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火，有什么意思？》借点勇

18、游戏结束

　　刘绍君傻傻地看着楼璨，内心的心虚、紧张和不安瞬间被茫然取代。“该做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接通了视频，对正在吃早餐的他妈和他爸扯出了一个笑容：“妈，爸。”眼睛却总忍不住往厨房方向瞟。

　　他妈妈梁馨女士见到宝贝儿子，心情非常愉悦，问：“宝贝，晚上吃什么了？”

　　他又下意识地朝厨房看了一眼，说：“还……没吃。”

　　“还没吃？”梁馨看了眼时间，惊讶地说：“都九点多了，还没吃？那打算吃什么？叫外卖了吗？”梁女士深知他儿子不太下厨这件事情。

　　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楼璨，也不知道是想确认什么，然后像是怕引起他爸妈的怀疑，匆忙收回视线，含糊地说：“没……待会儿随便吃点。”他爸妈并不知道楼璨在这儿的事。“小禹呢？”他转移话题道，“还没起床吗？”

　　“嗯。”一说起这个，梁女士的好心情瞬间就沉了下来，“昨晚又在外面喝到两三点，醉醺醺地回来，也不知道几点能起来，我真是快要愁死了。我跟你说，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我都不想劝你谈恋爱了。”

　　刘绍君知道他弟自毕业回家后已经这样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也都知道大概率是因为魏翼。他抿唇想了想，说：“我晚点或者明天找个时间跟他聊聊吧。”

　　梁女士简直感激涕零，撒娇道：“谢谢我的宝贝儿子～”

　　解决了一件烦心事，梁女士的好心情瞬间又回来了，神采飞扬地说：“诶，儿子，你还记得你李叔的女儿吗？就你在家那会儿咱们两家一起吃饭，你说还挺可爱的那姑娘……”

　　刘绍君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看了眼厨房，果然见楼璨停下了手上动作，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这边。

　　他急忙打断他妈，慌张地否认道：“妈……我……哪有这么说……”他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很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您那时候当着李叔的面问我，我还能怎么说嘛，而且是您说可爱，我只是随口附和您一下……”

　　“那小姑娘确实很可爱嘛，”梁馨一脸笑意地说，“而且活泼，刚好跟你互补，长得也好看……”

　　刘绍君连忙打断他妈道：“妈！您不是刚刚才说不劝我谈恋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打自己脸了……”

　　他可太无语也太紧张了，其实这些年他妈妈经常跟他说这些，好脾气又孝顺的他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几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还跟他妈开开玩笑，但现在……他实在不想让楼璨听见这些。

　　梁女士立马反驳道：“我没在劝你谈呀，我这是在跟你分享生活。”梁女士越说越来劲，面上神采飞扬的，“我跟你说，那小姑娘可喜欢你了，说为了你，也要申请H大。你李叔现在开心得不行，跟我们要你的微信，说要你帮忙指导指导他女儿。”

　　说是说指导，大人们的心思，刘绍君怎么会不明白呢，楼璨当然也明白，这一句句话对于楼璨而言无异于一重一重暴击。刘绍君慌张地朝厨房一看，楼璨已经放下了厨具，正在洗手。察觉到他的视线，楼璨对他扯出了一个笑容，手指了指门外，大意说他出去一会儿。

　　刘绍君只觉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扯着，疼得厉害，他想叫住楼璨，可是……他太心虚了，他怕他一旦叫住，他爸妈立刻就会察觉他们俩的不对劲。他之前跟他爸妈商量休学事宜时，已经被他爸妈严正警告过了……

　　“小君，你在看什么？”梁女士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疑惑地问，“家里还有别人吗？”

　　这句问话刚好发生在楼璨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他不由地愣在了原地。几秒的沉默后，他转过头，对正万分挣扎的刘绍君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开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关上了门。

　　刘绍君只觉心脏又是猛地一阵疼，比刚刚更疼，疼得他不得不用手指紧紧抠着掌心来分散疼痛。他生气了，因为我不敢说，他生气了。刘绍君，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特么又搞砸了！

　　“小君，小君……你没事吧？”梁女士关心地问。

　　刘绍君的注意力终于被唤了回来：“我……没事。”他急于立刻结束通话，于是说：“妈，我突然好饿，得去弄点东西吃了，先不跟你说了。”

　　梁馨虽然觉得儿子今天实在有点异常，但又怕真饿着她的宝贝儿子了，于是叮嘱了一番注意保暖、好好吃饭、锁好门窗、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结束了这个短暂的通话。一挂断通话，刘绍君就急匆匆地奔去了后院。

　　外面很冷，还在下着雨，穿着一身薄薄的家居服的楼璨正隐在昏暗的屋檐下抽烟，如果不是那点微弱的烟火和烟味，刘绍君就要看不见他了。刘绍君紧握双拳，站在灯光处看着楼璨，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些什么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对不起吗？明知道会这样，明知道不可以，为什么还是要开始呢？因为我爱你啊，我怕你不知道，我想让你知道。我还想和你拥抱，亲吻，想和你一起经历时间所有美好……然后呢？你甚至不敢让你爸妈知道他在这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刘绍君，你做对了什么？你有什么脸面对他。

　　“打完了吗？”又是楼璨打破了沉默，语气很平静，“还剩一口了，稍等我一下。”他转过头看了眼刘绍君，见刘绍君也没有添衣服就出来了，于是改口道：“你先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是生气了吧？刘绍君想。

　　“我……真的没有觉得那个女生可爱，”他决定一件事情一件事情跟楼璨解释清楚，“我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没有回应。

　　“我不会加她微信，也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牵扯的，你……别不开心了……”

　　仍然没有回应。

　　“我没有跟他们说你在这儿……是因为……”

　　他在这儿停了下来，他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叹了一口气，有点儿泄气地背靠在墙上，垂下了头，像是很累，又像是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小禹……”

　　他思索再三后，决定从这儿开始，

　　“小禹是同性恋这件事情，在他高一那年，就被我爸妈知道了，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你也知道的。自那以后，我爸妈对我……这方面就很敏感，但因为我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所以他们也算比较放心。前年，我跟他们商量休学的事情，触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是我再三跟他们保证我不是同性恋，跟你不可能后，他们才勉强同意的。我爸后来单独找我谈话，说如果我是，我妈一定会崩溃，让我好自为之。刚开始我们关系很好的时候，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他们很紧张，后来我们关系慢慢变差，越来越差，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小禹察觉到了，他逼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问我是不是因为他所以压抑自己的天性。我跟他说不是，但，后来他毕业回来了，没有留在北城，也没有和魏翼在一起，我就知道他没有相信。他其实因为当年记者会的事情，一直对我抱有很多亏欠，尤其在你……去为我抱不平后，所以这次，他想以这种方式成全我……”

　　“可是……不行，我太了解他和魏翼的感情了，魏翼是他的光，他的信仰……而他……是魏翼的命，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原因……”

　　他将视线从虚空中转向隐在黑暗中的楼璨，说：“楼璨，对不起，我明明知道有这些问题存在，明明知道如果这样就不该招惹你……对不起……”他实在太抱歉了，尽管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多么无力，多么打脸，他还是不得不说。

　　“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楼璨静静听完，吸完最后一口烟，对空气吐了个烟圈，把烟头摁灭在了地上。

　　因为楼璨处在黑暗中，刘绍君看不清楼璨的表情，他只看见楼璨在令他窒息的沉默和等待中，终于站了起来，从黑暗中缓缓朝他走来，停在他面前，伸出冰冷的右手，掐着他的下巴，蛮横霸道地吻上了他。

　　他欣喜若狂，他喜欢这个带着浓浓烟草味的霸道的吻，他以为这个吻代表原谅，代表接受，代表他们还能继续。他第一次如此喜欢烟味，想要更多，更多。他刚想抱住楼璨，给出热烈回应，楼璨却停下了这个吻，捏着他的下巴傲慢地看着他，说：“为什么对不起？你说的那些，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刘绍君，我今天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绍君，如果我不怪你，如果我对你坏一点，你会放过自己、原谅自己吗？楼璨在心里默默想着。

　　刘绍君被楼璨突然的气场转变惊讶得目瞪口呆，他心里有一个答案，但……他突然非常没有把握，于是没有说话，只愣愣地看着楼璨。

　　楼璨似乎也不太需要他的回答，公布答案道：“因为我至今玩过最难的一个游戏，今天终于通关了。”

　　“游戏？”刘绍君皱着眉头重复道。果然，不是他心中的那个答案。

　　“嗯，游戏。”楼璨面不改色地说，“本来这场游戏要攻克的对象是你弟弟和魏翼，后来你出现了，我发现攻克你应该更有趣，于是顺势顺着你的意思放过了他们俩。”

　　刘绍君总算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面色严峻地说：“闭嘴，我不信！”

　　他怎么可能相信？那些眼神、神情、眼泪、温柔、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喜悦；那令他颤栗、头皮发麻的拥抱和亲吻，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令他的心脏不由地猛地一阵抽疼，眼眶一片通红。他紧皱眉头，几乎换成了乞求的口吻，说：“楼璨，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求求你。”

　　楼璨心下一惊，没想到刘绍君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但，无论如何，必须这么做。他咬牙狠下心来，没有理会刘绍君的话，哼笑一声，自顾自地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更有趣吗？因为你不是同性恋；因为你聪明、正直、优秀、骄傲、看起来没有漏洞，让人很有征服欲；因为你一直活在金字塔尖，从来没有尝过挫败的滋味，让人很不爽，很想看你碎掉的样子。”

　　“别说了，没用的。”刘绍君边摇头边温柔地劝阻道，“这就是你说的我该做的事情吗？不是，楼璨，我不要。”

　　楼璨，我知道你想帮我，你想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一个骗局、一个游戏，你想帮我否认我是同性恋这个事实，是吗？

　　楼璨怕自己心软、动摇，转过身去背对着刘绍君，又一次将自己隐进了黑暗里，淡淡地继续道：“我喜欢你这样的对手，这样游戏才会有趣，不像你那个朋友齐骜，虽然也不是同性恋，但实在太容易了，无聊透了。”

　　“闭嘴！”刘绍君冲他怒吼道，“我叫你闭嘴！”他一个箭步冲到楼璨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楼璨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楼璨，我说闭嘴！”说完，他用力把楼璨揪向自己，狠狠地吻住了他。

　　楼璨，我不要，太疼了，你也很疼吧？

　　楼璨却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严厉地说：“刘绍君，你够了！”他嫌恶地擦了擦嘴，冷冷地说：“我讨厌身体接触，接吻更让我觉得恶心，这是我今天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

　　刘绍君只觉一阵晴天霹雳，目瞪口呆地怔在了原地，难道……是真的？他突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楼璨立刻别开了视线，边往室内迈开脚步边冷冰冰地说：“刘绍君，游戏结束了，我今晚回国，再见。”

　　“楼璨！”刘绍君大声叫住他，眼泪顺着脸颊哗啦哗啦往下掉，“你今天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也好过你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吧，趁现在还来得及。楼璨这么想着，决绝地迈开了脚步，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