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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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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聊天没了下文。陈喻在备注的页面思来想去,自己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啊,索性还是备注了帽子哥三个字。
他给徐际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你把我微信推谁了?加我的怎么是帽……怎么是那个男的?”
徐际在电话那头猛灌了一口冰啤,吧嗒吧嗒地敲着键盘:“没错啊,张舟亲口说的,他说你对人家是不是有意思。守中啊我靠,你们在梦游吗?要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玩卡牌……”他又灌了一口。
陈喻皱着眉骂徐际:“别他妈喝了,就你这拿酒当白开水喝的死样,等人到中年你那啤酒肚能比孕妇还大。”
他意识到张舟误会了,便解释了一遍。徐际咽下最后一口酒:“这样啊,那你留着呗,给人删了也尴尬得慌,再重新加回张舟吧。”
这时陈扬敲了敲陈喻的房门,夹着嗓子在外面喊他的名字。
陈喻眼角抽搐了一下,起身去打开房门。“得,早点睡吧,洪主任今早点名要抓理(一)迟到的,没准他明天就在墙后面等我们翻过去呢,我先挂了。你那破酒赶紧丢掉,死儿子一秒钟看不着都不给你爹省心。”
徐际撅着嘴,还真听话地把罐子扔了,“管得比我爸妈还多。”
挂了电话,陈喻手撑在桌上,看向在房间里打量的陈扬。“哥,什么事儿啊。”
他视线便转移到陈喻身上,径直走进来,坐在陈喻刚刚坐的还带有他屁股余温的椅子上,过了一会才开口,温和地说:“见过你江哥没?”
“见过啊。去年跟你打视频,站你身后像保镖的那位?”
陈扬又不说话了。但他一直看着陈喻,没挪开眼。这个小时候就爱追着他屁股跑的弟弟,几年没见,长得比他意料中要快多了。同一个妈生的两人都出落的文质彬彬,乍一看跟双胞胎似的。
过了一会陈扬开口,“知道我俩的事儿了么,阿喻。”
“知道啊。不过哥,你真的想好了?”陈喻犹豫了一会才说。
陈喻倒是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只是身边那群兄弟都是实打实的纯情直男,大多没有恋爱经历,包括陈喻自己。就拿段子轩说,初三那年下楼时无意间摸到了前面妹子的头发,他硬是在几人面前吹了两年,版本从“下楼时不小心摸到前面妹子的头发”一路演变成“那年我就该答应她暗戳戳的告白”。
对于他哥这事,陈喻算不上排斥,他也没这种攻击他人性取向的恶劣行径,只是对他来说同性恋是个,嗯,蛮诡异的事。
“嗯。遇到个懂我的人挺不容易的,我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搞那些混乱的关系了,你江哥倒是能管住我。”陈扬笑了笑。
“哥,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妈迟早也会的。”
“好了,早点睡吧,我在江水市估计会呆两周左右,等你放假了带你出去玩儿。”
“好嘞哥。”
陈扬离开房间,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是张舟。
陈喻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
第二天一早,洪主任果真堵在了学校正门那个破了个洞的墙旁,抱着胳膊等迟到了不走寻常路的学生往里钻。
陈喻昨晚游戏打到半夜,今早顶着个熊猫眼从床上爬起来,也算是卡着点进了校。
校门口有值周的学生登记,陈喻刚进校,门立马就被关上了。
洪主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陈喻立马讪讪地笑了一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陈喻,今天没迟到?你们这些理(一)的不要以为是重点班,只认为学习重要就能无视校规,次次德育分垫底,等学期末……哎哎哎,那个谁你干嘛呢?徐际,给我出来!”
陈喻扭头看,徐际正撅着屁股往狗洞里钻。看到洪主任指着他走过来,徐际哀嚎一声,书包也不要了,侧身一扭就狂奔进了学校。
陈喻耸了耸肩,一只手扯着单肩包的带子往前走,一只手却拦在了他前面。“同学,迟到了,这里登记一下。”
他刚想反驳,却发现这人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自己身后的人说的。
这是……帽子哥?
陆景没穿校服,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他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登记?”
不是,这装傻还是真傻啊?值周登记不是实中特色吗。陈喻顿时有点无语。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啧,你这人有没有眼力见,老师你也登记啊?”陈喻眨了下眼,打算随便帮他想个理由蒙混过去。他顺势就把手搭在陆景肩上,“这我们理(一)老师,新来的。”
值周的学生看向大高个陆景。他表情一脸严肃,也没穿校服,那学生便真以为是自己认错了,连忙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老师,你们进去吧。”值周的学生把门短暂地打开了一下,待两人进去后又迅速地关上。
入校后,陈喻把手拿开。“帅哥,迟到了要扣德育分,垫底的班要被拉上升旗仪式批斗的。对了,你哪个班的啊?你这种霍霍小姑娘的长相,我以前不可能没见过你啊。”
陆景看向陈喻,表情深不可测。
“不知道。”
“哇,你哪个班的都不知道,骗谁呢。上次张舟说我还不信,你真是我们学校的啊。”
“我真不知道。”陆景眼底带了点笑意。
陈喻斜了他一眼,“你这什么眼神,黏黏糊糊的,暗恋我是吧。不说了,我先进班了啊,回见。”
他回到教室,这时班里的人已经基本齐了,只空了几个位置。
陈喻从桌兜里掏了份卷子。上周刚结束的高二第一次联考,数理化出得又偏又难,后面的压轴题更是奥赛的难度。
陈喻面对自己整个高中以来的最低分多少有些挫败,所以他一逮着自习的机会就反复地消化错题,做总结,找相似题型。
他背挺得笔直,盯着试卷上的导函数。陈喻认真思考时有点小毛病,手不老实。右手是握着笔的没错,左手却会习惯性地捏耳垂。频率不高,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
耳垂正中间有个很小很淡的黑点,跟打耳洞似的贯穿了整个耳垂,陈喻也记不清是怎么来的了。
过了一会儿,徐际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搂住他的脖子。
“我靠,陈陈你知道吗?洪主任在后边狂追,就差脱鞋扔我了。我被他逮到教务处叼了一顿,刚刚他才肯放过我。不过你猜我在教务处看见谁了?”徐际看着陈喻有点迷茫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说,“对!就是他,就是他。”
陈喻微张着嘴,有点无语,“……额,谁?”
“就他啊,他你不认识了啊?”
“……你信不信我把你从窗口丢下去?”
徐际猛地拍了一下陈喻的肩。
“陆景啊!陆景你不认识了。”
陈喻的眼皮跳了一下。“你认识陆景?”
徐际觉得有点奇怪,“你说什么呢?就我们昨天一起……”
他话没说完,陆景突然从后门走了进来,换了身校服。与之并肩的是周德,理(一)的班主任,一个戴着眼镜满脸慈祥的中年人。
老周絮絮叨叨地跟着陆景,一边说一边看着他把书包“啪”地丢在了陈喻旁边的桌子上。
“就这是吧?”陆景说。
“对对对,班上只有陈喻旁边这张桌子一直是空着的,最后一排你看着会吃力吗?陈喻,以后多带带新同学啊。”
坐在前排的女生都有些兴奋地频频回头,一边笑一边捂着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陈喻心想,还真是个红颜祸水。
他手撑在桌上,扭过头。
徐际却突然开口,“陆景?转来我们班的原来是你啊!”
啊?
陈喻难以置信地看向徐际。后者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陈陈,忘了跟你说了。这就是上次一起打球的那个帅哥,叫陆景。昨天打完球我们几个不是一起去吃饭嘛,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叫陆景。”
陆景,那个小王八蛋,是帽子哥?
不,应该是自己搞错了,可能是重……
陆景看向陈喻。“好久不见。”
……名。
那点仅存的希望随着陆景的话被震得稀碎。
陈喻实在无法把两个人想象到一起。
他的表情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得,陈喻这下知道人家看他的眼神奇怪在哪了。
“哎哎哎,口水要流出来了。”徐际把手伸到他脸面前,作势去接。陈喻一下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嘴角。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啪!”他抓起桌上的《2023数学压轴题集》往徐际脑袋上砸。“滚回去,新同学来了,懂不懂让座?”
徐际捂着脑袋起身,声音越来越小:“行行行,就你护着他,又要他微信,又为了他骂我……啊啊啊我错了陈陈我不说了你把书放下——”
我护着他?开什么玩笑。
“好了,都别打闹了。自习快结束了,大家抓紧点时间准备上课。”老周推了推眼镜,对全班说。“对了陆景,上去作个自我介绍吧,简短点。”
陆景刚坐下,又“唰”地起身,径直穿过两排桌椅间的过道,往讲台一站,场面跟走秀颁奖似的。
“大家好,我叫陆景,隔壁市转来的。爱好是……”他隔了大半个教室远远地跟陈喻对上了视线,“……是帮助同学,大家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帮忙,就这样。”
何佳仪坐在第三排,撑着脑袋看陆景。她开玩笑道:“自我介绍得说点有用的啊,比如微信号码,家庭住址,身高三围,还有尺寸……”何佳仪的同桌段子轩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不情愿地噤声。
段子轩讲话跟带着气似的,愤恨地看着陆景。“装什么呢,咱班牛人多了去了,拿号排队吧你……”
“这里补充一点,陆景是以隔壁市二中年级前三的排名转来的,同学们不要对插班生有什么疑问或不满,大家都是平等竞争进入一班的。”老周站在教室最后排拍了拍手,示意。
段子轩话没说完,就跟着何佳仪一块噤声了。
所有人都理解老周为什么要这样说。
江水实中文理割裂,各分五个班。理(一)文(一)是分别的重点班,一年一更,以每学年下学期期末排名作参考,前五十划入文理(一),前一百划入文理(二),剩下的打乱分班。理(一)的学生最次都是理科前五十,排名还是相当可观的。陈喻他们目前处在刚分班的阶段,高二上学年不久。
文理的尖子班占据了全校最好的教师资源,还特别设置了校级奖学金。如果没有筛选就随便把人塞进一班,难免会被歧视跟穿小鞋。
陆景微微点了点头,回座位。
下节刚好是老周的物理课,他绕到隔壁的办公室,腋下夹了教材就准备组织上课。
陈喻从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佯装看题,实则斜着眼偷偷瞟旁边的人。
陆景在包里翻了半天,最后只掏出只黑笔,还有个笔记本。老周从教务处把他接回来,一路上絮絮叨叨讲了很多注意事项,实中的理(一)的,唯独忘了让他拿教材,实中定制的那种。
他掏书包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扭头。
陈喻心下一惊,把自己的眼神收回来。
“没书的跟同桌合看。大家注意第56页最下面这道非常经典的电学题——”老周注意到了陆景,没多说什么。
“同桌,课本。”陆景支着脑袋看陈喻,陈喻咽了下口水,把书横在两张课桌中间。
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一会同一本书,陈喻的背都挺僵了。他想偷偷伸个懒腰,陆景拿着黑笔敲他书上的红叉:“这个,对带电粒子受力分析,用牛顿第二定律结合运动学规律,求位移、速度就出来了。”
“用你显摆啊,安静消停点听课。”陈喻咬牙切齿地说。陆景的话同时也点通了他的思路,他随便扯了张纸,草草写了下计算过程。
他满意地写下公式,并顺手记录了这道题考察的内容。陆景在一旁看着他写,突然把手伸过来,在纸上画了个圈,又带了个箭头指向电场图。“电压不变,极板间场强发生变化,加速度发生变化,这时候不能盲目地套用公式。要不你再看看?”
陈喻看着伸过来的那双手,攥笔的指节都用了点力。妈的,随便来个东西把自己收了吧。同桌是个作业帮,他压力很大啊。
陆景看他半天不动,主动把脑袋伸过去帮他写,拿着黑笔在陈喻作的蓝色字迹上勾勾叉叉。他改完了发现旁边的人没动静,扭头看陈喻。陈喻整个人僵着,没躲也没往前。
陆景的眼神从陈喻的的脸开始,缓缓挪动到他耳垂上的黑点。他顿了一下,往前靠,看向陈喻的耳垂,不小心把呼吸打在上面。“你这里……”
“砰!”陈喻一惊,猛地起身,课桌被大腿带着狠狠地往前顶。
教室顿时静了下来。陈喻看着教室里唯一跟自己一样站着的老周,再看看被课桌挤得直叫唤的傻逼徐际和躺在地上的椅子,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