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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暖融融的光斑。宋江玉坐在餐桌前,叉起一块刚煎好的溏心蛋,蛋黄顺着蛋白滑下来,混着保姆熬的南瓜粥,甜丝丝的。

      “小少爷,今天的三明治是照您喜欢的,放了双倍的火腿。”保姆阿姨笑着把牛奶放在他手边。

      “谢谢张妈。”宋江玉抬头笑了笑,刚咬了口三明治,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妈妈温婉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走下楼梯时,手里还拿着个精致的瓷杯。“醒啦?”她走到餐桌旁,摸了摸宋江玉的头,“你二姐今天中午的飞机,大概下午两三点能到家里。”

      宋江玉嘴里的三明治还没咽下去,含混地应了声:“二姐要回来?”

      “是啊,她在外地出差快半年了,这次回来能住上一阵子。”温婉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咖啡,“下午别在外面逗留,早点回家。我跟你大姐说了,让她顺路去接你。”

      “知道了。”宋江玉点点头,心里忽然有点雀跃。二姐宋隹琪比他大5岁,小时候总爱抢他的玩具,却也总在他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这次回来,得给她准备点惊喜。

      吃完早餐,宋江玉背着书包出门时,特意绕到小区门口的花店。玻璃窗里摆着各色的鲜花,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指着那束粉白相间的洋桔梗:“老板,我要这个。”

      “眼光真好,”老板笑着打包,“洋桔梗代表真诚不变的爱,送亲人最合适了。”

      宋江玉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抱在怀里,心里盘算着二姐看到花时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学校的一天过得飞快,数学课上老师讲的函数还没完全弄懂,就到了放学时间。宋江玉收拾书包时,邵衍凑了过来:“晚上去不去网吧?新出的游戏,据说超带感。”

      “不了,”宋江玉摇摇头,把花束小心地放进书包侧袋,“我二姐回来了,得早点回家。”

      “出差结束,能住一阵子。”宋江玉拉上书包拉链,“下次再约吧,我先走了。”

      张逸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还拿着刚买的冰汽水:“跑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他二姐回来了,”邵衍拍了拍张逸的肩膀,“重色轻友的家伙。”

      宋江玉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脚步没停。走出校门时,大姐宋悦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宋悦侧头看了眼他书包里露出的花茎,笑着问:“给你二姐买的?”

      “嗯,她最喜欢洋桔梗了。”宋江玉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车子拐进熟悉的小区,远远就看见家里的阳台上晒着二姐最喜欢的格子床单。宋江玉忽然觉得,无论走多远,家里总有这样的温暖在等着,真好。

      “妈肯定做了你二姐爱吃的糖醋排骨,”宋悦停好车,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进去给她个惊喜。”
      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把满桌的菜照得油光锃亮。红烧鲍鱼卧在翠绿的西兰花中间,清蒸石斑鱼的尾巴微微翘起,还有宋佳琪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码得整整齐齐,像座小小的红玛瑙山。

      宋江玉刚洗完手走进来,就被二姐宋佳琪一把拉住。她穿着件香槟色的连衣裙,头发留长了,烫成温柔的波浪卷,脸上化着淡妆,比半年前视频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小不点,又长高了啊。”宋佳琪捏了捏他的脸颊,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快让二姐看看,是不是又偷偷熬夜打游戏了?”

      “哪有,”宋江玉红着脸躲开,指了指桌上的花束,“给你买的,洋桔梗。”

      “哟,还记得我喜欢这个。”宋佳琪拿起花束,凑到鼻尖闻了闻,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比你大姐有良心,她上次就给我带了包特产饼干。”

      “你还好意思说?”宋悦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白了她一眼,“是谁在电话里说‘别买那些花里胡哨的,给我带两盒面膜就行’?”

      餐桌旁顿时笑成一团。宋南山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闹成一团的孩子们,眼里满是欣慰:“好了好了,快坐下吃饭,菜都要凉了。”

      温婉给宋佳琪夹了块排骨:“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看你瘦的。”

      “哪有,”宋佳琪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客户请的都是米其林,就是没家里的味道。”

      饭吃到一半,宋佳琪忽然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从行李箱里拖出几个大购物袋:“当当当当!礼物时间到!”

      她先递给温婉一个丝绒盒子:“妈,给你买的项链,珍珠的,衬你肤色。”

      温婉打开盒子,里面的珍珠圆润饱满,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爸,给你的钓鱼竿,碳纤维的,轻得很。”宋佳琪又递过一个细长的袋子,“下次去湖边钓鱼,保证不费力。”
      “谢谢了佳琪”

      给宋悦的是支最新款的口红,色号是她常用的豆沙色:“知道你天天见客户,这个显气色。”

      最后,她从袋子里拿出个鞋盒,推到宋江玉面前:“给你的,限量版的鞋,托朋友在国外抢的。”

      宋江玉打开盒子,里面是他念叨了好久的那款蓝白配色鞋,鞋舌上的logo闪着光。他抬头看向宋佳琪,眼里满是惊喜:“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你朋友圈那几张鞋照片,都快把我看吐了。”宋佳琪挑眉,“再说了,我弟的心愿,当姐姐的能不满足吗?”

      宋江玉抱着鞋盒,心里暖融融的。以前总觉得二姐大大咧咧,不像大姐那么细心,现在才发现,她记得每个人的喜好,连他随口提的一句想要鞋,都记在心上。

      宋南山看着孩子们,端起酒杯:“欢迎我们家二丫头回家,以后啊,常回来看看。”

      “一定!”宋佳琪举起果汁杯,跟他碰了碰,“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已经跟公司申请调回总部了。”

      “真的?”宋江玉眼睛一亮。

      “骗你干嘛?”宋佳琪刮了下他的鼻子,“以后就能天天管着你了,看你还敢不敢偷偷去网吧。”

      宋江玉吐了吐舌头,心里却甜得像喝了蜜。窗外的夜色渐浓,餐厅里的灯光温暖明亮,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菜香混合着笑声,漫出窗外,把秋夜都染得温柔了。

      宋江玉低头看着脚上的新鞋,又看了看身边笑着闹着的家人,忽然觉得,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无论走多远,总有个人记得你的喜好,总有个家在等你回来。

      宋江玉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时,后颈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张逸的脑袋从后门探进来,挤眉弄眼地朝他挥手:“走了走了,老地方等你。”

      “不去了,”宋江玉拉上拉链,“下午有测验,我得回去复习。”

      “测什么验啊,”张逸咂咂嘴,“你二姐回来这都一个礼拜了,你天天围着她转,再不见面,我们都要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旁边的邵衍帮腔道:“就是,沈驰野新练了个英雄,说是要虐你。”

      沈驰野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没说话,眼神却明晃晃地写着“快来”。

      宋江玉有点犹豫,指尖捏着书包带转了转。这几天确实跟他们断了联系,二姐回来后家里天天热热闹闹的,他几乎没踏出过小区门。

      “就玩一小时,”张逸看出他的动摇,凑过来拍胸脯,“保证不耽误你复习。”

      正说着,檀澈笙背着书包从走廊经过,校服拉链拉得笔直,侧脸冷得像块冰。张逸眼睛一亮,冲他喊:“檀澈笙!一起去啊!”

      檀澈笙脚步没停,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去。”

      “别啊,”张逸追上去拉住他,“就缺个打野了,你不去谁带我们上分?”

      檀澈笙皱了皱眉,视线扫过宋江玉,看见他眼里藏着的那点期待,指尖动了动,没再拒绝。

      “……就一小时。”

      网吧里乌烟瘴气的,键盘敲击声和嘶吼声此起彼伏。张逸熟门熟路地开了个五人包间,刚登录游戏,就被宋江玉按住了手:“不是说一小时吗?”

      “哎呀,先开一把,一把就半小时。”张逸甩开他的手,迅速选了个射手,“再说了,教导主任今天去别的校区开会,抓不着咱们。”

      宋江玉半信半疑地坐下,刚选好辅助,就听见檀澈笙在旁边说:“选奶妈,保我。”

      他愣了愣,乖乖换了英雄。

      游戏打得正激烈,张逸激动地拍着桌子:“沈驰野!快放大!秒他秒他!”邵衍在旁边指挥:“檀澈笙绕后!宋江玉加血!”

      宋江玉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看着屏幕上檀澈笙的英雄拿了五杀,忍不住欢呼出声。檀澈笙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极淡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就在第二把刚开的时候,包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好啊你们几个!胆大包天!逃课来上网!”班主任的怒吼声炸响在包间里,他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没端稳,指着他们的鼻子气得发抖,“张逸!邵衍!沈驰野!还有你——檀澈笙!你可是年级第一!居然也跟着胡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目瞪口呆的宋江玉身上,气不打一处来:“宋江玉!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没来问问题,原来也跟着学坏了!”

      五个人站成一排,低着头听训,像五只被雨淋湿的鹌鹑。张逸偷偷抬眼,看见班主任气得太阳穴突突跳,赶紧又把头埋得更低。

      “明天叫家长来!一个个的,翅膀硬了是吧!”班主任唾沫横飞,“尤其是你檀澈笙!我看你是被表扬多了,飘了!”

      檀澈笙没说话,只是指尖悄悄碰了碰宋江玉的手背,像是在安慰。

      被拎回学校时,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教导主任罚他们在操场站军姿,美其名曰“反省”。

      张逸蔫头耷脑的:“完了,我爸要是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邵衍叹了口气:“我妈刚给我买的习题册,估计要泡汤了。”

      沈驰野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宋江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出来:“都怪张逸,说什么班主任不在。”

      “怎么能怪我!”张逸不服气,“要怪就怪檀澈笙,谁让他今天穿得这么扎眼,隔着三条街都能看见。”

      檀澈笙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是你拉我来的。”

      暮色渐浓,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校服猎猎作响。五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虽然被罚站,却没什么沮丧的感觉,反而有种偷偷摸摸闯祸后的默契。

      宋江玉看着身边的人,张逸还在跟邵衍拌嘴,沈驰野望着远处的篮球架发呆,檀澈笙望着天边的晚霞,侧脸在暮色里柔和了许多。

      他忽然觉得,就算被请家长,好像也挺值的。

      “喂,”他戳了戳檀澈笙的胳膊,“下次还来吗?”

      檀澈笙转过头,路灯刚好亮起,在他眼里投下一小片光。他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传来班主任的咳嗽声,五个人赶紧站直了身体,脸上却忍不住都带了点笑。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五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巷口走,还在为刚才被班主任抓包的事笑闹。张逸正眉飞色舞地模仿教导主任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沈驰野突然停住脚步,眼神一沉。

      “怎么了?”邵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口蹲着几个染着黄毛的男生,为首的正是王军。这家伙以前总爱找事,上次被沈驰野揍过一顿,没想到还敢露面。

      王军显然是等了很久,看见他们就站起来,手里把玩着根铁链,语气阴沉沉的:“跑啊,怎么不跑了?”

      张逸嗤笑一声:“就你?还敢来找茬?”

      “上次是我大意了,”王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今天让你们知道厉害。”

      没等他们反应,几个男生就围了上来。沈驰野把宋江玉往身后一拉,率先冲了上去,一拳砸在王军脸上。张逸和邵衍也不含糊,抄起旁边的拖把杆就抡了过去。

      檀澈笙没动,只是牢牢护着宋江玉,眼神冷得像冰。

      王军带来的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没几下就被撂倒了。王军自己也被沈驰野踹在地上,嘴角挂着血,眼里却透着狠劲。他看了眼被护在中间的宋江玉,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小刀,“唰”地打开,寒光闪得人眼晕。

      “妈的,谁都别想好过!”他嘶吼着,无视身边的沈驰野和张逸,直冲冲地朝宋江玉扑过去。

      “小心!”檀澈笙的声音陡然拔高。

      宋江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到身后。他只听见“嘶”的一声,再抬头时,看见檀澈笙挡在他面前,手臂上划开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地上,洇开一小朵红。

      “檀澈笙!”宋江玉的声音都在发抖。

      王军还想再扑,宋江玉眼里瞬间涌上红血丝,想都没想就抬脚,狠狠踹在王军肚子上。王军疼得蜷缩在地上,手里的小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呜哇——警察来了!”巷口传来张逸的喊声。远处果然闪着红蓝交替的光,越来越近。

      “快跑!”张逸拉起沈驰野就往巷尾冲,“我去引开他们!”

      邵衍拽着宋江玉:“走!”

      檀澈笙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白得吓人,却还是牢牢攥着宋江玉的手腕,跟着他们钻进狭窄的弄堂。身后传来警察的呵斥声和王军的哀嚎,他们一路狂奔,直到冲进一片废弃的公园,才扶着树大口喘气。

      公园里的秋千锈得掉了漆,滑梯上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来,照得地上的落叶斑斑驳驳。

      “你怎么样?”宋江玉一把抓住檀澈笙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他的白校服,触目惊心。

      檀澈笙摇摇头,嘴唇有点发白:“没事。”

      “什么叫没事!”宋江玉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止血,可浑身上下只有书包里的纸巾。他抽出一大把,想按在伤口上,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啊……血止不住……”

      “别怕,”檀澈笙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反而冷静了些,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只是皮外伤。”

      “都流血了还皮外伤!”宋江玉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檀澈笙的手臂上,和血混在一起,“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关你的事。”檀澈笙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是我自己想挡的。”

      沈驰野从旁边的树上扯了根干净的布条,递过来:“先用这个绑住。”

      邵衍蹲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动静:“警察应该走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不行,”檀澈笙立刻否决,“去医院肯定要登记,王军那家伙说不定会咬我们。”

      宋江玉咬着牙,用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伤口上,手一直在抖,好几次都没系紧。檀澈笙任由他折腾,只是垂眸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好了。”宋江玉终于系紧了布条,抬头时眼睛红得像兔子,“我们回家,我家有医药箱,我给你处理。”

      檀澈笙点点头,刚想迈步,却被宋江玉扶住了胳膊。“我扶你。”他说,声音还有点哽咽。

      月光下,五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张逸和邵衍走在前面,沈驰野垫后,宋江玉扶着檀澈笙,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风穿过废弃的公园,带着草木的气息,没人说话,却有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宋江玉看着檀澈笙手臂上渗出的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刚才那把闪着寒光的刀,想起檀澈笙毫不犹豫挡过来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要掉下来。

      原来这个又高冷又爱装的家伙,从来都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

      他悄悄握紧了扶着檀澈笙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他好好的。

      宋江玉家的别墅藏在林荫深处,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漫出来,像块融化的蜂蜜。檀澈笙站在玄关,看着墙上挂着的油画,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手臂上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缠着干净的纱布,是宋江玉一路小跑着找医药箱弄的,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进来吧,别站着了。”宋江玉换了双拖鞋,把他往里引。

      保姆张妈刚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看见檀澈笙胳膊上的纱布,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弄的?快坐下,我再去拿点碘伏。”

      “张妈,已经处理过了。”宋江玉笑着拦住她,“他是我同学,叫檀澈笙。”

      “好好好,”张妈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打量着檀澈笙,“这孩子长得真俊,快坐快坐。”

      檀澈笙刚坐下,就看见宋南山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件。他看见檀澈笙,愣了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这位是?”

      “爸,这是我同学檀澈笙,刚才帮我……”宋江玉想解释伤口的事,却被宋南山打断。

      “檀家的孩子?”宋南山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看这眉眼,像檀老爷子年轻时的样子。”

      檀澈笙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平静地摇头:“不是,您认错了。”

      宋南山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来就是客。”

      温婉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件披肩,看见檀澈笙,笑了笑:“玉玉的同学?快让阿姨看看,这胳膊怎么了?”

      “阿姨好,一点小伤,不碍事。”檀澈笙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这可不行,”温婉拉着他往沙发坐,“男孩子也得细心点,留了疤不好看。”她转头喊,“悦悦,琪琪,下来见见弟弟的同学。”

      宋悦和宋佳琪从二楼下来,宋悦穿着职业装,手里还拿着平板,看见檀澈笙,露出得体的笑:“你好,我是宋江玉的姐姐宋悦。”

      宋佳琪则大大咧咧地坐在檀澈笙旁边,目光在他和宋江玉之间转了圈,突然冲宋江玉坏笑了一下:“哟,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高冷同桌’?”

      宋江玉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捂她的嘴:“二姐!”

      客厅里顿时笑成一团,檀澈笙看着宋江玉窘迫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晚饭格外丰盛,张妈炖了鸽子汤,说是给“受伤的孩子补补”。宋南山没再提檀家的事,只是和檀澈笙聊起学校的课程,得知他理科极好,忍不住赞了句“后生可畏”。

      席间,檀澈笙的目光偶尔扫过客厅的陈列——靠墙的玻璃柜里摆满了奖杯,上面刻着“最佳女主角”“金影后”之类的字样,照片墙上挂着温婉和各路明星的合影,有的甚至是已经封神的影帝影后。他这才知道,宋江玉那个看起来温婉如水的妈妈,年轻时竟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

      “我妈早息影了,”宋江玉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声解释,“现在就喜欢种种花,看看剧。”

      宋佳琪笑着补充:“我爸也不让她累着,三个公司扔给副总管,自己天天钓鱼遛鸟。”

      檀澈笙端着碗的手顿了顿。他早知道宋江玉家境不错,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错”——既有明星妈妈的光环,又有实业家爸爸的底气,却活得像个普通少年,会为了限量版球鞋雀跃,会因为逃课被抓而紧张。

      吃完饭,宋江玉把檀澈笙领到自己房间:“你先坐会儿,我去拿睡衣。”

      房间很大,书架上摆着模型和漫画,书桌上摊着没画完的设计稿。檀澈笙走到窗边,看见院子里有个小篮球场,角落里还放着架钢琴,忽然觉得,宋江玉的生活比他想象中更丰富。

      “喏,我的睡衣,你穿应该合身。”宋江玉把一套纯棉睡衣递给他,“浴室在那边,热水够热。”

      檀澈笙拿着睡衣走进浴室时,听见楼下传来宋佳琪的笑声:“小弟带同学回家过夜,这可是头一遭啊……”

      他关上门,水流哗哗地响,手臂上的伤口碰到热水有点疼,心里却莫名有点暖。

      等他洗完澡出来,宋江玉已经换了身浅蓝色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我给你找了本漫画,你要是不想看书……”

      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温婉端着两杯牛奶走进来:“刚热的,喝了好睡觉。”她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目光落在檀澈笙的纱布上,“伤口还疼吗?明天让你宋叔叔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谢阿姨,已经不疼了。”檀澈笙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

      “那你们早点睡,”温婉笑了笑,轻轻带上房门,“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宋江玉捧着牛奶小口喝着,偷偷看檀澈笙——他穿着宽大的睡衣,领口松松垮垮,少了平日的疏离,多了点居家的温和。

      “我爸……”宋江玉犹豫了一下,“他好像认识你?”

      檀澈笙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可能是认错人了。”

      宋江玉没再追问,他看得出来,檀澈笙不想提。

      两人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张逸的糗事聊到邵衍的新发型。窗外的星星亮得很,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其实,”檀澈笙忽然开口,“我家是做点小生意的,不是什么大少爷。”

      宋江玉转过头,看见他望着窗外的星星,侧脸在月光下很柔和。他笑了笑:“我知道啊,你就是你呗,跟家里有什么关系。”

      檀澈笙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从小活在“檀家继承人”的光环下,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就是你”。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宋江玉的目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晚安。”宋江玉先移开视线,拉了拉被子。

      “晚安。”

      黑暗中,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宋江玉看着天花板,想起檀澈笙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想起他手臂上的血,心里暖融融的。

      檀澈笙侧过身,看着宋江玉的睡颜,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比他过去十几年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温柔。

      窗外的星星眨着眼睛,见证着两个少年的心事,在寂静的夜里,悄悄发了芽。
      后半夜的月光突然变得很冷,像淬了冰的刀锋,割在檀澈笙的脸上。

      他猛地坠入一片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还有玻璃破碎的脆响。抬起头,看见哥哥站在天台边缘,白衬衫被风灌得像面旗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哥!别跳!”他嘶吼着往前冲,却像被钉在原地,脚步重得抬不起来。

      哥哥转过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澈,我解脱了。”

      然后,他像片落叶一样坠了下去。

      “不——!”

      檀澈笙猛地挣扎,却感觉有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紧。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哥哥的脸就在眼前,七窍流着血,眼睛瞪得滚圆:“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看到了……”

      “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他想辩解,喉咙却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滑腻的触感像蛇的皮肤。他偏过头,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他妈妈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眼眶里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口。

      “小澈,妈妈好冷……”她的声音黏腻而诡异,“这个家是地狱啊……你怎么不早点救我?”

      女人慢慢爬上他的身体,红裙子像血一样铺开。他想推开,却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脸扭曲变形,变成个青面獠牙的男鬼,指甲尖利如刀,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为什么不救我们?你是不是想当继承人?是不是很高兴我们死了?”

      “不是的!我没有!”檀澈笙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

      他想起哥哥被爷爷锁在书房,一遍遍背诵枯燥的公司章程,背错一个字就被用戒尺打手心;想起妈妈抱着他,在深夜偷偷哭,说“这个家会吃掉所有人”;想起爷爷拿着刀,因为他打翻了继承人仪式上的酒杯,差点砍掉他的手,是爸爸死死拦住,才留下他这条胳膊……

      “下地狱吧,小澈,来陪我们……”男鬼的脸贴得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啊……”

      窒息感越来越强,他感觉自己正在往下沉,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那些压抑的、痛苦的、不敢言说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啊——!”

      檀澈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睡衣,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还残留着被掐住的痛感,眼前的黑暗里仿佛还晃动着哥哥和妈妈流血的脸。

      “呼……呼……”

      他抬手抹了把脸,满手都是冷汗,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房间里很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等视线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床里。

      然后,他看到了宋江玉。

      少年侧躺着,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檀澈笙的心跳忽然慢了下来。

      他想起刚才那个漫长而恐怖的噩梦,想起哥哥坠楼的瞬间,想起妈妈流血的眼睛,想起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家族阴影……可现在,看着身边这个安睡的身影,那些冰冷的恐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抚平了。

      他慢慢躺回床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对方。鼻尖萦绕着宋江玉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是清新的柑橘味,和檀家老宅里常年弥漫的、压抑的檀香完全不同。

      他侧过头,借着月光看着宋江玉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嘴唇微微抿着,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色。这个总是有点害羞,会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话而脸红,会笨拙地给他包扎伤口的少年,此刻像一道光,劈开了他笼罩在心头的黑暗。

      檀澈笙伸出手,指尖在离宋江玉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噩梦的余悸还在,身体依旧冰凉,但心里那块最坚硬、最冰冷的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焐热了一角。

      原来不是所有“家”都像檀家那样,充满了压抑和痛苦。原来有人可以活得这样轻松、这样温暖,像阳光一样,照进他从未有过光亮的角落。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檀澈笙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冷汗还在冒,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淡了很多。

      他想,就这样吧。

      至少今晚,他不是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黑暗。

      身边有宋江玉在,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这样想着,檀澈笙终于沉沉睡去,这一次,没有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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