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赈灾放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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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打算如何处置王雷虎？”一坐下来，季云天就开门见山地问。
“王雷虎？”慕容烙不解。
“就是霸王楼的老板，王大人的内侄，冒犯段姑娘辱骂苏将军的那个人。”
他解释的很详细，慕容烙的脑中很快就浮现出一张嚣张跋扈的脸，淡笑道：“本官来江宁府是为了赈灾治水，不能干涉地方政务。”
“大人先别早下结论，下官还有证据呈上。”季云天从怀里拿出一叠票据契约之类的东西。
有酒楼、粮行、钱庄、妓馆的契约副本，还有索债要账的票据收条，一张张都指向王雷虎。
“王雷虎仰仗是王大人的内侄，在江宁府欺行霸市，占田抢人，无恶不作，现已成为地方一霸，还望大人看在江宁府百姓的份上，除掉这一霸。”
季云天起身掀袍，跪倒在地。
他有一张世故奸猾的脸，没有一点武人的刚硬和正值，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就那么跪在地上用恳切的眼神望着慕容烙。
看完桌上的东西，再看这一张奸猾却诚恳的脸，慕容烙突然觉得沉重起来，他为官已五年，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地方，看多了各种官吏或虚伪或跋扈的脸，他们为权为利争的头破血流，除了呈上去的奏折，从来没有一句会涉及“百姓”二字。
但这个人说了，从季云天眼里，他没看到虚伪，反而看到了信任。信任他会保守机密，信任他有能力为百姓做主。
慕容烙扶起他，按坐在对面椅子上，然后长长一揖。
“慕容惭愧！”惭愧一开始的轻视，惭愧一进门的敷衍。
“大人——”季云天慌忙站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王雷虎自有本官处理，以后你就帮忙守着江宁府。”慕容烙平静地说。
“多谢大人。”
无论是江宁府的百姓还是眼前的季云天，他都不能辜负这份期望。
“知府后衙要放粮了——”
“半斗米，五尺布，去晚就没了。”
“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赈灾放粮的消息一传出，知府后衙立刻被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百名士兵呈一字形排到大街上，两人守一个大木桶，白米饭哗哗往外挖，却还是手忙脚乱供不应求。
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眼睁睁看着快要见底的白米饭和几乎被哄抢的灾粮，段忆急得高声大叫：
“别抢，人人都有份——”
“放下那匹布，你已经拿过一次了。”
“没米了快到后堂——”
她已经喊的嘶声竭力，但再高的声音在几千灾民渴盼粮食的哄抢下也变的石沉大海。
怎么办？第一批放粮马上就会结束，灾民的情绪还依然处于激动中，一些年轻的领了又领，老弱妇孺却因挤不上前手里没有一颗米。
再这样下去——
段忆不敢想，来江宁府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每个人多少粮食，一次发放多少人，还有慕容烙昨夜的叮嘱，可惜脑中的演练跟实际相差太远，这哪里是温顺的绵羊，分明是红了眼的饿狼。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
儿时夫子的话不停地在她脑中环绕，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却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怎么没了？我家小四还没饭。”
“只有两尺布，那三尺呢？”
“哎呀，谁把我的碗偷了——”
一时间后衙门口乱成一团，吵闹声、哭泣声、打骂声——，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秩序，有一些人已经越过木桶，拥挤着想要闯入大门。
“一会还有，别挤——别挤——”努力推着涌上来的灾民，段忆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来，后衙的粮食若被抢了，这次赈灾就彻底失败了。
烙，你在哪？
“镝——”
拌着一道刺人耳膜的怪声，一支利箭刹那间越过人群，钉入一个灾民的肩背。
“啊----”
那人差一点倒在她身上，大叫着翻滚下台阶。
这下没人往前涌了，也没有争执吵闹声了，后衙门口除了连声哀叫的那个灾民，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谁还敢抢？”
头顶上一声大喝，段忆随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一匹黑色骏马上，一人手持弯弓，微微眯着眼盯住现场的每一个人。
是慕容烙！
前车在旁，无人敢动！
他放下弓箭，双手一拍，后衙墙头立刻伏上数十条黑影，个个手持弯弓，对着下面的人群。
缰绳一抖，骏马立刻向前冲去，眼看着要踩伤灾民，段忆不由大叫：“慕容——”
马未停，倒是灾民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奔到台阶前，缰绳又是一拉，慕容烙翻身下马，他走上台阶一把揪起中箭的人，然后转身看着所有的灾民。
“粮食布匹都放下，五十人一组列队站好，有谁不从，这就是榜样。”
他的声音短促而清晰，刚刚还情绪激动的灾民马上后退着站好，五十个木桶前顷刻间整整齐齐排满了人。
“赈灾物资全部收回重新发放，领完就站到队伍后面，谁敢多领一次，墙上的弓箭手照着脑袋射。”
“咚——”地一声扔下受伤的灾民，慕容烙继续冷冷地下令，声音并不高，但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收拾好粮食布匹，不一会赈灾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再也没有人哄抢。
“没事了，小怡。”转身看着身后的段忆，他换上温和的语气。
经历过翻天覆地的一幕后，她许久也缓不过神来，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赈灾，这就是赈灾啊。”
“当然，行善也得依靠暴力。”
“唉，他们——他晕过去了。”
她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耳边没了哀叫声，一低头，那人已经晕了过去。
“慕容——”连忙蹲下身帮着慕容烙把人抬起来，看着那张苍白而虚弱的脸，不由低叫一声：“他不会是——”
死了？
仔细查看了下，他唤来一个浑身泥水的少年：“把人带下去，尽快医治。”
“是，大人。”
一把扛起受伤的灾民，少年无声无息地进了知府后衙。
一个时辰后，第一批赈灾粮食发放完毕。每个灾民一手拿布，一手提着米袋安安静静地等在原地，没人敢离开，因为墙头的利箭也没有离开。
“洪灾让大家失去了良田屋舍，皇上也极为痛心，本官出京之前，皇上千叮万嘱一定要帮助大伙重建家园，但赈灾粮食用得了一时，抵不了一世，想要一劳永逸过安稳日子，还得靠大伙自救。”
自救？怎么救？没房没地，流离失所，如何过安稳日子？
人人心里都这么想，但没有人敢反驳，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哄抢赈灾粮食不过是一时冲动，现在有粮在手，谁还会强出头。
扫了眼缩头缩脑的灾民，慕容烙继续说：“大家从各自遭灾的集镇涌到江宁府，却不知江宁府是最危险的地方，连续十几天的暴雨肆虐水位已在持续上升，清河大坝一但决口，江宁府浸没。”
江宁府也要被淹了啊——
灾民们一下子慌了手脚，都在小声地交头接耳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里，他们不知道朝廷已经下了命令，生死只能在江宁府。
“不过，要保住江宁府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又缓缓地说。
拖家带口跑了许多地方的灾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一听还有办法能保住江宁府，马上又抬起头望着他。
“清河大坝正在束修，本官已派了七千将士过去，现在还需要三千劳力，等束堤成功，洪水一退就可以过安稳日子，谁若愿意去，就站在本官的左手边。”
心思有点微动，却没几个人过去。
“参加修堤的人每天铜钱一吊，免税一年。”
钱？免税？
实际利益的驱使下，很快就有人站出来。
“洪水退后重新分地，凡是参加过抗洪修堤的家庭，加田一亩。”
这下，再也没有人犹豫了，就是不想去干活，家人也把他推出来，不一会，慕容烙的左手边就站了数千人，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凌将军。”
“在。”一身便装的凌霄武策马上前。
“就地用饭，然后带这些人去清河大坝，一切听从潘主事的调遣。”
“末将领命。”
半个时辰后所有劳力都被带走，灾民也慢慢散去，初次赈灾算是圆满结束。
坐在知府后衙堆满粮食布匹的大堂上，段忆连喝两杯茶，扯着嗓子说了那么多话，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渴过。
“要不是你赶回来，我就要搞砸了。”
“我说过安置好那边就回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是灾民等的太久才一时失控。”慕容烙安慰道。
“你刚才太——”她凝神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
“英明神武吗？”他笑了，把手掌摊在她面前，上面密密麻麻满是细细的汗珠，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有害怕，领着三十个弓箭手回来招人，一靠近知府衙门就见她被灾民围的水泄不通，若是迟一刻，恐怕就被灾民推倒在地，踩着她的身体进去抢粮了，情急之下，他拉开了弓——
“我也是第一次赈灾，说什么不敢有负圣恩，那都是废话，林大人说在其位谋其政，做官就要老老实实做事，欺上可以，不能瞒下。”
“是啊，我们要给寒心一个朗朗晴空。”
大堂上，两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聊，享受着越来越少的空闲。
因为午饭后，又是下一轮的放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赈灾放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