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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离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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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日清晨,初辞早早起了榻。手中拿着一张符纸,去了庖厨。
他取出只碗,在里面倒了水,后将符纸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舔舐着符纸,直至融于水中。
初辞口中还不忘碎碎念:“仙尊说,等符纸溶解,再搅拌搅拌,稍等片刻便可以服用了!”
半晌后,初辞端着那碗符水来到等候在庖厨外的尘述身边。
尘述看着这碗水,不解道:“你……亲自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倒碗水?”
“嗯……算是吧。”初辞吞吞吐吐半天,“总之不会害你,你喝了吧!”
尘述半信半疑的接过碗,目光在水和初辞二者之间徘徊,最后还是喝了符水。
*
酉初,又该到了进宫参筵的时辰。
戌时,众大臣及家眷已在太华殿门口聚集。
突然殿前传来一道尖声细语:“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扬扬一起进入了殿中,初辞与尘述相视无言,也随着人流进入。
*
与此同时,另一边天界仙神忙碌着,修补虚空裂痕与鬼域结界事宜。
扶笙来到人鬼交界处。这里寒鸦四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漆漆的枯木,无任何活物的气息。
此处被雾茫茫的阴翳笼罩,偶尔的几声鸦鸣声,更是让这里阴森诡谲了几分,令人后背发凉。
扶笙一身白衣,头戴镶有红玛瑙的红金发冠,飘逸出尘。特意装扮的与凡间俗人相像,身上散发的灵气却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仔细瞧,竟还发觉不了脚底下那被尘土掩盖的老旧法阵。
他悠悠来到法阵中心,将灵气凝于足下,轻轻一跺,法阵依着符纹蔓延着散发出,经久不衰的蓝光,扶笙重启了阵法。
此阵庞大到遮掩了这方天地,纹理流畅而虚幻华丽,散发出强大的神圣气息,暗夜被阵法的光芒照耀。
扶笙手指为剑,割裂手心。将溢出的血液滴入法阵之中,遂双手结印:“以吾神躯,奉为血祭。镇邪缚祟,我心太平。”
“与天有契,聚八方威灵,庇三界苍生。”
“太墟神禁,启——”
随着法诀的念起,天地灵力运转。肉眼可见的朝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被召集的所有灵气全全渗于法阵中。
鬼域地界也随之颤了一颤,扰得诸邪惶惶不安。
半刻钟后,扶笙见灵气收集的大差不差,手指敏捷的变幻法印,迅速吟诀:“遵吾敕命,封——”解印时衣诀与发梢被灵气所产生的气浪振开,纷纷荡漾。
灵力顿然停止流动,未被吸收的即消散于天地。法阵顷刻之间暗淡了光芒,此处又回到了阴霾遮蔽的恐怖景象,一切恢复了平静。
扶笙抚袖瞧了眼周边,见无异相,便在一道缥缈的蓝光中消失了踪影。
鬼域中,一青面獠牙,身材矮小的鬼怪。因方才的震动,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瞬。待震动平静时,目光瞥向鬼域石门,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如往常一般想上手去触摸,试探是否与自己所预想的一致。
往日触碰结界时,因结界中的力量被削弱,固不会排斥魑魅魍魉的触碰。
可这一次,那鬼怪伸手去触摸,指尖还未触碰到结界。仅差分毫的距离,便被结界中的力量所灼烧,还被猛得弹开数米远。钻心刺骨的疼痛,让鬼怪痛得上蹿下跳。
厉鬼捏着被烧伤的手,惊恐的看着那道结界,声音尖锐而怪异:“法阵、法阵被加固了?”
缓过神来后,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阎罗殿。口中还疯疯癫癫的嚎叫:“结界被加固了,出不去了——”
厉鬼所经之处皆是令人毛骨悚然,甚至是作呕的骇然景象。
血光遮天,处处是堆积成山的白骨,残肢断臂与头颅内脏随处可见。走路都无需寻落脚的地方,直接趟着血水而行。
那鬼怪一路的鬼哭狼嚎,引得其他魑魅魍魉纷纷侧目而视。
良久,厉鬼终于来到了一处数百米长的石桥前,而石桥之下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中怨气极重的恶灵浸泡在血河中,它们的面貌可怖如斯。
双目无瞳,只有无尽的空洞。被撕裂的面目张着血盆大口,长臂挥舞着,妄图将过桥的活物拖入深渊。
哪怕本身就是鬼魅,过桥之时也不敢直视渊下的恶灵。
石桥的尽头一座巍峨阴森的殿室矗立着。无尽的血色雾霾将其萦绕,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味。
黑暗,阴森,可怖,血腥,都无法诠释这个修罗世界。
那厉鬼滑跪到殿中央,惊慌到口吃:“王!小、小的有要事禀告!”
那张惨白的面颊慵懒随意,举止粗野。用发冠将发丝半披半束,面容姣好,身着一袭紫衣。深邃的槿紫眸子里是久经血雨腥风的凛冽和杀意,周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蕈紫鬼气。
其高坐于鬼座,双脚架于眼前的石桌之上,手撑着脑袋。
蔑视道:“说!!”
厉鬼未起身,低头启齿:“封印鬼域的结界似是被加强了!”
“需要你说吗?那么大的威压,是个鬼都能察觉得到!滚!没事,别来烦我!!”
此人拍案而起,面露凶光,破口而出。
那小鬼点头哈腰的应着,退了出去。
鬼王转言,又暗戳戳的恼火地指天骂地:“上界,那群王八犊子,等老子出去,非得撕碎他们不可!”
气愤的在高台上来回踱步,消散着火气。
*
上界,此时摇光与清漓带着炼化好的补天石,正在前往南武门的途中。
南武门虚空果真有被撕裂的痕迹,而在那个缺口处是深邃,无法洞穿的黑暗。
二人足下一顿,飞跃于裂痕的不远处,踏虚空而立。
补天之石悬浮于清漓手心,那石头在其掌中散发着七彩光芒。他长袖一甩,补天石便朝裂痕飞去。
二人蓄势待发,双手结印,周身散发出金光。片刻,灵气皆聚于手中,便将自身灵力注入补天石之内。
灵气波动剧烈,不仅要持续输出灵力,还要当心被补天石排斥出的灵气,所散发出的力量打飞。
衣衫与发丝在风中凌乱的摆着。
补天石在二人强大神力的加持下,不断膨胀与天融合,裂痕中露出的黑暗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最后一丝漏洞融合之时,宛如钢门被关闭。迸发出的灵气所产生的气浪,瞬间将二人弹落于南武门前,牵连着虚空都震了一震。
他们没有外伤,但似乎受了些许内伤,摇光握拳捶打着气闷的胸脯。
清漓微拧眉心,起身时搀扶着摇光,道:“真是!费了我好些灵力,希望能到此为止!”
可话锋一转,忧心忡忡道:“但总感觉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摇光声音带着凉意,回绝了他的猜测:“你莫要乌鸦嘴,最近发生的事已经是糟糕透顶!”
他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苍穹之上的风云变幻,感慨万端:“天道难以揣测,三界生灵,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皆在其掌控之中。”
“一切尘埃皆未定之时,唯有变化永恒!”
清漓却打趣的问道:“那若是反了这天,会如何?”
摇光转首盯着他看,眼中的悲凉翻涌着:“或许……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二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上天庭之内。
*
凡间,皇城内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穿梭其中,手执琉璃灯,照亮着前往太华殿的道路。
太华殿内座无虚席,大臣,妃嫔,皇子,公主们高举酒盏谈笑风声。宫庭歌舞荡漾,换了一曲又一曲。这美好氛围,让众人沉醉。
怕是浮生一梦,醒了便会消失。
祝灼渊将手中的酒饮尽,“砰”的一声,酒盏与桌案相碰之时,发出脆响。
长袖一扶,用几近炫耀的口吻,兴致盎然道:“诸位爱卿,朕月余前得数珍宝。”
“今日朕高兴,请诸君共赏!!”
话音一落,只见几位身穿玄甲的将士。各自手捧非同凡响的宝物,其中一柄通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长剑,极为耀眼,他们缓缓步入殿内。
此剑一眼望去,便能看出非凡间所有。只因剑体独特,剑身刻有符纹,看似猫尾的雕刻缠绕于剑柄,柄中镶有金绿猫眼石。且整把剑散发着神秘且强大的气息,好似已有剑灵。
当将士携此剑掠过初辞与尘述时,长剑闪烁的光芒越发耀眼,发出铮铮的响声,仿佛遇到了主人而躁动不安。尘述也一眼便认出此剑来历。
【爹……爹的剑!!】尘述瞠目结舌,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长剑。
他不禁想起身去抢,可理智将半挺的身子又压了回来。
众人瞧见此剑的异相,窥探之心愈发深重。
众将士将宝物及长剑放于祝灼渊案前,便躬身退了出去。
祝灼渊拿起那长剑,细细审视打量一番后,夸耀似的朝众人讲述起自己的“辉煌战绩”。
“这些宝物是从一群妖物手中所得,但朕最是喜爱这把剑!”
“那些妖物有术法傍身,甚是难杀。好在途中有降妖道长助朕一臂之力,方得此神器!”
“据那道长说,此剑为那妖物一族圣物,名为——浮光!可斩世间万般邪祟及黑暗。”
祝灼渊愈说愈烈:“往后朕便可执此剑,庇护我天齐的百姓与疆土,教胡人俯首称臣。”
说到情深处,竟站起身执剑朝天。
众臣不约而同的起身作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满堂恭贺声中,唯有一人眼中满含杀意。脸色阴沉,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戾气,在蠢蠢欲动。心中如此反反复复的念叨,极力克制着自己。
而那剑也依夕察觉到了尘述的气息波动,颤动的越发剧烈,铮铮的清响回荡在大殿之内,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其中一大臣目光诧异:“陛下,这……这剑为何如此躁动?”
堂下众人也是一片狐疑。祝灼渊与其目光相视,不解地摇头,而后转首望向与淮仙尊。
与淮斟酌片刻,起身回应:“此剑有灵,如此反应,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语气停滞,祝灼渊摆手示意让他继续。
“那便是此剑主人就在它的身边!”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一片惶恐。
“主人?”
“不就是说有妖物在堂内作祟吗?”
妖物?初辞与初令舟所认识的妖物唯尘述一人。
二人虽心知肚明,但并未供出,也未情见于色。
祝灼渊安抚众人:“诸位爱卿莫慌,先落坐!”
众人闻言也只能先入座。
转言对与淮恳切道:“仙尊有劳了!”
与淮心领神会的起身,走到殿中做起了法阵。
一旁的初辞并不能确定,那剑“主人”便是尘述,只能先试探试探。他低声唤道:“尘述?尘述……你怎么了?”
突然的呼唤将尘述的思绪拉了回来,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收回目光看向初辞。
他似是未听清初辞方才说了什么,开口询问:“你说什么?”
初辞重复当才所言:“我说你怎么了?脸色那般难看!”
尘述的思绪又飘远了,心不在焉的喃喃自语:“有嘛……”转首又盯着剑看。
他的反应证实了初辞心中猜想,初辞的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心中乱如麻。
方才祝灼渊的一阵陈述,初辞对大体的事也已经了然于心。
他怕尘述会冲动,他怕尘述会死在这里……
眼看着法阵将要开启,初辞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走啊!尘述,快逃啊——”说话间,眼中早已惊慌失色。
这次他听到了,他只是回过头对着他莞尔一笑。那笑是说不出的平静,仿佛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着:“初辞……”
初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他双唇一张一合。
他想继续问尘述,问他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可眨眼间,尘述已用术法闪离了案前,只听殿中一声洪亮的声音高扬:“浮光!剑来——”
扶光听到“主人”召唤,一阵颤动后脱鞘而出,朝着尘述横飞而去。
与淮见妖邪自己暴露,便收起了可窥视真身的法阵。但也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看着混乱的场面。
所有人惊恐的看向踏虚空而立的尘述,有人逃,有人护驾。
“保护陛下——”
“来人——有妖祟!”
太华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嚎叫声连天。
“不要!!!尘述——停下!!”
初辞心中充满骇然,脑海中只有嗡嗡的响声。他体内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股脑的直冲祝灼渊而去。
祝灼渊什么场面没见过,没有闪躲,只是静静的看着尘述狠厉的模样。
“狗皇帝——取你贱命!”
尘述也紧握剑柄在皇帝眼前凭空杀出,毫不犹豫沉沉一剑刺向祝灼渊。
可携剑逼近祝灼渊时,初辞以身挡剑,护在了祝灼渊身前,尘述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已经来不及收剑。
“啊——”寒剑毫不犹豫刺穿胸腔,无法言语的钝痛油然而生,一声不可控的嘶吼响彻太华殿上下。
长剑捅穿了席上之人的胸膛,血液霎然浸透胸前的衣衫。
“辞儿!!”
那一剑一同刺穿的仿佛还有初令舟的心坎,瞬间崩溃,他大喊着跌跌撞撞的奔向初辞。
远处看着的祝星遥被吓愣在原地,足下如千斤重,挪不开腿。想开口唤初辞,可喉咙被无形的力量阻碍,也无法张口。
他怔怔地看着被冰冷的剑刃捅穿胸膛的初辞,左眼中的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瓦解。
赶来的将士想上前去压制尘述,祝灼渊见状抬手阻拦,众人只好悻悻退到一旁。
其他人也将目光聚焦在他二人身上。
尘述猩红的眼眶抬眸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倒在皇帝身前的人,眉心紧拧,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尘述,泪痕早已划过脸颊。
尘述看着昨日还与自己谈心的人,此时却倒在了自己剑下。促膝长谈,已经在心中留下了烙印。
看着初辞因疼痛而面容煞白,血液还在不断的流。
这比拿剑捅自己还要痛,没有哭泣,没有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泄。全身都在颤抖,剑刃从手中脱落,应声摔落于地。
他僵硬的摇头,泪水决堤一般淌着,哑着嗓子一声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尘述声嘶力竭地喊着:“他就是我昨日同你讲的,杀了我全族的畜生。你知道他杀了我们一族多少人吗?”
可看着危在旦夕的初辞,更是心痛如绞:“初辞——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心脏仿佛要停滞一般,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将血泊中的初辞揽在怀中痛哭。
初辞忍受着身体被撕裂般的痛,从唇齿间挤出两字:“尘述……”
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抚向尘述的脸颊。
尘述猝然抬头,心中万般惊喜。因为他还活着,星速握住他的手。
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心坎,初辞拧眉舒缓,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好疼。
一阵后,钻心的疼痛消失。
初辞舒展眉心,强挤笑颜:“尘述……先不要杀他,好不好……”
“他国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天齐,就等着趁虚而入。”
尘述含泪直摇头:“别说了……”
“若是陛下死了,天齐便是群龙无首。到那时,他们会像饿狼一般扑上来撕咬我们!”
“到时天齐的百姓难免会遭受屠戮……”
他哽咽着继续重复:“别说了!”
“阿述……求你!”
尘述仍央求似的复说着:“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你会死的啊——!”
“咳咳咳……咳!”
初辞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咳嗽,咳出了血来。
他淡然看着自己手中被咳出的淤血,抬头奄奄一息地看向尘述,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费力地蠕动着被鲜血染红的唇齿:“尘述,如果你能活着离开。”
“来日,每逢中秋佳节为我放盏天灯,我儿时就很想有人陪我一起,放灯……”
他忽而勾唇惨然一笑,说话时只剩下气音:“尘述,你体内的蛊虫已经没有了,我的死不会影响到你……”
尘述听着他的话,魂魄像是被抽离了一般,一动不动,只觉得喉间酸涩疼痛得更紧,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什么时候……”话音未落,初辞喂他喝汤药的一幕如同冲破束缚一般,不断的在脑海中循环往复。
他当时竟怀疑初辞随与淮离开,是为了合谋害他。没成想是为了他寻解蛊之法,是为了还他自由。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初辞,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与他听,可是似是有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教他出不了声。
那些想说的话变成了源源不断的泪水滚滚而出。
尘述哽咽半晌,噎在喉间的话,声嘶力竭的吼出:“你最是不在意我的生死,可如今谁许你随意替我做决定!!”
“你说话啊——”
尘述话音刚落,已是强弩之末的初辞重重阖上了眼,意识渐渐消散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静静地躺在尘述怀中,满脸安详,无半分痛苦。
宛如死水中独自溺着的落叶,恬静的等待着天道宣告死亡。
他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想着自己的死不会影响到尘述。这样的“傻瓜”怎能叫尘述不痛。
他明明总是将“与我何干”“是你死又不是我死”挂在嘴边,可真到生死边缘时,又在替他人着想。
尘述将他搂得紧了又紧,以为如此便能多留他片刻。
他哭得心肝脾肺都在隐隐作痛,整个身体不止得颤抖:“初辞……”
“你是傻瓜吗?”
“你睁眼看看我啊……”
他的眼泪已经干涸,红着眼眶,双眸迷惘失神。将初辞的尸首抱在怀中,反反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
半晌后,尘述若有所思。
他满眼柔情的看着怀中的尸首:“我最是不想欠人情,更何况是一条命!”
“初辞……我要你枯木逢春,生生不息!”
尘述欲将自己的妖丹渡与初辞,初令舟见他都快要亲到初辞唇边,只觉得犯恶心。
大步上前,猛然一脚将尘述踹开,初辞的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到了地上。
尘述霎然蹲起身,却被上前的两位将士反扣双臂,压在地上。
他没有挣扎,眼中眸光如一潭死水,直勾勾地盯着初辞。
不舍、悲恸、绝望、自责充斥着眼眸。
以他的实力,区区凡人在他眼中如同蝼蚁,怎会反抗不了,他只是在安然求死罢了。
祝星遥穿过混乱的人群,缓缓走上前,也不嫌弃会污了自己的华服。双膝跪地,将血泊中的初辞揽进怀里。
眼眸中尽是死寂,无半分微光。他撩拨挡在初辞眼前的碎发,细细端详着“沉睡”的他。
他清秀的脸庞,宛如平静无风的水面,无任何涟漪。
可这般淡然,与他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显得如此格不相入。
祝星遥面颊贴着初辞的额头,旁若无人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眼眸,脸庞。
时而温和,时而癫笑。
他看着似乎确实深爱于初辞,但是……一切宛如朝花夕拾,他们之间该结束了。
其他人的目光却仍在尘述身上,并未注意到他。
初令舟出口成脏,眼神阴鸷地睨着尘述:“腌臜东西,居然敢如此羞辱我儿!”
初令舟手指尘述,不绝不休:“你认清自己是什么东西!!你是妖,我儿是人,人妖殊途,自古成说!”
“你……你、你、你!!”他气得都不知骂什么好,吞吞吐吐良久,“简直——罔顾人伦!”
其他人也是反感的很,只有满脸嫌弃和鄙夷,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像当年一般,初辞被世俗戳着脊梁骨辱骂,但如今面对这些的不再是他一人。
“真恶心!”
“不仅和妖暗通款曲,竟还是个男妖!!”
说的不尽兴,两两三三堆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断袖之癖,也没见初平侯有!他生的儿子,怎就有这怪癖!”
众人唏嘘不已:“啧啧啧……谁知晓呢!”
说着的官员,狞笑一声:“许是初平侯藏的好!”
祝灼渊许是听到了,大喝一声:“住口!谁许你们多嘴多舌!”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祝灼渊,对上他那深渊般的褐瞳,又将目光偏移至别处。
目光躲躲闪闪好像看哪里都不对!
众人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被压制的尘述,抬起头,呕吼一声:“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们这群老东西,最好别死太早……”
话音未落,却被一旁的士兵一脚踹在后背,身体被踩趴在地上。
他仍然强撑着,继续怒骂:“等我出来,亲自送你们归西!”
众人脸色霎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