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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重生女帝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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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濯从太学回到慕容家的时候,心事重重,李乐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道破了他心底的隐秘,此事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李乐知似乎拥有某种未知的力量,他几乎要相信,李乐知清醒过来,定然是被什么精怪鬼混附体了。
不然她为何能轻而易举勾引自己,然后又将自己遗忘的记忆给唤起?
这样的手段,和志怪话本中说的精怪有什么区别?
慕容道全依旧待在他的湖中凉亭,只是他的姿态更加的舒展端正,原本仙风道骨的悠然神情不见了,与慕容濯极为相似的五官,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几日可还顺利?”慕容道全问。
“一切顺利。”慕容濯俯身行礼,“关百泉的那些人都主动与我联络示好,世家之中,应该无大问题。”
“很好。”慕容道全满意的颔首,“五日之后便是祭天,届时尘埃落定,我慕容家百年筹谋,终于要实现了。”
慕容濯很少见到父亲这样喜色外露的表情,印象中他从来都是高深莫难以捉摸,无论是母亲身亡,请辞家主……还是谋算永平帝。
看来,他是真的欣喜。
“霍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慕容道全开口问。
“没什么动静……”慕容濯想了想说,“但是霍岁安似乎有些异动,他频繁出入太学,似乎在找人帮忙?”
“找谁?”慕容道全问。
找李乐知……慕容濯一时没有开口,慕容道全做事向来喜欢斩草不留根,如果被他知道霍岁安和李乐知在揽月楼见面,甚至约了裴朔和石逊,不知道他会如何行事。
“濯儿?”慕容道全忽然看过来,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透慕容濯心中的思虑。
慕容濯悚然一惊,既然是他知道的事情,想必父亲早就知道了。
“……是李乐知,霍岁安似乎求了李乐知,并与裴朔和石逊在揽月楼密谈。”慕容濯说,“只是揽月楼顶楼四面开阔,密探并没有探听到他们聊了什么。”
“今日我从太学出来之时,见到李乐知与顾天明在书阁见面,我不便留下探听,便直接回来了。”
“李乐知。”慕容道全摸摸胡子,“她倒是有点手段,能劝得裴朔出仕,永平帝也对她青眼有加,她与五仙馆之事定然是有些关联的,却能全身而退。”
“只是现在永平帝昏迷,裴朔退回太学,石逊也只是个从七品京县丞,顾天明还是个未出仕的书生,能掀起什么风浪?”
慕容道全淡定的说:“这几人不用在意,你只需派人盯着将军府,看霍英这个老匹夫和霍岁念如何行事,一旦抓住把柄,朝堂之上御史中丞可立刻发难,将中军虎符从他手中拿走。”
“是……”慕容濯应声,而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霍岁安那边……真的不用管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慕容道全沉声说,“兵权才是关键,几个年轻人,任它翻出天去,也不过是打嘴皮子仗,可他们不知道,刀兵在谁的手中,谁说的话,才是正理。”
“或者说,他能做些什么更好,霍英和霍岁念是老狐狸和小狐狸,霍岁安如果做了什么错事,落在我们手中,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正好落入我们的下怀。”
“禁军和虎贲军那边为父自有安排,即使抓不到霍英的把柄,只要动作够快,就能提前谋定。”慕容道全信心满满的说,这些日子虽然偶尔有些意外,但是基本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甚至已经进行到了后期。
慕容濯看着他踌躇满志的脸,心中纷乱,他似是被慕容道全描摹出来的美好未来迷惑,但是脑中总是闪过谢白英的脸,还有曾经对他笑得甜蜜的李乐知。
这一切,都被即将降临的巨大权利与野心碾碎。
他在这样复杂的心绪中沉沉睡去,而后月上中天的时候,被遥远的喧闹吵醒。
“怎么回事?”慕容濯披散着黑发站在院廊上,看着天边遥远的火光。
侍从立在廊下回禀:“太学起火了。”
深夜的太学火光冲天,校舍燃起了熊熊大火,今日宿在此处的郎君们纷纷被侍从叫起来,狼狈的披着衣服,朝着学宫的方向而去。
女郎校舍也喧闹起来,只是她们与火势隔着湖水,风又是朝着另一边吹,所以能更从容的梳洗收拾,往学宫聚集。
因书阁毗邻郎君们的校舍,典籍珍贵,太学的博士们与侍从,包括外围的守卫纷纷被喊过来,从湖水中传水救火,防止火势扩散到书阁。
李乐知站在湖边看着将半个天空都烧起来的火光,有些不可思议的说:“……这顾天明疯起来,真的是出人意料。”
太学的马厩被打开,三匹骏马从后门出去,此时已是深夜宵禁,夜巡的官兵遇上纵马疾驰的三人,必然是要阻拦的,可是这三人一边疾驰一边敲锣不停。
“太学走水!太学走水!火势难控!快去救火!”
他们这样一路跑一路喊,沿途已经黑了的坊市纷纷亮起灯火,有人忍不住爬上坊墙远眺,看到太学的方向果然是火光冲天。
夜巡的官兵们乱做一团,有去火师求援的,有去太学救火的,还有吆喝着让坊市百姓不要外出乱走的。
这三匹马只用两刻钟的时间就跑过了两个坊市,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最近的城门-春霞门。
春霞门中门紧闭,但是侧面的小门却开着,两名小兵守在门口,不时有人拖着独轮的小木车从门外进来。
看守的士兵检查着入城的凭证和木车上的东西,然后将人放进来。
“吁——”三匹马急停在门口,守卫抬头,立刻被马嚼子上的玉片金饰闪瞎了眼。
“三位郎君,可是要出城?”守卫小心翼翼的问,这三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脸被兜帽遮去了大半,可是这坐在马上笔挺的身姿仪态,还有从斗篷里露出的衣裳料子,都显示出这三位并非常人。
看门的守卫眼力劲十足,对于这样姿态高昂的郎君,格外恭敬。
“出城夜猎。”其中一人熟门熟路的将袋钱币连着腰牌扔出,被守卫麻利的接住,“照例登记便是,这钱拿去买酒吃。”
“谢郎君赏!”守卫腰牌入手一摸便知贵重,立刻殷勤开道,引着三匹马出城,远远看着他们飞驰离去踏起的灰尘,守卫换了副脸孔,重新开始检查平民的木车。
“守卫老爷,这京里不是不让夜里出城吗?”有百姓试探的问,这京城夜里向来是只进不出,且进来都需要花大钱买入城凭证,还要大半夜上赶着排队检查,过层层关卡,怎么这几位郎君说是打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出去了呢?
“这是你能问的吗!?”守卫恶狠狠的从他手里夺过凭证,草草扫过一眼,“滚滚滚,管好你的嘴,别有下次,不然这凭证就要收回了!”
百姓不敢多问了,推着车匆匆进城,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京城不单是不让夜里出城,其实也不让夜里进城的,只是这夜里守城的活辛苦俸禄又不高,底下的人便想出这刮油水的法子,卖一些夜间的通行凭证,只进不出,只要关卡把的够严,不出乱子,此事就没有人追究。
上下的人都睁一眼闭一眼收了好处,夜里开个小门,大家都当看不到。
这些出城的郎君也是熟门熟路,腰牌和钱扔出来,一则是给了好处费,二则是表明了身份,即使出了什么乱子,城门处也有个抵押,等郎君安然回城之后,自有府上的人会过来取腰牌。
这一来一回,双方都有抵押,不出岔子。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种出城的法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徐麟一掀兜帽说,“我还以为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万物自有缘法。”顾天明俯下身子策马,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可是这一路骑马与徐麟霍岁安不相上下。
“……你这人真是奇怪,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出城,为何还要放把火?”徐麟感叹,“还是你胆子大啊,太学说烧就烧,不是说你爹爱书如命吗?怎么你能做出这事?”
“反正霍岁安只需要出城,怎么出城都行。”顾天明回答。
然而纨绔如霍岁安,也没想到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顾……顾公子,啊不,顾大哥,这虽然确是要出城,可是烧太学……不至于吧。”
此时他们已经狂奔了半个时辰,深入山林,即使京城里有人追上来,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了。
于是顾天明拉住缰绳,让马停在原地,另外两人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两人说:“真如公主所说,有人盯着霍家,那么霍岁安无论做什么都会引起人的注意,我们能做的,便是抢在所有人的前头,在他们反应不及的时候,完成要做的事情。”
“夜间出城,短则几个时辰,长则天亮,总会被人发现。”顾天明冷静的说,“但是太学着火,学子们逃散避难,定然是要到等到明日中午或下午,才来统计众人行踪,那个时候再查出城也好,追踪也罢,都已经是大半天之后的事情。”
“既然你想不到要闹这么大,别人定是也想不到,这居然是你专为出城搞出的乱子。”
要说顾天明为何平时少与人交往,就是因为他不喜欢解释自己做事的方式,如对牛弹琴一般,枯燥乏味且冗长。
徐麟却听得津津有味,这行为看似莽撞,但是被顾天明一分析,却如他们打仗出奇兵一样,想要出乎意料,那就必须自己人都预料不到。
而且这样拼快拼胆量和气势的方法,也是最和他心意的路子。
没想到这顾天明一副文弱书生的长相,做起事情来居然如武将一般有魄力……甚至更加有勇有谋。
“白日出城显眼,怕被人盯梢,但夜间出城,难免要惊动太学的守卫,夜巡的士兵,层层关卡,说不得还会被暗中埋伏的人算计。”顾天明耐着性子细细分说,“但是太学起火,一片混乱,救火的逃命的,附近的街巷人来人往,反而是我们脱身的最佳时机。”
“你难道没想过,事后被人捉住要怎么办?”徐麟有些好奇的问,他双手交叠搭在马鞍上,这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同窗,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如果慕容氏真的篡位,他们为了拉拢我爹和他身后的寒门学子,定然不会与我计较。”顾天明说,“如果那时这朝廷还是姓李,那我这把火是立了大功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发生任何事,无人谋反,那就当是意外失火。”
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面色波澜不惊,淡定的说:“我们只是出城夜猎,失火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徐麟:“……你这算盘珠子打的可真响。”
霍岁安愣住了:“这……好似是这个道理……可是……也不必做得如此……”
顾天明看着他冷冷的说:“成事就在‘决断’二字,越是快,越是简单,越是不容易出岔子。”
“你每次留下的余地,都有可能是给别人的把柄。”他看着霍岁安说,“既然你大哥情况危急,你决定救他,就要拼尽全力的去救。”
“无论成与不成,尽力了才会无悔。”
“更别说慕容家是谋反,但凡我们成事前被捉住,丢性命事小,家族覆灭事大。”
“既然要做,就要无所不用其极,争取最快的速度,最多的时间。”
“我也好,徐麟也好,我们二人助你做这些,也是把命放在了你的手上。”顾天明说,“如果你再这般遇事不决,我就直接把你绑回去扔在将军府的门口,劝你爹早早回炎阳打铁,省的被你这傻子拖累的全家没活路。”
徐麟:……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霍岁安:“……好,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顾天明看向徐麟,徐麟朝着霍岁安问:“你有没有什么地图或者是军报之类的东西,能够知道霍岁衡的行军路线,或是流匪出没的地方?”
霍岁安从怀里掏出一张包裹的很好的地图:“我身上只有这个。”
徐麟接过,顾天明策马靠过来燃起了火折子,三人就这样骑着马在山林间看起了地图。
“……这是……”徐麟越看越神奇,这地图旁边还写了话,赫然是流匪原本在北郊的据点,和现在西郊的驻扎点,“这是流匪……还是叛军?”
他心中有了思量,忍不住抬头和顾天明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眼中也有了然,他们二人同时看向霍岁安。
“你这小子有点本事,这布防图都能搞到手。”徐麟感叹,“如果这图是真的,那这慕容氏拿什么谋反,这点子兵力都在你们霍家的爪子底下呢。”
徐麟是跟着他爹打过仗的,这样详细的布防图和兵力分布,落在个稍微有点成算的将领手中,就跟开卷考试般简单。
“不尽然。”顾天明说,“如果我是慕容氏,京城内定然也会有布局。”
面对徐麟奇怪的“你怎么还能帮人家操心?”的奇怪眼神,顾天明补充说:“不过只要城外的大军能够限制住,慕容氏被瓮中捉鳖是迟早的事。”
“人不可貌相。”这是顾天明对着霍岁安说的。
面对两人这样的肯定,全程被带着跑的霍岁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我的弄的,是乐知公主给我的。”
他说出乐知公主四个字的时候,自己内心也有一丝恍然。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找到了李乐知,谁知道这一路他也没做什么,不但拿到了叛军的布防图,还被带出了城,现在甚至能直接带着图去找大哥。
就像是随手在街上拉了个路人,结果这人直接带着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敌军大营般。
神奇,恍惚,懵。
只是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霍岁安想起方才顾天明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脑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
“顾大哥,徐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如何找到我大哥?”他诚恳的问。
徐麟听到这句大哥真是通体舒畅,没想到霍岁衡这家伙的小弟也能叫自己一声大哥,真想知道他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他摸摸下巴,看着兵图说:“这个交给我,追踪行军,我最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