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年》莫寻隐

15、第十四章 先帝遗诏

　　“放肆，慕容大人面前哪有你这丫头说话的份。”离相马上呵斥道，他虽然言辞严厉，语调却柔和的很，笑呵呵地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相爷，奴婢知错啦。”侍女一撅嘴，把托盘“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扭身就走了。
　　这一幕把慕容烙看的目瞪口呆，刚才那几位侍女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说悄悄话还以为是主人不在的缘故，现在看来，主人在也是更加的放肆。离相摇摇头，叹道：“这些丫头被惯的不知尊卑，慕容你别见怪啊。”
　　“下官不敢。”慕容烙忙起身拱手道。
　　离相马上瞪了他一眼，喝道：“坐下说话，在老夫这里不必拘谨。”
　　“下官遵命。”他继续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说：“下官今日才知此茶是‘云饵’，以前喝了也是牛嚼牡丹。”
　　“哦，慕容你以前喝过？”
　　抿想片刻，他笑着答道：“好像是在小郭大人乔迁之喜——”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做出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道：“许是下官记错了，味道相近而已。”
　　呵呵一笑，离相不在意地说：“郭太尉是我朝重臣，皇上赏赐几样也无不可。”
　　“相爷说的是。”慕容烙马上从善如流应道，知道这一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果然，离相开始不知不觉谈起朝政了，从江宁府的水患到吏部的调整再到近几日的立储，然后看着他亲切地问：“慕容，你觉得哪位皇子合适？”
　　神色一凛，他淡笑道：“下官以为三皇子才是真正的储君人选。”
　　“唉，”离相心里暗喜，却还是故作苦恼道：“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可惜朝中大臣冥顽不灵，诏书不好下啊。”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这是明显对他传达出皇帝是肯定要立三皇子为储君的，就看他如何表现了，慕容烙马上领会了离相的意思，缓缓地说：“相爷不必忧心，立储是内政，做臣子的只能略表意见，又怎能替皇上定夺。”
　　“但立哪位皇子为储君总要有个明目才行，三皇子既非长子又非嫡子，朝臣恐有异议。”
　　“聪慧肖君。”慕容烙很快给出了最佳答案，从立储开始他就在等这个机会，现在终于用上了。
　　离相听了却还是摇头道：“你入朝善晚不知我朝旧事，先帝曾有遗诏立上官家的后人为储，这才是皇上的为难之处啊。”
　　慕容烙暗自冷笑，说到皇室旧事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先帝上官律在位三十年只有一位公主，招当今皇帝为驸马后曾留下一份遗诏写明公主所生长子必须立为储君。只可惜先帝去的早，公主为后数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却是一位公主而非皇子，于是那份遗诏就不尴不尬地留下来。
　　皇帝不能无视它，六皇子也无法只凭遗诏就成为储君。
　　他低咳一声，微微笑道：“亏得只有下官在旁，不然相爷的这句话传出去可是大逆，先帝遗诏又如何能跟皇上的圣旨相提并论。”
　　先帝遗诏——皇上圣旨
　　片刻沉默后，离相抚须大笑。
　　这次会面彼此都很满意，慕容烙饮过茶后还被留下来吃晚饭，等他出府乘轿已经是月上梢头了。
　　人是稳稳当当坐在轿子里，心却始终无法平静，六年了，他终于跟朝廷第一重臣说上了话，无论结果如何，此刻的他获得了离相的信任和赏识，对他们将来的大业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他掀开轿帘吩咐道：“去长乐东街。”
　　现在已是深夜，长乐街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这个时辰街上没有一个人，慕容烙下轿后让左岸带人抬着空轿回去，而他独自走近一座民宅叩响了大门。
　　“哪位？”
　　很快地，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人已站在门后，但并没有开门，只是谨慎地问道。
　　“陈伯，我是慕容。”
　　闻言，大门开了一扇，慕容烙身形一闪进去后随手关上门，等他转过身来，就见一位高瘦的灰袍老者紧张地望着他。
　　“慕容，出什么事了？”
　　这是多久没来了，竟把老人家吓成这样，慕容烙低笑一声，搀着陈伯的胳膊一边走向庭院一边说：“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跟小姐。”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陈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把他带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就停下了脚步，“小姐在里面，我去叫人给你们准备宵夜。”
　　一听这话，他立刻摆手回绝，说已经吃过晚饭了，但陈伯跟没听见似地径自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还嘀咕着：回家怎能不吃饭，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什么都不懂。
　　回家——
　　很想笑却笑不出来，从十岁到十八岁，他在这里待了整整八年，无论现在的慕容府有多富丽堂皇，这里始终是他们三个人的家，是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嬉闹的地方。
　　小楼上的灯还亮着，甚至比别的房舍更亮一些，走在楼梯上的时候他叫了几声段忆的名字，所以等他一上二楼，就见段忆披了一件杏黄色大氅站在卧房门口，一见他便笑盈盈地说：“哪阵风把侍郎大人给吹来了。”
　　这是怪他太久不来吗?
　　慕容烙连忙走上前近似讨好地回道：“想你就来了。”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段忆一下子俏脸微红，退了一步让出门口啐道：“油嘴滑舌，你从哪学来的？”
　　因为害羞她的声音极低，以至于他只听见了后半句，于是顺口回道：“刚从相府过来。”
　　一提到相府，她还没想到离相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反而先想到市井流言相府里的那些漂亮丫头，结果慕容烙进门后发现她一直不说话奇怪地回头，就看见一位黄衣女子双手拉着大氅，脸上红潮未退却气鼓鼓地向后一脚踹上门。
　　大小姐生气了！
　　他马上明白过来，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想歪了，于是赶快转移了话题：“寒心的事有希望了。”
　　寒心？
　　提到这个名字，她把刚才的闷气先压下来开始询问详细情况，慕容烙把这几□□里争立储君和离相邀他赴宴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段忆沉默许久才幽幽地说：“他果然要立钦心为储君。”
　　慕容烙点头道：“大臣们的反对都是徒劳，用不了多久诏书便会下来，三皇子肯定是储君。”
　　“可寒心呢？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明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父子，兄弟，一样的血缘一样姓氏，为何有的备受宠爱高高在上，有的却只能俯首称臣万劫不复。
　　见她拉着大氅的手已经掐在一起，慕容烙慌忙上前拽住她的手一把拉开，秀气洁白的手指上果然有了几道红痕，心痛地揉了揉，他再一次保证道：“上官家的天下只有上官家的人才能继承，其他人不过是暂时的。”
　　“真的？”
　　她昂着头也再一次问道，每次等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听他一说，就觉得未来有了希望，这么多年了，若不是有他跟子轩，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当然，皇帝都可废立，何况是储君。”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冷酷地说，一向俊雅温和的脸上满是狠戾之色。
　　段忆又一次安心下来，终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他紧紧握着，于是忙退开一步，抽出双手。慕容烙似乎并没有觉察手里空了，依然沉浸在对未来的谋划中，良久，他突然沉声说：“改天你回宫一趟，带上先帝遗诏。”
　　“为什么？”她不由变色道，先帝遗诏是他们的护身符，现在怎能拿出来。
　　“皇上忌惮先帝遗诏不过是被先帝压制太久的原因，以前它还能护你们周全，现在留着它只会让他更加记恨，不如交出去卖个人情。”
　　段忆咬咬唇，不安地问：“如果交出遗诏，他更加没了顾忌怎么办？”
　　微微一笑，慕容烙道：“有我跟子轩在你还怕什么，何况，没有你们的存在又如何能彰显他的成功，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好，我后天进宫。”有他在确实没什么可怕的，段忆点头应道。
　　“后天？”
　　“后来怎么了？”见他听到这两个字就笑了，段忆不由问道。
　　“后天是离相的六十大寿，他给了我一张帖子。”
　　又去相府——
　　她顿时又不高兴了，暗自恨恨地说：“听说离相府里不仅有美貌的丫头，还有数不清的歌姬舞姬，朝中大臣争着抢着想要离府的帖子呢。”
　　慕容烙顿时无言以对，她说的都是事实，可为什么一提到离府，想到的总是这个。见他不回答，段忆眼眸一转，试探着问道：“你也想要？”
　　这哪跟哪啊，他是想要接近离相，但并非为了什么美貌丫头，他的目的她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为何屡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好斟酌片刻解释道：“我去离府不过是赴宴，她们美貌与否跟我没关系，你知道我不会为了那些无关的人忘了咱们的大业。”
　　他说的很对，为官六年他从来没有传过什么风流韵事，她也一直很放心，可是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啊，这人难不成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想到这，段忆马上纠结了，是她太含蓄？还是他天生就是呆子？真要明明白白让她说出来才行吗？
　　见她不开心地走到窗前，一点一点地揪着迎春花的叶子，慕容烙只能跟上去柔声哄着，最后保证寿宴一完马上来见她才作罢。

作者有话说

　　不要急，恋爱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