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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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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门前几分动静,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念英回来,我缓慢地从夏禾那里拔了出来。出了房门,便见到脱鞋进屋的念英。
她脱了羊皮靴拿在手上,刚才雨天里面走出来的湿漉漉全身直滴着水延到地板。她赤着脚,全身冻得直哆嗦,好看的鼻子也发了红。只是眼睛里面却是笑着的,就要被挣脱的满满笑意。她瞧见我,挥了手问好。
我挽嘴,低头便瞅见她双手中垂下的皮靴。原本是好看的银灰,只可惜从鞋尖处一直湿到了根部,变成了一种惆惆的褐色,几分刺伤视觉。
我随口道了句:
“几千的皮靴,就给你这样穿着,钱多?”
她听到我的话,倒也不怒,只是嘻哈着道:
“恩,现在的我很富足,无比地富足。”
说罢,她甩着腿步从我身边擦了过去。
我也回房。
厌烦于电脑文本,我便执了枝笔不经意在手中,笔尖处在白纸上磨着字。半天,却还是不见灵感的踪迹。
‘滴滴滴’,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处在崩溃边缘的我。
“Ren,怎么不在线?”一接听,就是Pual的男低音。他是做电台播音,低音压得很好,夜晚放低听能够压动耳膜。让一切噪音联想能够连线统一,最后植入大脑最深。
“嗯。”我懒散回了句。
“第一主打的歌已经在筹备,只等你的歌词了。若是真写不出,就只做2/4分拍的词,你不是最拿手。”
“Pual。”我闷闷道:“我缺灵感。”
“呼……”似乎是大喘气的声音,半响。电话那头的人咒了句:
“抵死。”
Pual是香港人,来了这边很长时间,还是不习惯讲国语。说话的时候不时冒出几句粤语,让我听了发笑。
我笑着笑着突然就想到上次采访我的新报记者。那天,本是在极其尴尬的情况下的,我三首词入了最佳作词候选,却不想不敌那写第四首词的人,与个莫须有的奖项失之交臂。我本并不郁闷,只可以那不知从哪冒来的记者,点名要采访我,一副要帮我写个失败者教材的模样。
更甚的是,那记者也说不好国语,一句话将粤语国语乱串一气。我便装了听不懂他说话,将每个问题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采访一半下来,那个记者都可怜兮兮地扯了手绢直抹汗。一边的Pual看不下去,直训我胡闹。一圈下来,那记者索性说了粤语。那天,他操着一口粤语问我:
“Ren,自從你入圈以來,寫過咁多詞,唔知,你有無經歷過低潮?”
我在心中将他的地瓜腔笑了一大圈后,才缓缓答了句:
“自然有。”
“咁你要點穩靈感啊?食煙?”
五.
我皱眉,心中突然凉了一大半,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
“不,我从不吸烟,我厌恶吸烟。”
而讨厌吸烟的原因,同学大提琴一样,只因为夏禾。只因为在我们同住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瞧见夏禾沉默在书房,台上的烟灰缸里已堆积成小山,烟雾熏黑了他原本好看的指缝。后来,我们推掉了租房,各自回到寝室。也只因为,那个疯狂的晚上,当我一夜醒来躺在床上,只瞧见了在窗口不做声吸烟的夏禾。那种心痛,无可言语。
中三之后,我报考其他的学校,算是要逃开夏禾,逃开我每次看见他同琪琪拖手走在校园时活不下去的心。只可惜的是,三年过去,统考后,被一群初中同学拖去聚会。那天,我本着不醉不归的念想,在喝倒之前,却见到了夏禾的脸。
他变了太多了,长高了,健壮了,原来病态的青灰肤色成了一种麦色系。
那一晚,他的身边,并没有琪琪。而那一晚之后,事实证明,整整高中三年,忘掉夏禾对我来说都是痴心妄想。
醒来的时候,我是在床上,衣衫不整。空气里是泛滥暧昧的淡淡烟味。
半睁开眼时,便瞧见了在窗边默默吸烟的夏禾,他好看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抖落烟碎。我起了身,却见他回头。他瞧着我,一动也不动,半天道了句。
“交往吧。”
没有主语,没有宾语,我却总觉得是对我讲。就好像那时候,我总是觉得那天聚会的晚上我与夏禾绝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想我只不过喝醉了酒,被夏禾抱到了床上安静睡了一晚。而他同我说交往,也是因为喜欢我,并不是其他人所说的‘责任’。
所以,当我和夏禾交往之后再次上床,事后,我看到了床单上隐约的血迹。那时候,我更是沾沾自喜地以为证明了我同夏禾在那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猜想。
只可惜,那年还未升大学的我,不谙情事。我亦不晓得,女人做第一次的时候会流血,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也有可能会流血。我更加不晓得,一个人,可以在一个地方第一次跌倒,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也有可能在那个地方再次跌倒。
事实证明,夏禾那个坎,就是那么横在我面前。每次经过,都被摔的人仰马翻。
六.
与夏禾分手,却是大四之后,我们整整交往四年,久到我就快要准备嫁妆毕业之后打算马上嫁过去他家。
只可惜,就在毕业前夕,我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同琪琪。那时候,他们美其名曰,旧情复燃。我自然生气,虽有过一次经历,但仍不太相信那种谣传。那时候我想,就算夏禾让我翻了船,也不至于让我在同一个人身上翻船。然而之后我才明白,琪琪与夏禾,就好比是夏禾与我,摆脱不得。
谣言总是要事实证明,例如我不幸路过夏禾的大学,然后无知觉地走到男生宿舍,最后不死不活地上去想见见夏禾一面的时候,我便撞见了快七年未见的琪琪。
她还是美的,美得艳丽,半靠在床铺一边的柜子上,上衣的扣子被绷得紧紧。勾魂的眼睛在笑,对着夏禾一阵阵地笑。而我站在一边,配着当时的脸色,算是称得上是阴森。
夏禾见到我,算作一愣,伸出来准备摸琪琪的手僵在半空,上下不得。他看着我,还能皱着好看的眉,平静开口叫我一句:
“颜颜。”
我一口气凝在胸口,生怕自己会当着琪琪的面破口大骂,所以索性转身就跑了。我一路跑的很急,也没有在乎后面是否有人追我,跑到一半,气喘吁吁地蹲在商学院下面的花坛旁边。然后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走道,傻傻地发笑。
他,并未追来。
我料想夏禾必定会来找我。就算他是想同琪琪复合还是如何,我同他,好歹在一起四年。就算他想要同琪琪在一起,现在,我也是他女朋友。最少,他也要来安抚我。
我等呀等,足足等了一个月,都没有等来夏禾那张脸,那个头顶。来来回回传的多半是我被抛弃或者夏禾同琪琪如何如何的事情。我终于等忍不住了,大冬天的晚上穿着单衣一口气从城东的A校跑到城西夏禾所在的S校。我没有胆量,没有勇气上去男生宿舍,便索性蹲在男生宿舍下面的楼梯口等。
大冬天晚上零下十度的气温还陪着时不时卷来的寒风刀子一般地迎面而来,我穿着单件线衣就这样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最后,就在临冻僵之前,被夏禾同宿舍一个哥们下楼打水的时候瞅见。他眼睛太尖,见到我直接撂着嗓子大叫一声。
“呦,这不是夏禾的那个人颜颜吗?”
“夏禾,你的另一位颜颜坐在我们宿舍的楼梯口的等你呢,冻得都快要死了,你不下来收收尸吗?”
我承认,这样子是丢脸,丢尽了脸。全男生寝室的人都出来像是围观动物一般瞧着我,但是当我见到夏禾脸的时候。我还很没有廉耻地一头扑了过去。
我想他,想念那个怀抱,想念幼时我暗恋的头顶,想念我甩不掉放不下狠不下心不去爱的夏禾。
但是,又如何?
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