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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俄国人打开了门 ...


  •   回到家里,小蔡已经担心得要命,问了好几遍她去了哪里,秋洁当然不敢说实话,只说遇到一个同学聊了一小会儿,又打开松糕切了一小块,下午特别恳求小蔡去买来的东西,现在吃起来却已经索然无味。她看着手里找回来的八十块零钱,才想起来那个装衣服的纸袋被雅宁当作自己的东西拿走了,衣服没有了,更是沮丧不已。

      小蔡一听,就变着法地安慰起她来,说还有别的新衣服穿,这就算订婚了,换个红色的,换个金色的,那个绿旗袍不喜庆,只是比较衬秋洁而已,不如换个别的。

      说着说着,小蔡从衣橱里取出来一个旧衣袋,里面有一身金色旗袍,说这是袁秋洁妈妈的,从没穿过,也没给袁秋洁知道过。刺绣繁复精美。

      小蔡和秋洁又等了三天,百般教导下,终于给袁秋洁搭足了劲儿,做足了新嫁娘的派头,翟思恒家也派车来接,小蔡先出去,又迎着秋洁出来,款步坐进车上,从出家门开始,就给秋洁打造足够的面子。

      翟家是一所四进院落,袁姥爷同窗的祖产,看门的人见秋洁来了,便迎她们进去,摸到了正厅就看见一厅的人已经坐着等待,翟思恒出来迎她进去,又轻声一一介绍给她,袁秋洁被蔡妈妈训了三天,表现极好,温和有礼,让每双看见她的眼光中都流露出赏识。

      宅子大厅正中也有一张姥爷喜欢的那种大方桌,旁边雕花的黑木门全部打开着,翟思恒的爷爷坐在厅内正中,见了袁秋洁便喜笑颜开,又问几个文识问题,句句都答得极好,又问几个家常问题,更是让一厅的人满意,翟思恒拉着袁秋洁落座,几番商议之下,定出来下个月就给他们结婚。小蔡站在一旁暗暗地向袁秋洁使了个眼色,意思她做得好,说的话也过得去,秋洁这才松了一口气,没留神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翟思恒的爷爷三句话不离袁姥爷,说来说去就是上学念经的时候姥爷如何才气逼人,二人怎样相交甚笃,家国百年风云变幻,举子流落两地,未曾想能有今天,说到动情处难免望着翟思恒和袁秋洁潸然而泣。

      家中女眷又拥过来拉着秋洁看,不时要翟思恒再离她近一些,夸赞二人相配,这就终于算是定了婚,又说先送蔡妈妈和秋洁回家,过两日再来见其他人。

      秋洁好不容易搭足了架子,没成想还得再来一遍,又被翟思恒开车送回家。小蔡和秋洁都疲累非常,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天雾蒙蒙的,袁秋洁从床上起来,小蔡却没有来给她梳头发。她有点疑惑,客厅里喊了几声,也没见蔡妈妈,她胡乱收拾了一下,只穿着睡衣裙就跑出门去,那个圆形的小广场都被白雾所笼罩,来往无人,只有卖卜师傅提着布旗子站在场内的一角,高高瘦瘦的身影定定地立在雾中,秋洁迈出门去,走近去问

      “师傅,您看见了蔡妈妈没?”

      “看相,算卦,小姐,算一卦?算算你红鸾星动,姻缘是否合适”

      他的声音沉稳了然,而且并不是急于售卖什么,只是平静地叙述,一种若有若无的神秘

      “我马上结婚不算姻缘卦,师傅,早上您看见蔡妈妈从这儿出去了没”

      “姻缘卦不是算的,小姐,我没这种本事,只是传个话给你知道而已”

      “我不用知道,您就告诉我蔡妈妈去哪儿了就好”

      丁字路口三条巷子汇聚,此时都隐没在白雾之中,先生伸出手指向最靠东的那一条巷子,定定地说

      “她向这儿去了”

      秋洁飞快地走着,这条巷子直通百货大楼,绕过去就是一条宽阔的大街,平时上学也不顺路,她很少来,不知道小蔡来这里干什么去。白雾笼罩,看不清什么行人,有人在排队买豆浆,险些被袁秋洁撞到,嘀咕着骂了她几句。她越找越急,不停地喊着蔡妈妈,转眼就到了大街上,有一个提着木架子的人在叫卖红丝绳结,手里的大方木架子上全是红色缠绕的一片,她的袖子都被晨风吹起来了,飘飘摇摇地兜着,细瘦的手臂伸出去想要握住老伯的肩膀

      “伯伯,您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没有,比我矮一点,胖胖的,短头发,脸上这儿有一点红。”

      老翁发出一声狞笑,说没有。晨雾迷茫,袁秋洁继续跌跌撞撞地前行,几乎怀疑这是一场噩梦,都没有留神自己还穿着睡鞋。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她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往后看着,无济于事地担心迷失方向,一下子撞到一个人,她马上停住脚步给人道歉。

      那是个中年印度男子,头上包着厚厚的头巾,威武高壮的样子,穿着一身安保制服,马上恶狠狠地说长眼睛了吗,袁秋洁不会说英语,连连道歉,男子听不懂她说什么,以为是找茬添乱,便不依不饶,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做威胁的样子。秋洁吓得连连后退,男子开始大声胡嚷,她束手无策,几乎要给人跪下。

      突然男人被旁边的人拍了一下说了几句,一下子就安静了,他们开始恭敬地等着,听见这场扰乱,有一个人从楼里面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停下,要带袁秋洁进去

      “我不进去,我不是故意的”

      袁秋洁这样说

      “小姐,聂先生请您进去”

      那人坚持,袁秋洁只能从地上起来,跟着他一步一步到楼里去,走到大厅沙发那里,才发现隔着门玻璃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会儿雾也渐渐消散,他应该看见了这场闹剧。

      那个引她进来的人此时又退回厅外,袁秋洁这才看清门口铺着整洁的长地毯,每隔一段站着两个守卫,好像在等谁。她了悟过来这种场合是为了谈生意或者见官员,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男人看到她,看了一下就了然地皱了一下眉头,袁秋洁不可能想不起来,这是那天抱傅雅宁的高个子男人。上次看见,路灯昏黄不明,雅宁又是那样给她找钱解围,她也没有敢直视,此时她已经跑得头发凌乱,又和安保一番纠缠,不能不说有些狼狈。

      “对不住,是因为今早我家的蔡妈妈不见了,我才出来找…请问您有没有看见过,她是一个中年女子,比我矮一点,胖胖的,短头发,脸上这儿有一点红。”

      “没有”

      袁秋洁点点头,她的脸都有点白了

      “好,真对不起,麻烦您了”

      “不用”

      她也没有坐,转身就要走,却看见那边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一群西装男子正走在毯子上准备进大厅,袁秋洁想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在出去让人看见了恐怕又有误会话讲,不得不转身,恳求地看向这个人

      “对不住,能不能借您这里躲一下”

      他没有回答,她见那边脚步越来越近,就急起来,不再等男人开口同意,就走过这间酒店大厅,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躲了进去。外面开始谈起话来,一句一句若有若无地进来。这应该是一间给守卫的小卧室,里面有一张窄窄的床,一张椅子。没有桌子,就这些东西。因为害怕发出声音,袁秋洁没有坐椅子,一直站着。

      外面谈话的声音大起来了,人也多了,不时还有女子的笑声,娇媚迷人,轻声地笑着说聂先生。还好,她想,不是傅雅宁。

      蔡妈妈没有着落,此时自己又困在这里,出也出不去,袁秋洁难免懊恼起来,又听着外面觥筹交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只能站在那里,一句一句听下去

      原来这里离霞飞路很近,这家酒店是聂步声的产业,今天在这里宴请一些流亡的俄国人,为了珠宝生意。这家酒店对客人来说很方便,因为这条路附近住过不少俄侨,这时候加进来一些更让她听不懂的话来。袁秋洁就干脆不听了,只等他们散去让自己离开去找蔡妈妈。

      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是个大胡子俄国人,握着旋钮一看见她的装扮,飞快地用蹩脚的中文说不好意思。聂步声正走在廊上,闻声非常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后面跟着的美人和记者似乎本来要跟他去侧面的花园,此时也惊讶地看向房间内,袁秋洁不知所措地向后躲着,很快大厅里的人都聚集过来了,小声地窃窃私语着。记者虽然不敢拍照,也用眼睛代替镜头贪婪地捕捉逡巡,像是嗜血的野猫发现了什么隐秘的嫩鱼。

      更多俄国人也聚过来了,人越来越多,为了给她保留体面,那个人又把门关上了。秋洁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这会发生什么,这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她有了一种淡淡的坏预感。

      一些人跟着聂步声去花园喝酒,剩下的人还在大厅,袁秋洁仍然出不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无数种可能,蔡妈妈找不找得到,雅宁那边怎么办,思恒会不会知道,知道了又该怎么跟他解释。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门上那个厚厚的金色挂链,如果她足够聪明,就知道进来的时候要把那个链子挂在墙上锁好,任何聪明的人都肯定会这样做,因为这是大厅左手边第一间房,每一个进来的人好奇这间酒店的布局都会打开这扇门来一探究竟,只是顺带的一个小小的动作,挂上链子,门就不会打开,在后来漫长的等待时间里随手一做也可以,可是袁秋洁没有。

      聂步声和宾客回来了,酒会进入高潮,也有乐师拉提琴的声音,推杯换盏间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待下去了,坐立不安。过了一会儿声音平息,她知道人们走了,终于打开门出来,聂步声也消失不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晨雾消散,卖卜先生面前此时围着三个人在看手相,其中一个伸出手另外两个站着听,先生说你这个手相不需要算命,亨通富贵,几人点头,交口称是,没有注意到袁秋洁回来的身影苍白地一闪,进了家门。

      蔡妈妈回来了,说早晨去东边花市买花肥了,为了跟卖家约好买最好的,起的特别早,又看她一脸愁容,担心地看着秋洁,问她有没有事,自责以后出门一定提前给她说好。又问要不要喝点牛奶,秋洁说没事就好,也没有回答牛奶的事,转身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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