆,笑着说要跳一支“惊艳全场”的舞。那时的她们,眼里有光,心里有梦,以为青春会永远热热闹闹,以为喜欢的人会永远在身边。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永远”撕得粉碎。

      “回去吧。”檀澈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温度。

      宋江玉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路过街角的花店时,他停住脚步,进去买了两束白菊。

      “给谁?”檀澈笙问。

      “给她们。”宋江玉的声音很轻,“就放在她们常去的那片操场吧,那里有她们跳错舞步时的笑声,有她们偷偷牵手时的影子。”

      阳光终于从云层里透出一点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宋江玉看着那束洁白的菊花,忽然明白,有些离开不是消失,是变成了风,变成了光,变成了活着的人心里,一道永远温柔的疤痕。

      他握紧檀澈笙的手,一步步往前走,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往后的日子,他会带着两个人的份,好好活着,带着唐婷婷和许诺童的那份,用力去爱,用力去珍惜,把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舍不得”,都变成往后余生里,最温暖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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