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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最后一节自习课,空气里都飘着躁动的气息。茜希希攥着一封粉色信封,在教室后排徘徊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朝着檀澈笙的座位走去。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檀澈笙的侧脸上,他正低头演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轨迹。茜希希的心跳得像擂鼓,走到他桌前时,声音都在发颤:“檀澈笙,我……”

      周围的喧闹声忽然小了些,几道目光悄悄投过来。宋江玉坐在不远处,手里转着笔,眼角余光瞥见那封粉色信封,心里莫名沉了一下。

      “有事?”檀澈笙抬起头,眼神依旧清冷,甚至比平时多了几分疏离。

      茜希希把信封往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我写的……我知道上次在游乐园你可能没注意到,我是真的……”

      “不必了。”檀澈笙打断她的话,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道题的解法,“我不会喜欢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茜希希的手僵在半空,信封边缘被捏得发皱。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直接的拒绝,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我可以改的……”

      “和你无关。”檀澈笙的目光掠过她,落在远处的宋江玉身上,又很快收回,“我对任何人都没兴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这句话像块冰,狠狠砸在茜希希心上。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她的脸烧得滚烫,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猛地把信封砸在桌上,转身跑出了教室,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教室里一片寂静,沈驰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檀澈笙低头继续做题,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握着笔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宋江玉看着那封被遗落在桌上的信封,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抓起书包就往外走,路过檀澈笙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

      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很快传来茜希希压抑的哭声。张逸抱着篮球从外面回来,撞见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愣了一下,连忙跑过去:“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茜希希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睫毛上挂着泪珠:“他拒绝我了……说得好狠……”她哽咽着,把刚才的对话断断续续讲了出来,说到“不要再来打扰我”时,眼泪又汹涌而出。

      张逸挠了挠头,笨拙地从兜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别哭了,他那人就这样,冷血动物一个,不值得。”他蹲在她面前,认真道,“你多好啊,笑起来像小太阳,他不喜欢你是他瞎。”

      茜希希抽噎着接过纸巾,看着张逸被阳光晒得发亮的额发,看着他笨拙地想讲笑话逗她,却把自己绕进去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以前总觉得张逸吵吵闹闹,此刻却发现,他的声音像温水,熨帖了刚才被冻僵的心。

      “你……你不用陪我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小了些。

      “那哪行?”张逸拍了拍胸脯,“好歹也算朋友,总不能看着你在这儿哭成小花猫。走,我请你喝奶茶,珍珠加双份的那种。”

      茜希希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破涕为笑,点了点头。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她偷偷看着张逸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发芽了。

      晚自习前,檀澈笙在操场找到了茜希希。她正和张逸坐在看台上,手里拿着杯奶茶,脸上还有泪痕,却在笑听张逸讲打球的糗事。

      檀澈笙站在台阶下,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上去。“茜希希,”他开口,声音比下午温和了许多,“下午的话,对不起。”

      茜希希转过头,看见他,眼神复杂了一瞬,点了点头:“没事。”

      张逸识趣地站起身:“你们聊,我先回教室了。”走之前,他拍了拍茜希希的肩膀,低声说,“有事叫我。”

      看台上只剩下两人,风卷着落叶飘过,带着秋意的凉。

      “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檀澈笙看着地面,语气诚恳,“只是有些话,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茜希希攥紧了奶茶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檀澈笙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她,也像是在对自己坦诚:“是。”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进茜希希耳里,“我喜欢宋江玉,是男生。”

      茜希希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难怪他对所有女生都疏离冷淡,难怪他看宋江玉的眼神总是格外不同,难怪……下午的拒绝那样决绝。她忽然觉得,心里最后一点不甘也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这样。”她笑了笑,眼眶又有点热,却不是因为难过,“那你……要好好对他啊。”

      “我会的。”檀澈笙点了点头,郑重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离开。

      茜希希看着他的背影,又望向教室的方向,那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张逸说得对,她值得更好的,而更好的,或许就在身边。她拿起手机,给张逸发了条消息:“奶茶很好喝,下次我请你。”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咧嘴笑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随时待命!”

      茜希希笑着低下头,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桂花的香。原来放下一个人,没那么难,而发现一份新的可能,也没那么远。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檀澈笙就发现不对劲。

      宋江玉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发抖。平时他总是坐得笔直,要么在背书,要么在刷题,很少这样没精打采。檀澈笙皱了皱眉,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怎么了?”

      宋江玉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泛着淡淡的青,额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没事,可能有点着凉。”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发烧了?”檀澈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手,“这么烫怎么不请假?”

      “快月考了……”宋江玉吸了吸鼻子,想把课本扶起来,手却软得使不上劲,眼前忽然一阵发黑,“我……”

      话没说完,他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往旁边倒去。

      “江玉!”檀澈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心脏猛地一缩。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沈驰野和张逸立刻围过来,邵衍已经摸出手机要打120。

      “别动他!”檀澈笙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小心地把宋江玉打横抱起,发现他浑身烫得像团火,呼吸也有些急促。“去医务室!”

      他抱着人往外冲,校服被宋江玉的体温熨得滚烫。走廊里的学生纷纷避让,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撞着胸腔。怀里的人很轻,却让他觉得沉重得不敢松手,生怕一松,就会出什么事。

      校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校医正在整理药品,见状连忙让开:“放床上!快!”

      檀澈笙把宋江玉放在病床上,手忙脚乱地帮他掀开被角,额头上全是冷汗。校医摸了摸宋江玉的额头,又量了体温,皱着眉说:“39度8,烧得太厉害了,先输液降温。”

      看着针头扎进宋江玉手背上的血管,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滴进他身体里,檀澈笙才稍微松了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沈驰野他们也赶来了,手里还拿着宋江玉的书包:“怎么样了?要不要通知家长?”

      “校医说先输液看看。”檀澈笙的声音还有点哑,“你们先回去上课吧,我在这儿守着。”

      张逸还想说什么,被邵衍拉了拉胳膊:“让他在这儿吧,我们晚点再过来。”几人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宋江玉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却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檀澈笙坐在床边,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起身倒了杯温水,想喂他喝,又怕弄醒他。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依旧滚烫。

      不知道看了多久,窗外的阳光渐渐移到床尾。檀澈笙看着宋江玉安静的睡颜,看着他因为难受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担心,是心疼,还有一种藏了很久,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他俯下身,离得很近,能闻到宋江玉身上淡淡的药味,混合着他原本的洗衣液清香。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了宋江玉的额头上。

      很轻的一个吻,像羽毛落在滚烫的皮肤上。

      檀澈笙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弹开,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他看着病床上毫无察觉的人,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手心里全是汗。

      他刚才……做了什么?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秋意的凉,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檀澈笙别过脸,不敢再看宋江玉,只能盯着输液管,数着那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试图平复狂跳的心。

      时间过得很慢,又好像很快。输液瓶里的液体见了底,校医过来拔了针,说烧已经退了些,让他再睡会儿。

      檀澈笙守在床边,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到后来的平静。他想,等宋江玉醒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这个秘密,他一个人藏着就好。

      下午三点多,宋江玉终于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看见守在床边的檀澈笙,愣了愣:“我……怎么在这儿?”

      “你发烧晕倒了。”檀澈笙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别开视线,“刚输完液,感觉好点没?”

      宋江玉动了动胳膊,果然觉得手背上有点疼。他撑起身子,摸了摸额头,烧好像退了,就是有点晕:“谢谢你啊,还麻烦你守着我。”

      “没事。”檀澈笙站起身,“我去叫校医。”

      看着檀澈笙快步走出医务室的背影,宋江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总觉得那里好像有点异样的温热,却想不起来为什么。他笑了笑,大概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很快,檀澈笙和校医一起进来。校医又量了体温,说已经降到38度,可以回去休息了。宋江玉收拾好东西,和檀澈笙一起走出医务室,阳光正好,秋风吹得人很舒服。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宋江玉笑着说,“就当谢你了。”

      檀澈笙看着他恢复了血色的脸,看着他眼里熟悉的光亮,心里那点因为那个吻而起的慌乱,忽然就平静了。他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檀澈笙偷偷看了眼宋江玉,他正说着早上没背完的课文,浑然不知在他睡着时,有人偷偷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藏着心事的吻。

      这个秘密,或许会藏很久。但此刻,能看着身边的人平安无事,能和他一起走在阳光下,好像就够了。宋江玉推开家门时,饭菜的香气已经漫了满室。张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着说:“回来啦?刚把汤端上桌,快去洗手。”

      客厅里很热闹。宋妈妈穿着一身亮色运动服,正对着电视做瑜伽,汗水顺着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滑落,丝毫看不出是当红女星的模样;大姐宋悦坐在沙发一角,膝头摊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时不时对着电话那头说“这个方案再改改”;二姐宋佳琪窝在懒人沙发里,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屏幕上大概又是哪个搞笑视频;爸爸宋南山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份报纸,目光却瞟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时不时皱下眉。

      “爸,妈,姐。”宋江玉换了鞋,把书包往玄关柜上一放。

      “回来啦?”宋妈妈暂停瑜伽,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早上听张妈说你发烧了,现在好点没?”

      “早没事了妈,就是有点累。”宋江玉笑着躲开她的手,“张妈做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爱吃的,”宋佳琪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冲他挤了挤眼,“知道你今天不舒服,特意让张妈炖了鸽子汤。”

      宋南山放下报纸,沉声道:“不舒服就该在家休息,逞什么强去学校?”

      “快月考了,落下课不好补。”宋江玉说着,被张妈推进了洗手间,“快去洗手吃饭,汤要凉了。”

      餐桌上,宋悦还在对着手机讲工作,宋佳琪扒拉着饭,时不时给宋江玉夹一筷子菜。宋妈妈叮嘱他多喝汤,宋爸爸则问起他最近的功课。宋江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脑子里却总想起上午在医务室的事——檀澈笙抱着他冲出门时的焦急,守在床边时紧蹙的眉头,还有他给自己倒水时,指尖不经意碰到的温度。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宋佳琪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汤都快洒了。”

      “没什么。”宋江玉回过神,低头喝了口汤,耳根有点发烫。

      吃完饭,宋悦回了书房继续工作,宋爸爸去了阳台打电话,宋妈妈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参加活动。宋江玉刚想回房间,就被宋佳琪拽住了胳膊。

      “哎,跟你说点事。”宋佳琪挤眉弄眼地跟着他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宋江玉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姐,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宋佳琪走到他书桌前,拿起他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小人,眉眼有点像檀澈笙,“今天早上送你去学校,就看你对着手机傻笑,刚才吃饭也心不在焉的,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宋江玉的脸瞬间红了,抢过笔记本合上:“就是随便画画。”

      “随便画画能把人眉眼画得这么清楚?”宋佳琪挑眉,在他床边坐下,语气放缓了些,“跟二姐说说,是哪个小姑娘啊?我们江玉眼光肯定不差。”

      宋江玉咬着唇,犹豫了很久,看着宋佳琪促狭的眼神,心里那点藏了很久的秘密忽然像要破土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不是……不是女生。”

      宋佳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男……男生?”

      宋江玉点点头,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爸妈和大姐……”

      “放心,二姐嘴严着呢。”宋佳琪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还有点兴奋,“是谁啊?我们认识吗?是不是你们班那个……叫檀澈笙的?我上次去接你,看见你跟他走在一起,长得挺帅啊。”

      宋江玉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宋佳琪笑得更得意了,“上次看你们站在一起,那眼神,啧啧,谁看不出来啊。不过说真的,那小子看着是挺靠谱,成绩好人也稳重,就是冷了点,配你这跳脱性子,还挺合适。”

      “姐!”宋江玉的脸烧得厉害,“你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宋佳琪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喜欢呗,多大点事?咱们家又不兴那些老规矩。不过话说回来,你俩这情况,可得想清楚,别一时冲动。”

      “我知道。”宋江玉的声音软了下来,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忽然落了地,“就是……还没跟他说呢。”

      “那得抓紧啊。”宋佳琪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冲他挤了挤眼,“需要助攻跟二姐说,保证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宋江玉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原来被人看穿秘密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檀澈笙的聊天框,输入“晚安”两个字,想了想,又加上了个笑脸的表情,才按下发送键。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是檀澈笙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安。”

      宋江玉看着那字,傻笑了半天,把手机抱在怀里,感觉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溢出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像是为这个藏着少年心事的夜晚,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月考成绩公布那天,红榜前围满了人。沈驰野挤在最前面,手指在名单上飞快地滑动,嘴里念叨着:“找到了找到了!邵衍第十,我第三十五……哎?檀澈笙呢?”

      宋江玉的心猛地一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年级第一的位置写着隔壁班学霸的名字,而檀澈笙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后面跟着的分数只比第一少了三分。

      “就差三分啊,”张逸摸着下巴,“这有什么,下次再考回来就是了。”

      可宋江玉知道,对檀澈笙来说,这三分不是小事。他看着红榜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檀澈笙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名单,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从那天起,檀澈笙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放学,他总会等宋江玉一起走,偶尔还会被沈驰野拉着去打球;课间,他会坐在座位上听他们插科打诨,偶尔还会被宋江玉逗得勾嘴角。可现在,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就一个人待在操场角落。

      沈驰野几次想拉他去打球,都被他一句“没时间”挡了回来;邵衍整理好的错题集递过去,他也只是说“谢谢,不用了”;宋江玉带了双份的早餐,放在他桌上,放学时却发现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教室里的笑声似乎都少了一半。沈驰野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他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吗?至于这么较真吗?”

      张逸也皱着眉:“以前也不是没掉过名次,从没这样过啊。”

      宋江玉没说话,只是看着檀澈笙空荡荡的座位。他知道檀澈笙不是较真,是在跟自己较劲。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其实把自己逼得很紧,紧到不允许有一点失误。

      那天晚自习,宋江玉在图书馆找到了檀澈笙。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厚厚的习题册,台灯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清瘦。窗外的月光落在他手边,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宋江玉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别熬太晚了,对眼睛不好。”

      檀澈笙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做题,声音很淡:“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宋江玉的声音很轻,“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没事。”檀澈笙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宋江玉的声音提高了些,“一次考试而已,谁还没失手过?你这样把自己关起来,像什么样子?”

      檀澈笙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我知道你想考第一,”宋江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语气软了下来,“但你不能因为一次没做到,就否定自己啊。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厉害。”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檀澈笙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宋江玉知道,他听进去了。

      从那天起,檀澈笙依旧早出晚归,却不再拒绝他们的靠近。沈驰野把篮球塞给他,他会接过投几个;邵衍递来的错题集,他会认真翻看;宋江玉带的早餐,第二天早上空盒子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只是他依旧很少说话,眉宇间的疏离感也没完全散去。直到运动会前一天,沈驰野硬拉着他去操场练接力,第四棒交接时,宋江玉没接稳接力棒,掉在了地上。

      “都怪我,手滑了。”宋江玉懊恼地捡起接力棒。

      沈驰野刚想说“没事再练”,就看见檀澈笙忽然笑了。很淡的一个笑,却像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清冷的眉眼。

      “再来一次。”他说,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温度。

      阳光洒在跑道上,接力棒在四人手中稳稳传递。宋江玉看着檀澈笙跑过来的身影,看着他眼里映出的阳光和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个熟悉的檀澈笙,好像回来了。

      有些坎,或许需要自己迈过去,但身边有人陪着,这条路总会好走些。就像此刻,风里带着桂花的香,少年们的脚步声敲打着跑道,把那些藏在沉默里的压力和不安,一点点踩散在秋日的阳光里。

      月考成绩传到檀家老宅时,檀澈笙正在书房刷题。红木书桌被夕阳镀上一层冷光,他握着笔的手忽然顿住——楼下传来爷爷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沉重得像敲在心脏上。

      门被猛地推开,檀老爷子穿着深色唐装,手里捏着那张成绩单,脸色铁青。“年级第二?”他把纸狠狠摔在桌上,纸张划过桌面的声音尖锐刺耳,“我檀家的子孙,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别人当陪衬了?”

      檀澈笙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指尖微微发颤:“是我没发挥好。”

      “没发挥好?”老爷子冷笑一声,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你哥哥当年次次第一,从不用我操心!你呢?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么接管公司?我看你根本不配当檀家的继承人!”

      “别提哥哥!”檀澈笙的声音忽然拔高,眼眶泛红,“他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老爷子打断他,眼神像淬了冰,“不是因为他没出息,考不上国外的名校?,他死了也好”

      “够了!”檀澈笙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嘶吼。哥哥跳楼那天的画面突然冲进来——白得刺眼的病房,医生无奈的摇头,还有爷爷那句“真是个废物”。

      老爷子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怒火更盛,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檀澈笙的脸颊瞬间浮起五道指痕,嘴角渗出血丝,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反了你了!”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他身上砸。杯子擦过檀澈笙的额角,“哐当”一声碎在地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洁白的衬衫上,像绽开一朵诡异的花。

      檀澈笙没躲,只是看着老爷子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里最后一点温度彻底熄灭。他摸了摸额角的伤口,指尖沾了血,却笑了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确实……不配。”

      说完,他转身走出书房,任由鲜血糊住视线,身后是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咒骂。

      檀澈笙住院的消息,是班主任在周一班会上说的。“檀澈笙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摔伤了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班主任说得含糊,眼神却带着担忧,“大家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但别打扰太久。”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宋江玉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摔伤?怎么会摔伤头?他想起檀澈笙那天在图书馆红血丝的眼睛,想起他沉默的侧脸,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放学后,宋江玉、沈驰野、张逸和邵衍买了水果篮,辗转问到了檀澈笙所在的医院。VIP病房在顶楼,电梯门刚打开,就看见走廊尽头站着四个穿黑西装的保安,面无表情地守在病房门口,气场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这阵仗……”沈驰野咂舌,“他家到底什么来头啊?”

      宋江玉没说话,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我们是檀澈笙的同学,来看看他。”

      保安对视一眼,没拦着,只是侧身让开了路。

      病房门是虚掩着的,宋江玉轻轻推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檀澈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额角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一点暗红的血渍。他闭着眼,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格外虚弱。

      听见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门口的几人时,眼神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声音哑得厉害:“你们来了。”

      “你的头……”宋江玉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那片纱布,心疼得厉害,“怎么回事啊?”

      沈驰野也凑过来:“是不是打架了?谁敢动我们学霸,我去削他!”

      张逸和邵衍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担忧。

      檀澈笙看着他们焦急的脸,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摔的。”

      “摔的能摔这么重?”宋江玉不相信,眉头拧得更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檀澈笙别过脸,看向窗外。玻璃映出他苍白的侧脸,还有额角那片刺目的纱布。“真的没事。”他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他不想说,他们也问不出什么。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敲得人心里发慌。

      宋江玉看着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节泛白,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他忽然想起檀澈笙偶尔提起的“爷爷”,想起他说“家里管得严”,心里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却不敢细想。

      “你好好休息,”邵衍推了推眼镜,轻声说,“功课我们帮你记着,等你回来给你补。”

      “嗯。”檀澈笙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

      几人没再多留,悄悄退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宋江玉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保安,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的少年,原来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而他背后藏着的那些沉重的东西,他们好像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四人担忧的脸。宋江玉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檀澈笙回来,他一定要多陪陪他,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也好过让他一个人扛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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