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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重生女帝48 ...

  •   裴朔没有去门楼添乱,而是和百官一起待在学宫中,他目视焦灼的众人,默默坐在靠窗的地方,心中热血激荡,甚至想立刻去找纸笔,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这一天对他来说真的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慕容氏的谋反,李氏王朝的秘辛,霍岁衡的天降救兵,还有最重要的,天道的落雷。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切,他都以为这是什么传奇话本的桥段。

      然而正是亲眼看到这一切,他忽然意识到,从前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种种离奇的事件,或许是真的……而他也如那些老祖宗一般,亲眼见证了历史,并且即将亲手在史书上,写下这诡秘离奇,风云变幻的一页。

      在裴大人心潮澎湃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隐约的牛叫声。

      可是这太学之中,哪里来的牛?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凝神细听了一会,发觉这牛叫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于是裴朔起身去到外面,见学宫之外虎贲军严密把守,将永平帝所在的清晖阁重重围住,好在因为裴朔就是太学博士,借口说要去校舍中取一些东西,士兵也并未为难他,让他自行去取。

      裴朔沿着小路从学宫的后面绕过,抵达离围墙最近的书阁附近,在这静听一会,果然又传来了牛叫。

      他也发出“哞————”的声音,那头的牛叫蓦然停住了,而后又试探的叫了两句。

      “是谁!?”裴朔轻声问。

      只见围墙下的荒草动了动,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墙角似乎是有个隐蔽的狗洞,那人艰难的从洞里探出半个身子,抬头看见裴朔,忙不迭的求助:“快快,拉我一把!”

      居然真的是石逊!?

      裴朔原本听那牛叫有些耳熟,他向来是过目过耳不忘,曾经他与石逊还有贺兰苏在山坳里摔角,输了的人便要学牛叫,这事只有他们几人知道。

      他连忙伸手将石逊给拽出来,见他这狼狈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老石,你这是何故,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你钻狗洞,有辱斯文,难看,太难看了。”

      石逊喘着气站起来,扶了扶发髻,毫不在意的说:“事从权急,当年我家捐了些钱财,让我来太学混了几年,这狗洞就是那时发现的,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太学还没修好。”

      “看来你家的那些钱财是白捐了。”裴朔打趣。

      “也不算白捐,或许正是为了让我进太学发现这狗洞,然后等到今日,可从狗洞进来。”

      说到这里,裴朔奇怪的问:“今日大乱,你不躲好,怎么还敢来太学?”

      “我有一事要和你说,不,要和公主说。”石逊四处张望,见无人便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有关慕容氏谋反一事,只是我想着太学之中的人不尽然可信,不敢冒然托人传信,就干脆自己来了。”

      裴朔说:“公主此时应该在戟门处和慕容濯对峙,何事如此重要?”

      “带我去带我去。”石逊拉着裴朔往戟门的方向赶,“此事说来也巧,前两日我审个盗窃的泼皮,他为了让我从宽量刑,说了个奇事。”

      “说是前几日在某商行地窖偷酒的时候,他从那瓮里倒了一小壶酒,当时地窖酒香四溢他没注意,等到回家想要尝酒的时候,却发现这壶里根本不是酒,而是火油。”

      “火油!?”裴朔惊异反问,“这商行里怎么会有火油?”

      “按照大离律例火油属于管制物,官署贩售或购买,需来我京兆衙门备案,如若商户私贩,轻则罚款,重则判刑,举报皆有功。”石逊说,“那泼皮本想着举报赚笔银子,于是隔日又回去踩点,只是那酒窖已经空了。”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说谎,我便去查了查。”石逊眯着眼睛回忆,“京城近日唯一的大宗火油备案,便是今日祭祀之时用在柴坛上的火油了。”

      裴朔一惊,他猛然想起没有被点燃的柴坛,难道和此事有关。

      石逊不等他细想,便滔滔不绝的说:“这火油数量庞大,不可能轻易消失,我便悄悄查了那商行,发现是关家名下的商行,又想起关千里最近过于跋扈,一副随时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样子,便觉得有猫腻。”

      “如果真的如泼皮所说,那火油隔日就被运走,白日显眼,肯定是晚上运的,我便又从巡夜的更夫那里打听,那家商行连着几日都在连夜送货,居然胆子大到将火油藏在东市附近。”

      怪不得柴坛点不着,原来是火油被人换走了?

      可是慕容氏要着火油做什么呢?

      “我暗中查探后,发现那些火油都被水浸湿的稻草包裹着,分成小罐装着,罐口还塞着布巾。”

      裴朔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背上起了层冷汗:“小罐布巾……这是打仗才会用的火油罐。”

      用的时候以布巾浸透火油,塞紧罐口,点燃布巾后只需要将小罐扔到敌军阵中,这罐子破裂,火油溅出,瞬间就能烧一大片。

      “谁说不是呢。”石逊还要往前走,见裴朔惊在了原地,连忙安抚他说,“没事没事,老裴,我也是觉得不妙,于是找人将那火油罐子给颠倒了一番。”

      裴朔:“……颠倒?何解?”

      石逊:“我让人偷偷潜进去,将里面的火油倒出来浸湿在周围的稻草和木车木架子上,然后往罐子里倒了水混着沙子,这样味道浓重,不会被人发现火油被换,罐子里的东西也点不燃。”

      他老神在在的说:“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要点这火油罐子,不等到他们掷出火油罐,这木车和稻草就能原地烧着,管他是什么阴谋诡计,都要死在第一步了。”

      裴朔:“……这事确实需和公主说,万一真是和慕容家有关,对峙的时候也多个筹码。”

      “肯定和他们有关!”石逊斩钉截铁的说,“这半年京城火油的备案就是祭祀这一遭,慕容道全是太常卿,安排这些再容易不过了……”

      “等等!”石逊忽然闭嘴,拉着裴朔蹲下,两人在书阁通往学宫的路边的假山花木中间藏了起来。

      “怎么了?”裴朔有些奇怪的问。

      石逊从草木的缝隙中看了一会,小声说:“那不是陈廷玉吗?怎么他也在太学?”

      “陈将军怎么了?”裴朔想到石逊调查的与五仙馆“红烛”有关联得官员家眷,解释说,“陈将军与陛下合谋反间计,假装被慕容道全策反,挟持陛下,实际上是将计就计,从祭坛一路保护陛下至太学。”

      石逊:“……真的吗?”

      裴朔对于这个心细如尘的老友很是信服,石逊总是能从蛛丝马迹间觉察出许多事情,于是他谨慎的问:“陈将军有何不妥?”

      石逊看着陈廷玉领着虎贲军将清晖阁的后堂重重围起来,在门口站了一会,似乎是在等永平帝的应允,片刻后推门走了进去。

      “……那日顾天明使计半夜带着霍岁安出城,我便注意到了这夜里出城的路子,我猜此事被发现后,应该会有许多人尝试用这个法子出城。”

      石逊远远地盯着清晖阁的后堂,小声的说:“几日前,陈廷玉将他那个三代单传的宝贝金孙,送出了城。”

      “……或许是他早就知道今日要乱,为保平安,特意将人送出去?”裴朔猜测,“毕竟他要假装倒戈,演戏还是要演全套的。”

      “不合理。”石逊轻声说,“如果他倒向慕容氏,慕容氏并未旗帜鲜明谋反,只是在朝堂上拉帮结派而已,他为何要送人出城,这不是漏了马脚?”

      “……如果他是陛下的人,假意投靠慕容氏,他更不应该送人出城了。”石逊看着裴朔,两人四目相对,“他是这场谋反的胜负手,如果他不稳,陛下根本不会冒险用反间计。”

      “为表忠心,他应该将家眷放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毕竟高位者多疑,伴君多年的陈廷玉应该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远远地从清晖阁的后堂传出了“陛下遇刺!来人护驾!”的呼喊。

      他们听到这话面露惊异,站了起来,准备冲向清晖阁,原本学宫内的大臣们也随着这呼喊涌入后堂,但石逊却忽然停下动作,将裴朔拉着蹲回花丛里。

      石逊:“……陛下遇刺,那些虎贲军为何不动?”

      裴朔这才发现,与惊慌失措的官员们相比,守在清晖阁外的士兵们纹丝不动,除了方才呼喊着“陛下遇刺”的人,其他的人仿佛无事发生般。

      ……就好像是被人提前嘱咐过一样。

      这事有些奇怪。

      石逊:“……是我多心了吗?这事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裴朔:“不是你多心,我感觉陈廷玉确实有些猫腻。”

      石逊:“现在该怎么办,陛下遇刺可是大事,我们藏在这不是个办法。”

      裴朔:“去清晖堂。”

      石逊:“怎么去?如果这是个陷阱,那我们就是自投落网了。”

      裴朔:“……我有个法子。”

      他领着石逊从花草背后穿行,绕到了清晖阁后堂的后方,这里有一条窄窄的院子,平日里不进人,只做后窗的窗景雅观,他们二人便侧着身子挪进去。

      挪到其中一个后窗的时候,裴朔停了下来。

      他在墙上写下:“雪隐”。

      这雪隐便是厕所的雅称,石逊双眼瞪大,片刻后,如壮士断腕般点了点头。

      他石之简狗洞都爬了,茅厕又算什么呢?

      裴朔也觉得他们二人有些荒唐,如果里面真的发生什么倒是还好,如果进去无事发生,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从茅厕冒出来。

      雪隐的后窗形制奇特,虽然能够通风,但是里外不可见。

      可是这个难不倒裴朔,他种田打铁的日子,也学过一段时间木工,以他裴氏神童的脑子,这样的木窗结构信手拈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这窗户便被拆去大半。

      石逊:老裴未来不做官,做江洋大盗也是一把好手。

      片刻后窗户被拆了下来,裴朔先抵着石逊,将他托了进去,然后自己双臂发力,经年打铁种田的肌肉隆起,轻松的攀到窗户上,丝滑轻巧的跃入室内。

      雪隐联通侧室,他们脚步轻轻的靠近,想要从半开的门扉窥探外面的情景,哪知道迎面就遇上国子祭酒顾大人。

      三人打了照面,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彼此,然而顾大人稳重非常,他将裴朔轻轻推开,然后招呼着后面的人:“快快,将陛下放在床上!”

      此处原本是顾大人平时讲学之余休憩的地方,里面有个矮床,只见以尚书令百里正德为首的几名大臣连扶带抱的将腹部带血的永平帝搬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太医呢!快传太医!”百里正德看着永平帝毫无血色的脸,焦急的说。

      “现下太学被叛军包围,太医署在皇城之中,如何能联络到太医!?”有的官员手足无措。

      “有。”顾大人沉稳的说,“太学之中有驻点的太医,我这就去寻。”

      他正要转身出去,又开口说:“听闻裴大人略通医术,柜子里放着老参,你看看是否可给陛下服用。”

      百里正德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裴朔,他想不起来裴朔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觉得他在太学中再正常不过,于是说:“裴大人快!”

      裴朔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丝滑的混入其中,他立刻上前查看永平帝的伤口。

      “伤口不算太深,但无法估计是否伤到了内脏。”裴朔从袖中掏出干净的帕巾盖在伤口上,“需要先止血,陛下身体虚弱,必要撑到太医来才好。”

      “参片参片!”顾大人方才离开的时候说的话被石逊听在耳里,他利索的找出参片送上去。

      裴朔将参片放到永平帝的舌下,一通操作之后,永平帝的面色似是好了些,片刻后,顾大人领着太学之中的太医而来,他放下医箱施针将伤口的血止住,只是陛下还是未苏醒。

      “诸位大人,陛下应是失血昏迷,加上惊悸失魂,还需太医院的院首大人与其他同僚一起问诊。”太医满头冷汗,对着守在床边的各位大人说。

      百里正德见永平帝情况似是稳定下来,便对顾大人说:“几位大人在此看护陛下,我去看看外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正厅之中,陈廷玉与李容予对峙,以太傅为首的官员们护着李舞阳姐弟。

      他们见百里正德从房中出来,纷纷看了过去。

      “陛下还未醒,血已经止住了。”百里正德沉声质问,“发生了何事,是何人伤了陛下?”

      “是国师刺杀陛下。”陈廷玉单手持剑,以剑尖指着容予说,“你身为暗卫首领,居然背刺陛下,罪不容诛,还不束手就擒!”

      “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刺杀了陛下。”容予似是受了伤,他整条右手臂都是血,左手垂在身后:“陈廷玉你佩剑面圣,其心可诛,两位殿下亲眼见你弑君,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见两人各执一词,因为他们一个是虎贲军将领,一个是暗卫首领,众人不知真相,居然一时间僵持起来。

      百里正德看看两人,看向李舞阳:“公主,殿下,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舞阳惊魂未定,心脏还在狂跳,她断断续续的说:“方才……方才父皇想要拟旨,他们二人都在御前伺候,然后忽然争抢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动作,父皇惊叫一声,便倒下了,而后陈将军便拔剑,国师被刺了一下。”

      百里正德听到了关键词,他追问:“方才陛下拟旨,是要拟什么旨?”

      “是传位诏书。”容予左手将绢帛举起,素白的绢帛染血,看起来格外惨烈,“这是陛下方才命我代写的传位诏书,尚未盖印,陈廷玉出手阻拦,强抢不成便刺杀陛下。”

      传位诏书!?众人皆惊,百里正德刚要说什么,便听陈廷玉说:“胡言乱语,传位诏书早已定下!”

      他从怀中取出玉轴绢帛:“陛下的传位圣旨早就拟好了,在我这里!”

      “你趁陛下虚弱之时蛊惑陛下,擅自代笔写下矫诏,陛下不愿落印,你便愤而刺杀陛下。”陈廷玉举着诏书朝着门外的百官展示,“这才是陛下的传位诏书!”

      “在你进来之前,陛下已经与我和两位殿下说明了重写诏书之事。”容予平静的说,他看着李舞阳,“公主、殿下,你们听到陛下亲口说此事,能证明我所言非虚。”

      李玄盛抿了抿嘴,刚要说话,李舞阳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只因她脑中的系统说:【陈廷玉的圣旨上写的是李玄盛的名字,站他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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