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玩火，有什么意思？》借点勇

17、Enchanted

　　刘绍君只觉心跳都不由地漏了几拍，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为什么呢？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问这样一个问题，他都会很自然地笑笑说因为没有碰到心动的人呀；因为不喜欢凑合呀；因为大部分时候，其实还是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的，之类的，但……看着楼璨看似平静的神情，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答非所问道：“找到感觉了吗？”

　　楼璨一下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

　　刘绍君粲然一笑，说：“画画，找到感觉了吗？”

　　楼璨于是知道刘绍君并不想回答那个问题，或者应该说，并不想跟他聊那种话题，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又一次猛地向他袭来，他本来以为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刘绍君和他永远不可能这个事实了，结果还是不行吗？楼璨，你这个白痴，明明前几天都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又……不安分了呢？

　　“嗯。”他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找到了，那……我去画了，你……随便做什么都行，不需要做模特。”像是怕这些还是不够缓解尴尬气氛，他又补充道：“一定把你画得帅帅的。”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刘绍君没有跟出来，坐在钢琴前，看着楼璨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了，他们俩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客厅，看着窗外冷冷的雨和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一片寂寥。

　　该回去了，画完这幅画，就回去吧，楼璨暗暗想着，坐在了画架前，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心绪的同时，在脑海里回忆刘绍君刚刚弹琴的画面，然后睁开眼睛，拿起画笔行云流水地画了起来。

　　一片寂静中，书房里突然传来了钢琴的声音，是经典的《献给爱丽丝》，楼璨手上动作一顿，不禁莞尔一笑，看来刘绍君没有骗人，应该是真的很久没弹了吧，不然怎么会突然弹这么基础的曲目呢？不过，刘绍君好像本来也不会骗人的，他宁愿不回答，也不愿意骗人。

　　楼璨喜欢刘绍君这时候响起的钢琴声，像是刘绍君读到了他的期待；像是刘绍君在给他画画伴奏；像是他是刘绍君认可的听众；像是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宁静惬意的冬季周末雨天；像是他们已经这样相伴了很久……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午后。

　　大概是已经找回手感了吧，《献给爱丽丝》后，刘绍君直接上了难度，弹了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是为了应景吗？还是他此刻的内心就是狂风暴雨呢？

　　紧接着《暴风雨奏鸣曲》后的，是情绪复杂的《悲怆奏鸣曲》和《第32号钢琴奏鸣曲》，然后随着夜的降临，刘绍君弹起了温柔的《月光奏鸣曲》。

　　全部都是贝多芬，啊，原来他喜欢贝多芬，楼璨现在才知道，毕竟他们分别的时候实在太小了，那时候，刘绍君好像还没有特别喜欢的音乐家，平等尊敬并热爱每一位大师，而且就算有，长大后也会不一样吧？贝多芬，好像和刘绍君很不搭，但又莫名有种微妙的契合感。是哪里契合呢？是因为他太沉稳太内敛了以至于总觉得他有一天会爆发、会疯狂吗？或者说，正因为他太沉稳太内敛，所以需要这样的音乐作为情绪的出口呢？

　　钢琴声在《月光奏鸣曲》后戛然而止，随后是良久的寂静。楼璨以为刘绍君很快就会出来了，往书房门口看了几眼，却迟迟没见刘绍君开门。他觉得很奇怪，无从猜测刘绍君不出来的原因，突然有点担心，于是放下画笔，朝那边走去。

　　突然，钢琴声又响起了，他条件反射地停下了脚步。等等，这次不是贝多芬，而是一首有点熟悉的流行歌曲的旋律。是什么歌来着？啊，想不起来了。为什么突然弹这个？是兴之所至，还是在向我传达什么吗？啊，到底是什么歌呢？他在脑海里努力搜索，但……直到音乐结束，他都没有想出来。哎，算了，只是他想弹的一首曲子而已吧，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就在他打算折返回他的画的时候，钢琴声又响起了，竟然！还是那一首！所以！真的是弹给我听的！楼璨猛地一阵惊喜。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一定听过，旋律太熟悉了，啊啊啊，快给我想起来啊！啊啊啊，不行，越着急越想不出来。他明明拥有超群的记忆力，怎么会偏偏突然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这些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嫌弃自己这破脑袋。

　　突然，音乐声开始逐渐变快，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着他，他于是终于决定放弃思考，一个箭步冲到了书房门口，一把推开了书房门。

　　音乐声戛然而止。

　　因为刘绍君一直在等待楼璨的出现，于是他们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撞在了一起。是因为突然太安静了吗？他们好像都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重得异常的心跳声。

　　钢琴声打破了这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刘绍君也很紧张，谁也不知道此刻他们俩谁更紧张，天知道他这几个小时经历了怎样的一番痛苦挣扎，但此刻，他也顾不得紧张了，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退路可言了，而且他也不想退。他也不管刚刚弹到了哪儿，只深情地看着站在门口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的楼璨，手指重新按响了钢琴键，边弹边清唱道：“All I can say is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原来是这个！竟然是这个！楼璨直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像是怕一不小心惊醒这个美梦。

　　见楼璨迟迟没有动作，刘绍君于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楼璨跟前，近距离和仍然一脸不可置信却又饱含期待的楼璨对视片刻后，说：

　　“楼璨，我可以吻你吗？”

　　“我好想吻你。”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沙哑得厉害，眼皮也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像一只受惊了的美丽蝴蝶似的。

　　楼璨的眼睛唰地红了，两颗豆大的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刘绍君于是知道了答案，二话不说，一手把他环腰搂进怀里，一手搂着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疯一次吧，刘绍君，为了他，不顾一切地疯一次吧，不然，会后悔一辈子吧？

　　然后呢？家里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先不管了，就当我马上就要死了吧。

　　或者，大不了，以后就当个卑鄙的人吧。

　　总之，现在满脑子只有他，只想把他搂进怀里，毫无保留地爱他；想把一切都给他，也想完全占有他；想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想他开心；想看他笑；想告诉他，“楼璨，我好爱你，刘绍君好爱你，爱得快要疯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意外太突然了，“刘绍君，你确定吗？”这个问题，楼璨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刘绍君就已经让这一切发生了。

　　拥抱上的那一刻，两人都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暖到了心窝，暖到两个身体再也不想分开。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谈不上技巧，完全靠着本能和直觉来感受对方。刘绍君占据着主导，因为他现在直有一股把楼璨吞了的气势，而楼璨，现在还处在梦游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分不清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牙齿撞上的那一刻，楼璨一个没忍住笑场了。

　　刘绍君唰地羞红了脸：“对不起，我……不太会。”

　　楼璨又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刘绍君恼羞成怒地轻轻捶了楼璨一拳，说：“不准笑，你教我。”

　　楼璨快要被刘绍君给可爱死了，勾唇一笑，说：“你觉得我会吗？”

　　他看着刘绍君羞红的脸和诱人的唇，很快又改口道：“不过我可能真的会，我在梦里跟你接过无数次吻了，我试试。”说着，他就霸道地吻了上去。

　　刘绍君，你确定吗？你想清楚了吗？这些重要的问题，楼璨没有问，毕竟已经这样了，珍惜当下享受当下就好了，剩下的……哎，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吧……他这么想着，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更用力地亲吻着他。他想，这个夜，他也会一辈子都记住的。

　　这一次，两人都比刚刚熟练了许多，两个早就彼此渴望的人在热烈忘情的拥吻中，很快就乱了呼吸。刘绍君仗着自己熟悉地形，边吻边把楼璨带到沙发边，把他推倒在了沙发上。他刚要再一次吻上去，“咕噜噜”，楼璨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于是，这一次，轮到他笑场了，他趴在楼璨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我也好饿，楼大厨，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楼璨也笑了，他爱极了这样的刘绍君，这个终于对他张开了怀抱、放飞了自我的刘绍君，这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刘绍君。他抱紧身上的人，开玩笑道：“刘少爷，你要是少弹一首贝多芬多好，本来怎么也得飞去帝国大厦吃顿好的，现在怕是不行了。”

　　刘绍君佯装不满地撅着嘴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我《Enchanted》这么久你才来，着急死我了，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楼璨捧住刘绍君的小脸蛋宠溺地亲了一口，满脸笑意地解释道：“我刚刚大脑短路了，一时没想起来那是什么歌，快要急死了，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啊～难怪我现在饿了。”他说着，自己先笑喷了出来，两人于是笑成了一团。

　　“你就不能直接冲出来告诉我吗？”楼璨宠溺地“反咬一口”道。

　　“我……”刘绍君被噎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怂吧。

　　楼璨又宠溺地笑着亲了刘绍君一口，紧紧地抱着他说：“我喜欢这个，特别喜欢，谢谢你。”

　　刘绍君却突然眸色一变，凝视着楼璨，郑重且深情地说：“楼璨，我爱你。”

　　楼璨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情绪猛地向他袭来，又一次逼红了他的眼眶。“刘绍君，我也爱你。”

　　话音未落，也不知道是谁的先手，他们又一次吻在了一起。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就在家里吃，先吃了点小零食垫肚子后，楼大厨负责掌厨，刘少爷辅助。这一次，因为两个终于敢相互靠近的身体和两颗甜蜜的心，厨房的氛围简直不要太甜腻暧昧。

　　他们都没有提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刘绍君的那个“不可以”，像是不提，那就不是事，又像是知道一提，这场美梦就会醒。他们都以为至少可以暂时忘却暂时不顾，直到刘绍君的手机响起了微信视频铃声。

　　看见屏幕上妈妈的头像的那一刻，刘绍君才猛地想起现在正是国内周日的早晨，妈妈几乎每周都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尽管已经想了很多，但……其实一个下午的思考下来，对于家庭这个千古难题，他仍然是没有答案的。是因为心虚吧？或者因为没想到现实竟然这么快就来敲打他了，他的心不可避免地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楼璨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怎么了？怎么不接？”

　　“是我妈。”刘绍君说，他的神情告诉楼璨他很紧张，“我……”他的喉咙因为发紧而有点沙哑，他于是清了清嗓子，“我去接一下。”

　　“刘绍君。”楼璨叫住了刘绍君。他当然看出了刘绍君的紧张，其实他也很紧张，但不是因为刘绍君的妈妈，而是因为对刘绍君的态度心里没底。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刻竟然来得这么快，快到他都还没来得及问刘绍君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来得及告诉刘绍君他的态度和想法。

　　“别怕，”他给了刘绍君一个宽慰的笑容，说，“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