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晚照》玄序莹莹

52、伍贰

　　外婆缓缓转过身，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已经被晚风吹得有点发凉。
　　“小鱼儿，众生皆苦。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我们呀，都是来这人世间修炼的。唯有熬过这些苦，这些难，你才会懂天地的运转，人生的真谛。”
　　“再说，离别并没有什么不好，每一次离别都会换来成长的。”

　　“如果可以不离别，那我愿意永远不要成长，永远做个小孩。”
　　“若真如此，你便不仅限制了自己，还限制了别人。世界是很精彩的，为何要阻止自己探索的脚步呢？”

　　“外婆，您想去探索世界吗？”

　　“哈哈哈……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那个时候可不像你们现在这么方便，那可还是要饿肚子的。可我用力地爱生活，爱劳动，养大了几个孩子，他们又把他们的孩子都培养得如此健康优秀，这便是我一生的‘探索’。我的人生呐，不遗憾了。”

　　“不遗憾了……”余温喃喃，“真好……真好……”

　　“孩子，你该回去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你看那最美的风景，是需要历经辛苦，穿过丛林荆棘，甚至伤痕累累才能抵达的。难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外婆会永远在你身后，永远支持你。”

　　余温颤了一下，转头看她。
　　四周太黑了，顶上一盏昏黄的灯勉强支棱着，她的脸依旧看不真切。可是她的声音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刻入了余温心里。

　　“明天吃了午饭就回去吧，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多看看远方，别被进出的烟雾蒙蔽了双眼。走之前，外婆给你做顿好吃的！”

　　“能吃……冰粉吗？”余温脱口而出。
　　“好。”外婆答。

　　第二天走的时候，余温告诉外婆，不要为孩子们担心，大家都会好好的。有她老人家的教导，他们什么困难都能安然度过的。

　　穿过一片麦田，余温回头看了一眼外婆的院子。她站在门口，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那一刻，余温又听到了熟悉的布谷鸟叫声。

　　见余温回来，褚佩很是高兴。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余温纳闷，“怎么了？看起来是有什么好事等着我？”

　　“请你吃饭，算不算？”
　　“哦？你升官了？”
　　“到倒不是。不过你介绍给我的靳总很靠谱啊，这才一周时间，超冰的项目经理就跟我们教务长交换了意见，双方那是一拍即合。都在准备签协议啦！”

　　“靳濯临？”余温默念一句，“没想到工作上他倒还真挺拼的。”

　　“所以，我准备请你和靳总一起吃个饭，最主要呢是感谢；另外也是以后和超冰要合作，还是要先搞好关系以后才好办事嘛！”

　　“行，你们定时间，我作陪！”余温爽快答应。

　　是日，因着靳濯临和褚佩白天都要上班，余温便主动请缨，先提前去餐厅点餐等他们。

　　正看着菜单，肖楚亦忽然来了电话。

　　“喂……学长……”
　　余温随手接起来。

　　“余温，最近怎么样？忙完了吗？”
　　“额……没呢，最近公司项目还挺多。”
　　“要吃你一顿饭可太难了啊！”

　　余温方才想起之前说过叫上商务一起请肖楚亦吃饭来着。当时不过是缓兵之计，看来他是明知故问，没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等这段时间过了吧！”余温连忙找补，“到时候再约学长……”
　　“不用了吧。不如就今天？”
　　话音未落，肖楚亦赫然站在了余温身边。

　　“我下班经过，是觉得看着像你。怎么，约了客户？”肖楚亦道。

　　余温有些尴尬，却也不惧他，“嗯。有事情要谈。”

　　肖楚亦冷笑一声，径直坐到她对面。
　　“你还要瞒我多久？我们两家公司有合作，要知道你的消息对于我而言很难吗？为什么要辞职？”

　　“这是我的事情。学长，抱歉，我今天还有事，我们改日再聊吧。”
　　“改日？又是推脱之词吧？”肖楚亦有些愠色，“余温，我们明明好好的，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有觉得我们好好的，觉得‘好’的只有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你天下无敌大聪明，就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一样耍？”
　　“我耍你什么了？”

　　两人的声音越发大，周围的人都开始看向他们。
　　余温注意到四周的情况，稳了稳心神，道：“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总之今天我真的有事，你先走吧。”

　　肖楚亦顿了顿，仰着头看向窗外：“出去说吧。有什么事情说清楚。”

　　也好。
　　既然肖楚亦不死心，那就好好断干净。

　　两人走出餐厅，站在街角处。

　　“学长，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们无法在一起的。这样下去我们只会把关系搞僵。”
　　“为什么？我们之前虽然没有明说，可明眼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这样？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就算是耍脾气，这么长时间也该够了吧。”

　　“耍脾气？”余温哭笑不得，“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难道不是吗？你不觉得你太容易阴晴不定了？”
　　“我为什么阴晴不定你不知道吗？你觉得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而余温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好啊，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余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肖楚亦的“渣”就在于，他不仅一脚踏多船，毫无责任心可言，还咬死不认账，反倒是攻心套话，测试别人到底知道多少。

　　“何必呢？你不过是觉得余温善良好拿捏，会是个安心顾家的好对象。可又发自内心抗拒不了外面那些活泼热情的女孩的致命吸引。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余温，你不过是一直在权衡，算计，想找到对自己而言利益最大化的东西罢了。”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竟然这般看我？我怎么被其他女孩吸引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可我告诉你，那都是没有的事情。”

　　“好啊，你敢把手机拿给我看吗？”余温不想再同他纠缠，一语中的。

　　肖楚亦犹豫了。
　　半晌才道：“我本来可以给你看，但是现在不行。我不喜欢这样被怀疑。”

　　过去的种种，在这句话的诱导之下彻底爆发，余温骤然控制不住情绪，怒斥：“还在说谎……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能做到背着我和被人又在一起，还能如此坦然的？你的心中就没有半分的膈应和愧疚吗？”

　　余温的愤怒随着这一声声宣泄到达高潮，而她的情绪也彻底激怒了肖楚亦。
　　“好啊！你既然这么难伺候，那我也没工夫搭理你。不过，我们两人是和平分手，不是你甩了我，这一点你搞清楚！”

　　“你有病吧你！”余温吼他。

　　“你看看是谁有病？”肖楚亦也不甘示弱。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双手，忽而把余温拉向身后。
　　她只觉得一阵轻微的耳鸣，然后就被一个身体挡住了视线。更神奇的是，那身体好像有某种奇妙的效应，竟然也将肖楚亦迎面而来的负能量也挡在了外面。

　　“靳濯临……？”

　　“你吼什么？”靳濯临不动声色，沉着嗓子问肖楚亦。

　　“是她在吼……”肖楚亦回过神来，“你哪位啊？！”

　　“这人你认识？”靳濯临不答，转了半个头去问余温。
　　“一个学长。算了，没事，走吧。”余温只道。

　　两人走了没两步，肖楚亦见眼前的男人拉着余温，整个人直接炸掉。
　　他妒火中烧，在后面又喊了一句：“原来是因为他啊！刚才还冠冕堂皇，原来是自己不专一！”

　　这可好，靳濯临脸色瞬间由半阴转为全阴。站在那里索性不再前进。
　　余温拉了拉他，“他就这样儿，别理他。”

　　靳濯临却不说话，只把她拉到车前，打开车门轻声道：“你先上车。”
　　“你要……干嘛……”
　　“听话，上车。”

　　余温鬼使神差地上车，任由靳濯临帮她关好车门又朝肖楚亦走去。她也不知道靳濯临对肖楚亦说了什么，总之没过多久肖楚亦就乖乖离开了。

　　“刚才……谢谢你啊。”余温坐在副驾驶位上，现在才开始后怕。

　　“怎么谢？不会就说说而已吧。”靳濯临面色切换回了一如既往地轻松，懒懒地倚着座椅的靠背。

　　“好了好了请你吃饭总行吧~”余温道。
　　靳濯临点点头，“行啊。诶，不过话说回来，你上次在酒店，就是喝多了的那次，不会就是因为他吧？”
　　“嗐……哪儿跟哪儿啊！才不是呢，他可不配！”
　　“嗯。”靳濯临哼唧一声，“还不算太傻。”

　　“那，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她问。
　　“我就说你是我靳濯临的朋友，有我罩的。叫他最好别惹你喽！”靳濯临漫不经心地答。
　　“得了吧，靳总的面子这么好用？”
　　“那当然了。”

　　余温撇撇嘴，靳濯临不仅是个“毒舌精”，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必肖楚亦差。
　　这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