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新娘》汤问典

15、卖宝石的女孩

　　聂步声一醒来，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他抱着臂若有所思地观看起天花板顶上的吊灯来，这盏吊灯是红木做的，六片斜片雅致地摆放成一个对称的六边形，点亮的时候却一点都不会影着灯光。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不是一场梦。

　　袁秋洁推门进来了，她已经换掉衣服，应该是随便在雅宁的衣橱里找到的一件，傅雅宁喜欢红色系的东西，这是一件砖红色的连衣裙，腰上的方扣闪着漆红色的光芒，穿在她身上其实有点撑不起来。

　　“聂先生”

　　她又拉过那张皮凳子坐下来，低着头说着

　　“聂先生，您放我走吧”

　　“去哪儿，去嫁人”

　　“去给思恒解释清楚，不结婚了”

　　“不结婚又去哪儿”

　　“在家里”

　　她的眼睛都没有光采了，手里捧着半杯水，像要给他喝的样子

　　“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准备嫁妆”

　　“您再给我一点钱，好不好，毕竟现在我…这样，我能回家去，再想办法”

　　他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低声笑起来

　　“我知道了，这样以后就可以要钱了，这样之前就不行，你还是很讲规矩的，袁秋洁”

　　她的脸都通红通红的

　　“您说是就是吧”

　　“你觉得你值多少”

　　“随您的意思”

　　看他不说话，她又急了

　　“马上思恒就回来了，找不见我，他该着急了，至少我也要和他解释清楚”

　　“接着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一听见思恒这两个字，本来皱了眉头，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了，枕在枕头上看着那盏吊灯

　　“放心，钱我会给你足够，但是你得留在这儿，至少再留十天，这样才能要这么多钱”

　　她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下呆住了，大街上冯慧子推着傅雅宁的画面就在眼前，傅雅宁委屈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心里一冷，说不能这样，可以少一点钱，但是要把她放走

　　“您必须把我放走，思恒回来，我得见他，思恒找不到我会怎么想，他那么温柔，我不能伤害他，思恒对我那么好，姥爷带思恒给我买东西，那时候他…”

　　“闭嘴”

　　他听起来非常不耐烦

　　“袁秋洁，我告诉过你了，这事不能都喜欢”

　　“我没有都喜欢，我爱思恒，你放我走吧，我必须给思恒说清楚，只要几张钱就行，够回家就行了”

　　她已经不再说您，聂步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走出去又回来，又是那一叠青蓝色的钱，原来一直被他放在柜子里，没有拿去别的地方

　　他多少惊讶于袁秋洁忍辱的能力之大，竟然毫不生气，接过钱又慢慢地点了起来，非常认真，聚精会神。她的眼侧眼窝很有特点，眉框斜上方有一点点深痕，以这个低头的角度才可以看得清楚，一点点痕迹，显得她很温柔。

　　“谢谢聂先生”

　　他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桌子和凌乱的衣服都已经让她给收拾干净，叠起来的餐厅纸盒也被她扔掉，桌子的深色木漆面亮洁如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再走回房间，袁秋洁已经飞快把床单换下来，他才意识到刚才她坐在凳子上好像是在等他起来，不然就不能换了。

　　傅雅宁戴着那串珍珠手链坐在高脚椅上，手里来回的地串着银链上的宝石，听闻声音，又马上抬起头来

　　“步声你来了，这些天都不来看我”

　　她娇嗔地说着，眼光又聚集在那串红宝石上。嘴上说着步声，来，找我，手上反复地串着石头。把两个红石头串在一起。

　　“我的衣柜里的衣服要找个时候拿过来了，都是我精挑细选买的，我的尺寸”

　　看见男人听见她的尺寸这个英文单词笑了起来，抚在她肩上的手也轻轻点了一下，傅雅宁又开始说起来

　　“可惜呀，我也想像有些没有嫁过人的人一样纯，可是纯就是蠢，对于有些人来说，纯是个优点，可对于我来说，纯就是蠢。我要是没有这个身段，没有这把声音，没有这张脸，我也要装纯，可惜我有，我有就得把它发挥到极致，不然步声怎么会爱我，不然我哪里来的宝石呢”

　　她把那两块红宝石碰撞了一下，清脆的声音，还嫌不够多，又往链子上面加了一颗。

　　“你知道，每次我听见街边的那些女人说我，我都特别想把她们的嘴给粘起来，最好用强力胶水，让她们永远别再开口，对于女人来说，哑是个优点，特别是这些长舌妇，小时候，爸爸说有了钱就可以干任何事，现在有了钱，也没法把她们的嘴给堵上，我想我就要走到她们面前，跟她们说几句，说你们这些人都比不上我灵魂的一点点片段珍贵，人越做投机倒把的事，他的灵魂就越高贵，不然步声怎么会爱我呢”

　　“我知道步声又要说什么，说他心爱的夫人，冯慧子小姐，把我从车里提出来，又给了我一个巴掌，把我扇得头昏脑胀，满街人的笑柄。我要是有冯小姐的家世，有冯小姐的爹，我准保也要这样做，告诉我爹我想嫁给谁，就千方百计地逼他娶我，让他对我百依百顺，把他拿捏的死死的，有哪个女孩凑上来，我也要伸出手去，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就算她是我最温柔最可人的同学，我也要揭开她的真面目，让她后半辈子的每一天都为此气的要命，哎，可惜我没有冯小姐的家世，真是百样爹养百样人，没有办法”

　　“如果我是冯小姐，我看着这些女孩，心里肯定忍不住地得意，因为她们都是豆芽菜，只有我长得那么高，仙鹤一样，和步声那么般配”

　　聂步声好像突然觉得她知道了些什么，笑了起来

　　“你吃醋了”

　　傅雅宁突然放下了宝石，回头抱住聂步声的腰

　　“你总不来找我，总是不来，冯慧子又那么可怕，我都怕得掉头发了”

　　“你都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她们说秋洁…”

　　她突然抬起头来

　　“…步声，不是真的吧？”

　　听聂步声说不是真的，傅雅宁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太好了，要是以秋洁那个驴脾气，谁要是不让她嫁翟公子，要么闷在心里一辈子，要么有一天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

　　“我后悔跟你说那么秋洁的事了，哎谁让我爹为了投你所好，为了讨你喜欢，非得送我去念老私塾，就我们俩女孩，其他人都跟活死人似的，除了她我还能认识谁，你看这个手链…”

　　傅雅宁笑着从聂步声怀里向后靠一点，亲昵地伸出手去，莹白的腕上，流光泛彩的金链坠着一颗颗细小的珍珠，珍珠白润细腻，间隔连缀起来，不经意看见会以为那是一环小小的茉莉

　　“几个月前，秋洁订婚之前，第一次见翟公子，担心得哟，都睡不着觉。我跟她打赌，要是一见翟公子就爱上了，就赔给我手链，她就这么一件首饰，还是输给我了，哎，我一见她看见翟公子那个甜甜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心里喜欢。结婚肯定请我喜酒，秋洁又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

　　“步声，你看何施缇托人给的信”

　　她从袖子里掏出信件来，两人展开读着

　　“意思是没有那个信笺，冯大帅就没办法买飞机了”

　　她一见聂步声的脸色，马上意识到该闭嘴了，过去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起来

　　“这个犹太人做事就是死脑筋，人在不就齐了，非要信物，没有信物，就说没有国外那边的标识，种好了都不给卖”

　　“步声，咱们不做这事行不行，小时候我爹抽起来的时候，总打我，脸色跟鬼一样。你要是能甩开冯慧子就好了，这样你只是个百货大楼的老板，我呢就帮你做销售小姐，卖宝石，或者卖口红，肯定卖的特别多”

　　傅雅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