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晚照》玄序莹莹

40、肆拾

　　“余温……他叫我余温……”
　　卢嘉照只认识冯映晚，哪里认识什么余温。所以他果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是你吗！真的是你！太巧了吧！你不认识我了？”他略带着浅笑，快步走过来。

　　“你是……靳濯临？”

　　“是啊！我以为你忘了呢！大一那会儿咱们还一个社团来着，还一起搞了好些活动呢！”

　　余温有些迷茫，明明刚才那几位同事说他是从国外回来的，那就证明这个世界的靳濯临和自己那个世界的并不一样，可是两人怎么还是有交集？

　　“听说，你几年都在国外……”她试探着问。

　　“是啊！你忘了吗，我只在咱们学校念了一年大一就出国交换了。前年我才回来。”靳濯临连珠炮似的，“哎，你竟然连这也不记得了。看来在社团你是真没把我当搭档啊，我走了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呵呵……”余温心里冷笑一声，“对了，这就对了，靳濯临的味儿这不就蓄势待发了嘛……”

　　余温一时语塞，只呆呆站在原地。她又不想再被靳濯临支配，又舍不得这张像极了卢嘉照的脸。
　　可为了能多看这张脸几眼，即便要再次忍受靳濯临的“支使”和毒舌，她也愿意。

　　“那个……要不然加个微信吧……”余温紧张地掏出手机。
　　“好啊！我跟好多同学都断了联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对了，我们公司跟你们有个合作你知道吗？我今天就是过来商谈的。”
　　“我知道……我刚才在会议室就看见你了……”

　　“会议室？你刚才也在？”靳濯临漏出惊讶的表情，“哎呀，怪我眼拙！”
　　“不过你坐在哪里的呀，我真是没看见，人太多了。”

　　余温本来还小鹿乱撞，满腔柔情似水无处诉。眼下听了这话一下子清醒过来，脑中不由开始回荡：“好，又开始阴阳我是吧……这么多年社会果然是没有毒打过你是吧……”

　　“那可不，我又不是靳总。区区普通员工哪里配入年轻有为的靳总的法眼呢？”
　　余温可是被社会磋磨了好几年。比阴阳？谁不会呢！

　　靳濯临方才还得意傲气的微笑在脸上僵了一下。
　　“你这几年倒是有些变化……”

　　“是吗？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那肯定啊。不过今天我还有事，不多聊了，常联系啊！”
　　他冲余温摆摆手机，嘴角邪魅一扬。

　　“还说是什么沉闷的技术宅男……八卦果然不可信。”
　　“我倒是真好奇靳濯临变成个闷葫芦是什么样，那可真新鲜！”
　　余温瞧着靳濯临的背影，不禁腹诽两句。

　　Amy忽然打来电话，语气有些不高兴。
　　“余温，你已经走了吗？”

　　“没……没有。我出来上个卫生间，马上回来。”
　　光顾着追“卢嘉照”了，走的时候也没有跟Amy打个招呼，着实不太礼貌。

　　她飞奔回会议室，Charles坐在中间，旁边一圈站着坐着7、8个人。看大家的姿势似乎轻松随意不少，但又能从严肃的表情和站位中展现出对这位部门老大的敬畏和服从。

　　“抱歉，去了一下卫生间……”余温推门进去，小声说了句。

　　“来，我来介绍一下。Charles，各位同事，这位是余温。也就是跟我们已经合作过好几次的外包兼职，今天的世界观初步文案也是我们俩共同完成的。”Amy见她进来，连忙见缝插针地做个引荐。

　　“大家好，我叫余温。你好……ch……”
　　余温本想问候Charles，可又觉得第一次见面，没有熟到直接叫英文名的程度。但是这位Charles姓什么……哎呀，之前竟然也忘了问。

　　“你好，Charles……总。”最终只好这么囫囵过去。

　　“叫我Charles就行。”
　　他只扫视了一眼余温，眼神便马上回到手上的文案。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在我手下做事，怎么称呼怎么拍马屁都没有用，关键是靠业绩说话。这次是Amy强烈推荐的你，希望你不会令她失望。”

　　“好歹是个部门老大，也这么大个职务了，您可真会说话。”余温心中暗讽，“言下之意就是你对我没什么指望，要不是Amy，你都懒得搭理我呗？不过看来你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嘛，到现在还不是只能同意我‘入局’，嘁——”

　　“知道了Charles，我会好好做事的。”余温故作乖觉，满嘴答应。

　　“余温，现在是咱们部门内部再开一个协调的短会，你也来听一下吧。会后就要开始全力以赴修改了。”Amy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坐下。
　　余温不敢坐，刚经历了Charles的一个“下马威”，这会儿不得乖乖示弱。

　　Charles此人，脑子转的快，说话快，安排部署也快，有事说事，没那么多人情关系，讲真是个蛮不错的领导选择。

　　余温边开会边时不时瞄几眼他——清瘦清瘦的，语气高扬，每句话都总感觉在装X，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工作嘛，喜不喜欢领导也不重要，只要他别给自己使绊儿就行。

　　“余温，这一块儿你觉得呢？”Amy忽然喊她，给余温一惊。

　　“啊……这个……”
　　“这个部分是你前期主要负责的，刚才靳总他们已经提了修改意见，你现在怎么想？”
　　“我还暂时……”

　　“算了，你下来再看看吧。这块儿就先不说了。”Charles瞥一眼余温，或许是看出来了她并没什么“干货”，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打断了她的答话。

　　从壹盟走出来时，余温很是生气。
　　她满脑子都是Charles那个看不起人的表情，真的很令人窝火。可转念一想，刚才开会确实因为忽然出现的靳濯临导致自己严重走神了，后来的小会也没能积极参与，再加上自己兼职的身份……总归还是自己没有做好。

　　不过这个世界的余温，好像跟自己那个时空的并不一样。

　　许乐言说余温在公司很“活泛”，委婉地表明了她的大胆。而在壹盟，Amy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一个兼职来做，可见她是真的实力不俗。
　　总之，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世界原本的余温比现在这个更加优秀和人间清醒。

　　余温故意没有打车，决定沿着马路散步回去。这是她认真想问题时的惯常做法。

　　在原本的那个时空，余温虽然也在工作，可是多年来按部就班，籍籍无名。倒是不至于受到职场霸凌，但也得不到别人更多的尊重和重视，不过是论资排辈，一点点慢慢熬罢了。
　　而直到和肖楚亦分手后，她虽然尚未走出阴影，但也短暂地认真思考了自己的人生，甚至准备辞掉工作重新教育深造。

　　“再活一次，我要……”
　　那晚的那个问题又开始在余温脑中盘桓。
　　“这个世界的余温，谢谢你给了我机会。再活一次，我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这一天之后，余温忽觉干劲满满。
　　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旅行，而对于她来说不一样。上天送了她一份大礼，令她得以在人生的岔路口重新抉择一次，这份眷顾她必须紧紧握住。

　　白日里，余温继续担任她活动策划的工作。下班和周末则几乎全部宅在家中，做好她的游戏公司兼职外包工作。
　　活动策划和执行是一份极需要与人打交道的行当，这个世界的余温够“跳脱”，组里的人都很信任和依赖她。这倒是令她逐渐自信开朗起来，也适应了这样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生活。

　　肖楚亦偶尔发来条微信，余温一开始也会礼貌性回他几句，可对他自带的“渣男滤镜”实在挥之不去，逐渐便也并不想多言。

　　不过余温倒是偶尔会打开手机，翻出来和靳濯临的对话框。每次都是呆呆地看上几秒钟，又默默返回。她的理智一直在提醒着她，靳濯临不是卢嘉照。

　　原本的余温，只想过平静简单的小日子。所以她曾寄希望于肖楚亦，寄希望于同普通的肖楚亦建立一个普通的家庭，度过普通的一生。可是她失败了。

　　上一次，她开始学着走出去，大胆地表达自己，敞开心扉追求内心的愿望，可是那时的她披着别人的外皮，冯映晚的家世背景才是她真正的底气。所以当白家家道中落时，她内心的不安让她一如既往选择了逃避和退缩，亲手放开了卢嘉照。

　　那么这一次，不再妄想，不再奢望，不再觊觎，找到真正的自己，大概才是她重启人生的目的。

　　余温所在的策划公司在本市的知名度也算前列，她并不愁工作业绩。繁忙的工作状态很快把她的每一分钟填满，让她忘了许多烦心事。她甚至不在意是否能回到自己的那个时空——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想回去。

　　在这里，余温最不想面对的那八年被彻底抹去，工作和生活都如此令她如鱼得水，又怎么会想回去继续经营那段烂糟糟的人生呢？

　　反正都是余温，在这里和在那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