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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联名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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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先行一步,也得向另一桌的大人们告退一声,于是她端着空杯走过去。
说明缘由,又自罚三杯后,一个个喝的眼花耳热却又努力保持仪容的几位大人终于放行了。
苏子轩也喝茫了,瞅着她一个劲地傻笑,就连慕容烙也斜靠着椅子,眼睑低垂,一手支额,微红的俊脸上有了几分醉意。他招来一名侍者,低声嘱咐了几句。
等侍者领着段忆离开后,他们又开始下一轮的劝酒。
吃好喝好才容易谈事情,慕容烙深谐酒桌文化。但看着几位大人再喝下去就什么也谈不成了,他清清嗓子,准备开口:“王大人——”
“咣当”——
楼下似乎摔碎了什么东西,宴席上的大人们都竖起了耳朵。
“放肆!”一个清冷的女声斥道。
苏子轩冲了下去——
只见一楼大堂的门口,段忆正被一个锦衣男子堵着,旁边的大花瓷瓶碎了一地。
“这小性子够辣,大爷我喜欢,姑娘是哪个楼的?”
“啪!”一道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哎呦!”腿骨又挨了一脚。
但段忆被抓住的手腕依然没松开,锦衣男子又凑上脸去,恬笑道:“大爷就喜欢姑娘这脾气,来,先亲一个。”
没等他的脸凑近,又被一脚踹开了,这次直接踹翻在地。
“谁?是哪个王八蛋揍老子?”
他大声嚷嚷着,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又挨了一拳。
苏子轩虽然醉了,神智却清醒的很,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冷声道:“调戏良家女子已是大罪,还敢辱骂朝廷命官,本将军这就送你一程。”
他脚下发力,又欲踩下去。
“苏将军,”闻讯而来的慕容烙不动声色地挡在段忆身前,又拉开了苏子轩。
“这是江宁府,自有王大人秉公执法。”
苏子轩不说话了,赤红了眼睛瞪着王新民,仿佛在说,你敢徇私看看!
王新民被他瞪的头皮发麻,干咳一声,忙挺腰凸肚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个混账东西拖出去!”
马上来了两个侍卫,象征性地拉起锦衣男子往外拖。
“谁敢在霸王楼动老子!”锦衣男子一站起来就挣开了束缚,环眼一瞪,吓得两个侍卫连忙松了手。
“王大人——”慕容烙别有含义地回头看他。
“他,他是霸王楼的老板。”王新民的额上开始淌汗了,酒也早被吓醒,这败家子又在哪里喝多了,不看看是什么局面也敢闹事。
“只是霸王楼的老板?”慕容烙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酒楼老板敢在父母官面前撒野,当他是三岁小孩呢。
“他——”
“叔——”没等王新民想到合适的托词,锦衣男子又叫起来。
“说什么!”横了他一眼,王新民喝道:“拖下去,关入大牢!”
听到这次的命令,侍卫也明白事态严重了,于是一涌而上捂住他的嘴架了出去。
现场马上清静了。
“打扰各位雅兴,段某先告辞了。”段忆从慕容烙身后走出来,寒着脸抱拳说了句就朝门外走去。
苏子轩看着她的背影,又转头望向慕容烙。
“江宁府不太平,劳烦苏将军派人护送段老板回府。”慕容烙深深看了王新民一眼,转身上楼。
苏子轩去送段忆,江宁府的其他官员表情各异跟着上楼。
经过这一场变故,楼上的酒席也撤了,几位夫人被相继护送回家,看着桌上的糕点水果,谁都没有动口的欲望。
用竹签挑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许久,慕容烙才缓缓开口:“王大人,江宁府有多少驻军?”
“共有两千驻军,大人不必担心。”王新民连忙回道,他还在纠结侍郎大人关于“江宁府不太平”的话。
“明天派一千五百人到清河大坝,听从潘主事的命令协助修堤。”
“大人,这――这要有暴民,大人的安全?”王新民大惊,慌忙阻止道。
“是啊,驻军不能调。”
“大人三思啊。”
一下子劝阻声此起彼伏,每逢天灾,地方官员最怕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一个控制不好,打上府衙都有可能。
“各位大人——”慕容烙俊脸一寒,凌厉的目光扫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坝一毁,江宁府浸没,皇上怪罪下来连同本官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纵有十万驻军,试问谁护得了你?”
所有人都禁声了,天灾一来不仅民不聊生,官位不保人头落地也大有人在,比起暴民实在是――
“全凭大人安排。”一位年轻的官员第一个拱手赞同。
慕容烙看了他一眼,是江宁府的季云天,两千驻军的直接指挥使。
“出京之日,苏将军曾在朝堂立下军令状,水患不除,决不回京,这次带来的五千精兵也会一同前往大坝,各位大人还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王新民连忙点头称是,却又迟疑地说:“地方驻军出兵需要兵部批文,明天恐怕来不及吧。”
“灾情紧急,一切都可酌情处理,”慕容烙看穿了他的那点鬼心思,冷笑一声,扬声叫道:“来人,拿笔墨来。”
所有的官员抬头大惊,这是干什么?
笔墨纸砚很快端上来,不过洋洋洒洒数百字,慕容烙已写清楚调兵原由,并签下自己的名字。
“诸位大人也来签个名,将来好论功行赏。”
他早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这种事怎会一人独揽。
万般无奈,在王新民的带领下,众官员一个个颤着手签名,总算见识到了京官的厉害。
看着纸上形态各异的名字,慕容烙满意地笑了,在场官吏的脖子却一缩,隐隐觉得有寒风刮过。
离开霸王楼后,知府衙门的官轿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府,慕容烙也被送到别院,江宁府专门用来接待上级官员的地方。
此刻的别院除了巡护的侍卫,就住了他们三人,苏子轩已经睡下,段忆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没有迟疑,推开门。
“怎么还不睡?”
从厅堂转到内室,昏暗的烛光下段忆拥被坐在床边,一见他进来就往里挪了下身子。
“做了个梦,刚醒。”
她茫然地称述着,似乎还在恍惚的梦里,慕容烙倒了杯茶递给她,却见那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淤痕。
“你想如何处置?”若不是江宁府的官员也在,在看到她被人戏弄的那一刻早就冲过去揍人了,可他是朝廷命官,能秉公执法,却不能滥用私刑。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段忆抿了一口茶淡笑道:“关几天就放了吧,子轩也把他揍的不轻。”
“姑娘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在身边留几个人吧。”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常遇到这种事,慕容烙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愤怒,却只能婉转地建议道,因为眼前这个人有多倔,他最明白不过了。
可她还是摇头,“不必,商行的那几个当家也不是吃素的,脾气比子轩暴多了,我不想让人跟着,太麻烦了。”
想想她的身份,慕容烙沉默了。
“不说这个,你们谈的如何?”
“都谈妥了,给你留五百人放粮,其他人都去清河大坝,潘良栋说三天后会有暴雨,我们的时间不多。”
“既然大坝紧急,都用上吧,江宁府也有商行的伙计,我应付得来。”
“不行,”慕容烙一口回绝了她,坚持道:“赈灾放粮跟施粥布善不同,下午去清河的路上到处是灾民,他们已经拖不下去,极有可能暴动。”
“没这么严重吧?”段忆不敢相信地问,在她的印象里,百姓是最温顺最知感恩的,怎会暴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逼急了绵羊也是饿狼。明日一早我清点完粮库后先去清河大坝,你在后衙门口放粮的时候千万小心。”
“我知道。”
两人又详细讨论了几处放粮细节,段忆终于睡下了,慕容烙吹灭蜡烛离开。
他住的地方叫“慕天颜”,就在苏子轩的隔壁,一见他回来,几个青衣小婢马上迎过来帮着换衣脱靴,又端过净面盆。
简单洗漱后他准备上床休息,却有两个婢女走上前为他解衣。
不动声色把人推开,慕容烙冷声道:“都下去,不必服侍本官。”
“大人早些安息,奴婢们告退了。”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婢女们虽然诧异这位京官的言行,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退下。
看着人都出去了,他才去拿烛台,数年的隐忍生活,原来他们都不习惯让陌生人靠近了。
“大人请开门,下官有要事求见。”
“是哪位?”拉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慕容烙边走边问。
“江宁府指挥使季云天。”
季云天?就是霸王楼第一个支持他调兵的指挥使?这人来干什么?
虽然满腹疑问,他还是开了门。
“下官鲁莽来访,还望大人恕罪。”
一进门,季云天就连连请罪,但他略带邪气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愧疚之色。
“无妨。”
关上门后,双方分宾主坐下。季云天在霸王楼给慕容烙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在一堆肥肠满脑的官员里显得很突兀,如果潘良栋是过分耿直严肃不讨上级喜欢,那季云天就是太过世故圆滑太讨上级喜欢,宴席上的每个官员明里暗里都在夸他,这让慕容烙很不喜。
但调兵的事很快就改变了他的印象,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这位八面玲珑的指挥使敢把自己的兵权交出来,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