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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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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宋裕弹钢琴那天,众人之间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久违地唤起几分生气。
在他们担心这份巧合似的轻松能撑过几天的时候,国外那些人的运作终于起了效果。
本罕利当地的执政人派出来军队,说是要接走记者。但厄尼这边不放人,要求送走厄尼之后,他们才会放记者出去。
这虽然是政府军扳倒厄尼的大好时机,所以他们才不愿意管这些国际记者死活,但是国际舆论压力太大了,而且这里居然有宋氏集团的公子!
本罕利很多基建产业都是宋氏投资或承包的,所以宋氏在本罕利有一座很高的写字楼。
而且宋氏的基础产业养活了非常多的本罕利人,可以说如果没有战乱,只要宋氏宣布建设停止,带给本罕利的经济打击不会小于战乱。可本罕利这边的产业能带给宋氏的利益是很少的。
宋氏的公文传到政府办公厅的时候,所有盘算着怎么弄死厄尼的人都愣上一愣。
谁能想到,那个在直播里只露了一面的青年会是这么个身份。
于是迫于种种压力,信号被恢复,厄尼被他的手下接走。当接受到厄尼的信号以后,这边酒店里的手下才放了被困在这里的人。
楚岁安本来想自己开车回机场,结果刚从政府军的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毕恭毕敬地来到了他们面前:“宋少,我是宋氏在本罕利的负责人,这边已经安排好车送您到机场。”
楚岁安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那个人身后的车,觉得有点新鲜。
但是她也没多想,拎上自己的东西就要走:“接你的人来了,那就说再见吧。”
刚转身就被人抓着手腕扯回来。“去哪?”
一抬眼,撞进宋裕蹙起的眉。
“机场吧。”楚岁安说。
“有车不坐?”宋裕脸色有些冷,他略显强硬地接走了楚岁安的行李,塞给司机,低声嘱咐一句“轻点放”。
之后他扯着楚岁安,握着她的后颈就将她塞进车厢后座。
“……”对宋裕略显粗暴的行为一头雾水的楚岁安失语。
宋裕撞上了她这边的车门,自己绕到车的另一侧,从那边进来,坐到了楚岁安旁边。
放好行李后,司机也坐上来。本罕利这边不比国内,就算是领导也不可能多讲究排场,所以他说是司机,却并不像宋裕用惯了的那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别说的训练有素的司机。
于是他一上来就说:“嘿,姑娘你挺有劲儿,袋子还真沉,自己拎费劲儿吧?”
楚岁安看了一眼后视镜:“还好,我一个人没问题。”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宋裕侧颊紧了紧,似是咬牙。
楚岁安侧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这人神色平常,只是下敛的眉目似乎发冷,但因为并不明显,楚岁安并没觉得如何。
见楚岁安瞥了自己一眼之后,目光就转向窗外,隐忍不发的宋裕气闷,没忍住开口:“楚岁安。”
“嗯?”楚岁安侧头,撞进他沉沉眼眸。
这人眼珠颜色浅,情绪淡的时候看起来很清澈,也很荒芜。不知道这时候怎么忽然这样重。
实在是一头雾水。楚岁安想。
分明是危机解除,他们应该高兴才对吧。
她这副理所应当的淡然叫宋裕看了咬牙:“你刚才想要自己去机场?”
“啊,对啊。”楚岁安认下。
“你压根就没想和我一起,是不是?”宋裕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问。
“……有人接你。”楚岁安不懂。
“为什么不能也接你?你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是不是一上飞机就彻底和我断了联系?天高水远各自飞?”
宋裕不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他自诩是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
刚才看到有人来接自己,楚岁安的第一反应是退缩,十分客气地说再见。
没有一丁点留恋不舍,她只想着自己一个人离开。
但他以为,一起经历了这么一些事情,这个女人心里,至少是把自己当成了可以相伴的人。
而这时候楚岁安能这么洒脱地离开,等回国以后,是不是也会十分洒脱地东奔西走,一头扎回工作,再也不记得自己这个扰人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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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岁安目光虚了虚。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
但没想到宋裕这么敏锐,也这么较真。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和宋裕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这个男人的想法很有趣,做事也很有趣。她很愿意和他一起玩。
但他们的人生轨迹大概只是两条上下交错的铁轨,看似交集,其实既不相干,也不顺路。
不管宋裕本人是如何不在意,她都可以看出来,他的父母是都还不错的人,对他很在乎。
他在国内有很多狐朋狗友,不管真心假意,都是热闹。
来本罕利一遭,宋裕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好像找到了生命的价值。
那难道不是已经足够了。
这趟旅程,宋裕收获的已经足够了。他会回到属于他的生活之中。
而楚岁安自己呢?
她甚至都不会回国。她会直接在机场转机飞往瑞典的公司总部,处理完手头工作以后,就是新的工作。
和宋裕大概很难再见了。
也许也不用再见。
“被我说中了?”宋裕又惊又怒。
他自以为刚才猜测的那一番话说得有些过分,毕竟这些天,他真的觉得在楚岁安心里自己应该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他以为自己和她的关系还不错,怎么可能说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呢?
他知道的,楚岁安这个女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面冷心硬,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
柔软的生物才需要硬壳的保护。
他明白,理解,心疼。
只是他以为自己已经敲开了那硬壳,没想到这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硬壳打开,又很快闭合。
柔软被封存了。
“没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坏。”楚岁安看向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口拒绝。
“是么?”宋裕迟疑了。他语气一下放软。
“没有着急和你撇清关系,也没想着一回国就断了联系。”
她只是觉得,他们不会再联系了,也不会再有关系。
在本罕利这种地方,人拥有的太少了,所以会格外珍视自己身边仅有的一切。
连平时里穿一遍就会扔的衣服,都能叫人看出来亲切的安全感。
楚岁安知道自己不是会被男人反感的类型,不管是出于雏鸟情节还是吊桥效应,宋裕在这些日子里对自己产生一些特殊的好感,都是情理之中的。
楚岁安清楚自己不懂情爱,但并不是没有见过。宋裕那些黏黏糊糊的眼神的语调,她大概可以感受到。
可是当回去城市,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那时候的宋裕可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被围困,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需要依靠自己的“中国医生”。
从刚下车就有司机接送这件事就可见一斑了。
楚岁安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弱的共鸣在投入酒池肉林后能掀起什么涟漪。
就算回去之后宋裕会约自己出来几次,当他的生活真正回去正轨,对自己的兴趣就会淡漠。
可是楚岁安一丁点也不愿意和别的人产生羁绊。
她没有细想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面对宋裕的热络,自己只想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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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内心的声音,总被皮囊捂得很紧。
“真的?”宋裕歪头,眼睛有些亮。他听不到楚岁安的心声,他只知道自己最坏的打算好像不会发生。
于是就好像被人许下了天大的好处。
“啊,”楚岁安目光飘向窗外,“嗯。”
她也,不算是骗人吧。
而且,等回国以后,当宋裕逐渐对自己失去兴趣,他也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他不会在意自己的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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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围困在酒店的这些日子,因为担心窗外有埋伏,他们从来没有进到房间,躺在床上睡过觉。
也就是说他们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像样的觉。
神经一直紧绷着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这时候终于放松下来,车载音响放着轻音乐,楚岁安手支着脑袋,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宋裕在一旁看着她,想着回国以后能做什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渐晚,虽然比计划推迟了数天,他们终于还是平安回到了国际机场。
航班仍旧是只有一趟,送他们到广市转机。
楚岁安同公司那边取得联系后,直接订了从广市飞往瑞典的转机。
知晓这事的时候,是宋裕正在邀请楚岁安搭乘自己家的私人飞机回京城。
他听了楚岁安的地狱工作日程,眉心一跳:“你……不休息吗?”
“处理完了会休假。老板找我去总公司,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楚岁安如实回答。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给宋裕噎住了,但他实在是无可辩驳。
在国内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嫌自己圈子里那帮公子哥或千金小姐一天到晚没有正事做,只知道聚会玩乐,挺烦人。
但是,面对楚岁安。
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视工作为生命的,铁人。
“那我等你。”千言万语,最后都被宋裕识大体地咽为一句等待。
楚岁安笑了,心里是不太当真的:“有机会再喝酒。”
说完,摆摆手就要走了。
“等等,”宋裕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临别,抱一下。”
楚岁安还没有想好该不该答应,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了。等回过神,宋裕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已经萦绕鼻尖。
这些天,就算洗漱成困难,宋裕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在每天睡醒后喷香水在身上。
这味道,已经在楚岁安身上构成了普鲁斯特效应。
她缓慢呼吸,心脏随之悸动。
“走了。”后撤一步,楚岁安吐气。
然后没有犹豫就转身。大概是害怕自己,真的意识到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