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无天》途经人间雾

3、第二章

　　次日一早，所有学员都被强制传送至大厅，多数学员穿戴整齐，立于大厅，极少数学员身穿睡衣或赤裸上身。毕竟即使这里环境再好，也掩盖不了它诡异的事实，只有极少数才可能安然入睡。

　　此刻被传送来的陌升虽穿戴整齐，可脸上也遍布打扰睡眠的不爽。不过陌升转头一看，陌朝就在自己身侧。不远处还站着一名赤裸上身的男子，头顶发丝正不甘屈服的一翘一翘。

　　陌升毫不遮掩地笑出了声，连带那点起床气都消了不少。

　　在终端的帮助下，那些学员很快清醒过来，换上合适的衣物。

　　这只是个小插曲，大家的注意力回到中央投影上，依旧是昨天的那个女人。

　　她记得，她叫季归云，是莫逆学院的监考员。据终端说，这一届莫逆学院只有季归云一位监考员，她管辖着学院近乎所有人工智能。

　　正巧，她看的人也遥遥与她对视一眼，即使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但陌升就是有这种直觉，她在看我。

　　大概是在等待学员整理，环视一圈后淡淡开口，虽是说着欢迎和解释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冷淡。

　　“欢迎各位学员顺利入学。”

　　“我是莫逆学院本届的监考员——季归云。”

　　“接下来各位会进入入学考核副本，副本详情由各位终端自行告知。”

　　“我只提醒一点：请妥善保管身份符牌，以及……”

　　她适当的停顿一下，令所有人都能认识到其重要性。

　　“活下去。”

　　全场哗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我们会死吗？！”

　　“你们之前可没说过我们有可能会死！”

　　……

　　陌朝趁着此时打量着大厅里的人，她注意到在场所有人无不都是青壮年，男女参半。除此之外，竟然还存在五分之一没有参与这场吵闹的人，学院选人真是“随机”。

　　其中最让她在意的是不远处抱着一柄红缨枪背靠着墙阖眼的女人，一头高高束起的红发色长发十分扎眼。在大厅容纳了5000人的情况下，她身边三米内竟空无一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一下眼皮，听完季归云的话后也只是微勾起唇角，嗤笑一声。

　　她一定知道很多，陌朝想。

　　无论季归云的话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她只是抬了抬手，众人身影霎时消失。

　　陌升也不例外，她都记不清来这一天自己经过多少次传送的眩晕了，这玩意怎么我们世界就没有呢？

　　当然，她也就想想，毕竟眼下的场景更值得她注意。

　　陌升环顾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者说只有自己跟这里不一样。

　　火车的轰鸣声，麻雀的啼叫声，人言的嘈杂声，陌升对这里并不陌生，相反，她印象深刻。

　　无他，因为这里是她记忆的起点——C6区18号站台。之所以是记忆的起点，是因为她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记忆。想到这，她往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她无需担心巨大的人流量，因为他们都看不到她，也摸不到她。

　　[陌升陌升，你要去哪？]

　　陌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终端？”

　　[是的，你不用说出来，在脑海里构思就行。]

　　[这样？]

　　[是的，副本期间我会全程在你的脑海里陪着你。我已经接收到了这个副本的规则，接下来我会向你说明。]

　　[个人考核副本，内容由学员记忆决定，通关方式也由学员自行探索。]

　　“靠？！”

　　陌升实在忍不住吐槽出了声，想过会很难，但没想过会这么……任性。这规则给了跟没给有什么区别？

　　“得，我现在觉得你有点鸡肋了，没事别说话了，刚刚吓老子一跳。”

　　说话间，陌升也走到了目的地，果不其然，面前赫然就是8年前的自己和陌朝。

　　彼时，她们十岁。十年前，她懵懵懂懂被陌朝牵着走，那时的她决计想不到自己会和她相依为命八年，甚至更久。

　　她望着小小的陌朝拉着她，眼神里满是坚定，陌朝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原来那时她的身影也那么小。

　　陌朝：“她是我妹妹，而你不是我们的爸爸。在人流量巨大的火车站，你觉得我们和你，谁更有优势？”

　　面前的男人下意识对他抓过不下十数个的小孩感到不屑，正遇上前，强行带走她拉着的女孩。反正她一开始就不是他的目标，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鬼，突然就把他牵的小哑巴拉走了，还特么见鬼了一样跟那小哑巴长的一模一样。

　　但那又怎样，大不了两个迷晕了一起带走，小孩子能干什么？

　　此时人贩子的举动正中陌朝的下怀，她大喊一声“着火了！”。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人流的涌动叫成年男性难以挣脱，只得被裹挟着前进。陌朝趁势拉着陌升就跑进了女厕所，掏出从人贩子那摸出来的手机报了警。

　　做完这一切，陌朝才有空去好好端详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要知道，陌朝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以往她也在这见到那个男人牵着其他的小孩，她能帮他们报警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会选择冒着危险救她，仅仅是因为她与她很像，各种意义上的像。

　　“会说话吗？”

　　“也许。”

　　陌朝快被气笑了，先是看到她跟个木头人一样乖乖跟着人贩子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她也一声不吭，她还以为是个傻的，结果……

　　“你是蠢蛋吗？”

　　听着这话，陌升很不争气的大声笑起来，她都习惯了平常总是冷静理智的陌朝，都快忘了很久以前她们两个的性格是反过来的。

　　或许是长久生活在一起的人身上总会沾染另一人的影子，到了她们这，何止是影子，说是互换了灵魂都行。

　　小陌朝和小陌升的对话还在继续，都是围绕着小陌朝对小陌升的各种嫌弃。

　　等她嫌弃够了，才拉着她又走出去，美其名曰收养陌升，但是陌朝也只是个10岁的孩子，而且她现在的行为总感觉跟刚刚的人贩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陌升就这样被陌朝捡回了家，那天晚上她们在狭小破旧的出租屋互相透了底。

　　陌升一切记忆从遇到陌朝开始，甚至可以说陌朝对她了解的都比陌升自己了解的多。

　　陌朝是从一个重男轻女的小村子里逃出来的，偷了她便宜爹的500块钱，独自来了经济第三发达的C区。遇到陌升时已是她在这里的第三个月。

　　其实陌升也不知道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是怎么用500块的本钱在物价高昂的C区活下来的，甚至还能租的起房子，即使它很小。甚至在往后的八年，带着她一步步换上别墅，开上豪车。

　　陌升正看得起劲，还欲看看它后面还会放什么，总不能就一直给她放她的记忆吧，如果真是这样，恕她直言，真特么水。

　　还不待她接着嘲笑学院的无能，脑海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陌升抱着头蜷缩起来，整个身体微微颤抖。

　　[警告警告！20465号世界副本出现未知错误！]

　　[请终端尽快排查！]

　　[警告警告……]

　　后面说了什么陌升已然听不到了，她甫一睁眼，哪还有什么火车站，看陈设应该是一处实验室。

　　她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可她就是没来由感到熟悉，好像自己曾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她还看到，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她站起身，不禁伸出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一切，尤其是那人。

　　她很重要，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可她是谁？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重要？她不知道。

　　我又是谁？

　　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身份符牌自动浮现于她的手心。

　　“陌升。”

　　我是陌升。

　　我是陌升？

　　她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一晃神的功夫，那女人也不见了，她突然觉得心底有一块地方蓦然塌陷。

　　突然，一辆火车疾驰而来，呼啸而过，擦着她的身子，她的心跳因刺激直线加速，她怔怔抚上自己的脸，是血。

　　为什么？

　　面前恰到好处浮现一面镜子，镜中人是她也不是她，眼睛、鼻子、嘴、耳朵，都缓缓流下几行血迹。

　　她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身后涌现无数人，警察、医生、普通人……

　　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却又像有人附在她耳边低语。

　　“你死了。”

　　“但不止是你，他们都死了。”

　　“你也该死的，可你现在竟然还活着，你怎么敢呢？”

　　“你怎么配活着！”

　　随后脚下塌陷，陌升不受控制的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向下坠去，她视线里最后一幕是一双乌黑亮丽的翅膀和女人无法忽视的白发。

　　她听见她说：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