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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重生女帝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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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原本以为慕容濯是慕容丽华与什么人私通的孽种,没想到慕容丽华断断续续道:“……不是我杀的谢白英,是她看见我和阿兄……她跑走了,去慕容濯的院子里……后来被慕容濯给杀了……”
慕容丽华透露的信息虽然杂乱,但是足以说明整件事的真相了。
一旁被捆着的慕容霓裳忍不住瞪大眼睛,她以为自己知道的那些事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这慕容丽华兄妹一副高贵端庄的嘴脸,居然也是这样的男盗女娼之辈,想到那些年对于嫡支的向往,她恶心得全身发毛。
慕容濯听不见上面的对话,但是他猜到慕容丽华是个吃不得威胁的,指不定要胡言乱语些什么,于是再度搭弓,准备将慕容丽华射死。
谁承想谢夫人勃然大怒,居然将慕容丽华直接拎起来,架在城墙的垛口,如同杀鸡放血一般,将她直接割喉杀死。
慕容濯看到这一幕,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霍英温鹤等人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彪悍的女人,近距离观看全程的慕容贵妃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谢晨歌双目含泪:“我阿姐一生清白,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什么慕容家,就是个恶心的粪坑!”
“慕容濯!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牲!杀我阿姐!我要你偿命!”她将慕容丽华的尸首从城墙扔下去,抬剑就要往下走。
旁边的男人们忙不迭的将她拦住。
“谢夫人谢夫人!”温鹤手忙脚乱的挡着她,“现在是我们这方要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切不可冲动啊!”
“让开!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匹夫!”盛怒之下的谢晨歌无差别攻击,“你要是怕死,就躲到后面去!这慕容濯谋逆弑母,我今日必定要杀他祭我阿姐在天之灵!”
温鹤和谢夫人年龄相当,但被政务掏空了身子,居然被猛然推开,跌坐在地上。
霍岁安忍不住嗤笑出声,然后在亲爹的瞪视下,勉力平直嘴角。
“谢夫人稍等!”霍英上前,对谢夫人耳语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夫人忽然停下来。
“此话当真?”谢晨歌双目炯炯。
“千真万确!”霍英斩钉截铁的点头。
谢晨歌与他四目相对,见这位耿直的武将眼神坚定不似说谎,她便站定:“那我就暂且听霍将军一言。”
“方才温大人说的对,本来应是我们拖延时间,等待求援的,这慕容濯不知道在等什么,居然这样耗着。”霍英沉声说,“难道他也在等城外战出个胜负,然后再来决定是否要攻入太学?”
“不无可能。”谢夫人说,“城外你们有几分把握?”
“六成胜算。”霍英说,“京郊大营如果能全部调度,安然退守京城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慕容私兵人数不定,又有羽林军倒戈相助,也不知道慕容濯还有什么后手。”
“所以为今之计是……”
“等。”霍英说,“温大人说的有些道理,百官与陛下都在太学,强行突围太过冒险,我们也只能等城外交战分出胜负,见招拆招了。”
温鹤:……方才他又是辩论又是挨骂还摔了一跤,现在霍英开始满嘴叭叭什么“温大人说的对,温大人说的有道理。”早干嘛去了!?
到底是谁说这些武将都是直肠子,这么看来,心眼子也是不少的!
慕容濯见谢夫人被拦了下来,心中也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
这正中他下怀,于是他开口说:“想要让我撤兵,并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霍英沉声问。
“把李乐知交出来。”慕容濯说。
“不可能!”霍岁安抢答,“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交给你一个叛贼!”
见到霍岁安如此维护李乐知,慕容濯眯了眯眼睛,抬手往后招了招,一队士兵推着七八辆木车走到前面,每辆车上都放着一摞陶罐,看车行过的褶痕深深,这陶罐里的东西是极重的。
“这里面都是火油。”慕容濯说,“还要多谢你们出城的时候给我的灵感。”
这说的是霍岁安几天前为了出城,伙同顾天明将太学的校舍烧了一幢的事情。
“让李乐知出来和我谈,如果半柱香之内我没有看见她,我就将这些火油罐子点燃,投到太学之中,等你们都烧成了人干,也省得我动手。”
慕容濯从来都是副端方君子模样,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冷酷残暴,手段狠厉之辈,即使是一直主张谈判的温鹤,都忍不住倒抽口冷气。
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性……如果真的让他成功,那这朝廷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并不等他细想,也没等霍岁安和霍英辩驳,李乐知自己就登上了城楼,身后跟着与她形影不离的李黎未。
“公主!”霍岁安立刻迎上去,“你身体如何,千万不要勉强!”
霍英皱眉看着自己这个不值钱的儿子,方才还死死守在他面前,现在见到李乐知居然瞬间人就凑过去……莫不是这个傻小子真的开窍了?
他视线落在李乐知身后的李黎未身上,这位高深莫测的汝阳王……方才虽然在祭坛之上,慕容道全说了他并非明武帝亲子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是永平帝的儿子……那局势就更加复杂了。
“我没事。”李乐知轻轻推开霍岁安,“我来和他说。”
十三岁的少女站在了两个垛口的中间,正好露出半个身子,她从容的将双手搭在城墙上,对着慕容濯喊话:“慕容濯,如果你就此束手投降,我可为你开个特例。”
慕容濯好久都没见她了,自书阁对峙那日后,他就一直在为今日的计划奔走筹谋,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格外的亢奋,他就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包括她在内。
这样的妄想,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现在,当李乐知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刻,周围的人都好像消失了。
他又回到那个盛夏的午后,暖阳熏风,绿茵摇曳。
李乐知在国师府高阁之上,遥遥的呼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决然的落入他的怀中。
慕容濯忍不住开口问:“什么特例?”
李乐知看着他说:“我会亲手杀死你。”
慕容濯听到这话,仿佛冰水兜头淋下,他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未落,眼神却冰冷下来:“你说什么?”
“如果你肯投降,我愿意亲手杀死你。”李乐知一字一句的重复。
慕容濯听到这话,忍不住气笑了,他说:“李乐知,我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吗?你亲手杀我,还要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难道想要我感恩戴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容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李乐知看着他说,“我一直都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我是故意的。”她说,“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的。”
亲昵的信任与撒娇,若即若离的引诱,还有翻脸不认人的冷待,都是为你专门设计的,李乐知深深知道,慕容濯会被这样的自己吸引。
慕容濯是个奇怪的人,他天生冷淡,但是这样的冷淡又和超然世外的容予不同,他的冷淡与孤傲是保护层。
他渴望有人能以浓烈的感情将这冷淡化开,为他献上一颗鲜血淋淋的真心。
他没有心,却希望别人为他献上真心。
他认为真正的爱与死一样强大与决绝,能将他毁灭,也被他毁灭。
视爱如死,视死如归。
他渴望有人能热烈真挚,义无反顾,犹如飞蛾扑火般,为他献上永恒的爱。
上一世,慕容濯在慕容道全身死之后,去到平荒与王信汇合。
李舞阳与这个狡猾诡谲的慕容玉郎几次三番的交锋,双方各有胜负。
慕容濯在几次交手后,莫名的想要得到李舞阳,这个摄政长公主展现出来的对同伴的信任,对贱民的悲悯,对寒门的关怀,甚至是对李黎未这个异母兄长的情谊,都让他热血沸腾。
她有一颗格外纯粹的真心。
他仅仅是幻想,李舞阳爱上自己的模样,就兴奋的想要杀人。
他一定要让李舞阳爱上自己,然后再杀掉她,这样他就拥有了永恒不变的,真挚热烈的爱,与爱人。
李乐知上辈子与他周旋许久,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她为了战胜慕容濯,被迫将他复杂扭曲的心理理解了个遍,然而真正深入之后,她从厌恶变成了怜悯。
慕容濯是个可怜的人,他生于慕容家,这里的价值,情感,亲情,伦理,纲常,都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与见不得光的身世,让他一直被惶惶不定包裹着,这一刻的倾慕和艳羡,下一刻有可能会变成辱骂与轻贱。
就像他的母亲谢白英对他那样。
也像扭曲的爱着亲妹,却又把她当成野心台阶的慕容道全那样。
他如同空洞的壳子,被隐秘肮脏的身世,慕容道全的疯狂野心,谢白英的憎恶和恨意,慕容丽华的愚蠢妄想,还有各种与他无关的人,对他肤浅的期待与倾慕填满。
他没有自己,所以他也不爱自己。
穷其一生,都在从他人那里寻找能够让自己安心的爱意。
但即使想明白了这一切,李舞阳也并不觉得慕容濯的残暴情有可原。
他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上一世慕容濯死在北疆的雪地里,洋洋洒洒的雪花将他浑身的血污掩盖,似是要他清清白白的走,只是李舞阳知道,他身上的杀孽,宿世难清。
那么这一世,就由她以身饲虎,先将他杀死,了结因果。
没有上辈子记忆的慕容濯当然不知道李乐知这样复杂的思绪,他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怒火中烧,什么故意的,早就计划好的,自己总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不死心对她留有一丝期待。
这样的自己,真是愚蠢下贱的可笑。
慕容濯霎时变了脸色,他命人开始点燃火罐,做投掷的准备,霍英等人瞬间紧张起来,呼号整队,想要抢在火罐被点燃之前,用箭破坏火罐。
然而叛军早已竖起盾牌,箭雨落下,传来不绝于耳的咄咄声。
此时学宫内部忽然传来混乱的呼喊。
“陛下遇刺!来人护驾!”
“陛下遇刺!来人护驾!”
温鹤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双腿一软,然后被霍英粗暴的抓起来:“慌什么!定是叛军的诡计!”
城墙上多是虎贲军,他们惯常守卫陛下,听到呼喊都忍不住迟疑观望,刚刚组织起来的弓箭队又松散了起来。
“别信别信!”霍岁安一边挽弓射箭,一边呼喊着周围的士兵,“快射油罐!”
有些士兵听他的话,零零散散射出几箭,别说是射油罐了,连对方的队伍最前沿的盾牌都没有射中,虚虚的落在半途,像是他们不振的士气。
身前是被激怒的慕容濯,身后是混乱的学宫,霍岁安焦急的搭弓而后又放下,他看了眼面目沉凝的父亲,焦急的问李乐知:“公主,你还有什么法子吗?那个雷电呢?还能再招雷吗?”
“召不了。”在霍英和温鹤希冀的目光中,李乐知摇摇头,她觉得好好笑,老天爷的力量就是唬人,连霍英和温鹤都忍不住信任她这个小女孩。
听到李乐知的回答,霍岁安的肩膀再也支撑不住,他有些崩溃的说:“那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少年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他想到了还在城外征战的大哥,还有在太学内抵御侵袭的二哥,家中的姐姐与母亲……还有身边的父亲。
“爹!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拼上我的命,我也不会让你死!”霍岁安双目含泪,对着霍英说。
“臭小子!”霍英忍不住给他一下,“还没到这个份上!什么死不死的!”
“可是爹……现在咱们已经腹背受敌了!只能殊死一搏了!”霍岁安不懂为何自己还要挨打,他捂着头嚎叫。
“我们可不是孤军奋战。”霍英看向淡定的李乐知和李黎未,“汝阳王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我听乐知公主指挥。”李黎未淡定的说。
霍英眉头紧锁,汝阳王摄政数日,他道对方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大敌当前,他居然说出如此儿戏的话,什么听乐知公主的?这十三岁的小娃娃本事再大,如果不能招雷,还有什么法子?
他看向李乐知,却不想李乐知也看向他,老神在在的说:“霍将军,你看那些油罐子,怎么都点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