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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重生女帝34 ...

  •   京兆尹的衙门在京城西市崇德坊的西北角,总理京城事务,衙内大大小小官员无数,日常繁忙,平日衙门口人进人出。

      申正放衙时,穿着青色常服的文士从衙门缓缓步出,站在街边似乎在等什么人,此时另一人身着官袍,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与他打招呼。

      “石大人这是有约了?”穿着绿色官服配银腰带的男人开口询问,他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看不清下半张的表情,但是双眼泄露出的算计,显示出他的态度并不如何友善。

      “关大人。”石逊回身向他一礼,“我与友人约了喝酒。”

      “石大人真是交友广泛。”关大人阴阳怪气的说,“我素闻石大人知交遍京城,与世家豪族的郎君,隐居世外的名仕,皆有来往。”

      “只是如此钻营,为何还是个从七品的京县丞?真是让人想不通。”

      关大人摸了摸胡子,故作姿态的说:“你石家好歹是关中豪族,怎么在京城连个三流世家也不如?你那位来自淮景的好友,不是被人引荐到圣上面前了吗?为何不帮你也引荐引荐?”

      “难道……你们只是表面朋友而已?”

      石逊听他说这些话面色不变,甚至嘴角上扬,带着隐隐的笑意。

      “关大人对我的事情倒是知道许多。”石逊朝着他随性的一拱手,“没有意识到关大人的厚爱,是我的不是了。”

      此时衙门口都是下衙的官员,见这两人站在门口说话,忍不住多看两眼。

      石逊的闲适和轻描淡写让关大人的嘲讽像是说给了石头听,他见周围人聚了起来,忍不住说:“我可没空关注石大人,只是想劝你多放点心思在公务上,西郊的案子尽早结案,我也好做案卷呈上大理寺。”

      “有空与人喝酒,满脑子钻营,不如放点心思在实事上。”

      石逊笑眯眯的听了,从善如流的答应:“好的,关大人。”

      关大人络腮胡颤抖,似乎嘴角抽搐,这个石逊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说他圆滑吧,他却能和裴朔这样的清流名仕交朋友,你说他有个性吧,在衙门里总是笑眯眯且滑不留手,难搞的很。

      这个家伙,真是烦人……有机会一定要将他踢出京兆尹,不然自己日日膈应的慌。

      正在关大人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铃铛声由远及近,一辆牛车停在衙门口,草编的车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开,露出裴朔疏朗英俊的面容,他脸侧的酒窝深深,对着石逊说:“之简,久等了。”

      “不久,刚好。”石逊笑着说,“关大人怕我无聊,特意与我闲聊。”

      关?裴朔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关大人随手一礼,便退回车内,石逊随后上车,两人扬长而去,留关大人一人站在原地,气的胡子直抖。

      “这关千里又搞什么名堂?”裴朔坐在车里,笑问。

      “也没什么,上次五仙馆一案,关百泉与他是同族,京兆尹大人便让他避嫌,让我与大理寺配合查案。”

      石逊简单的说:“事后京兆尹大人觉得我办事合心意,便让我汇衙内邢狱司法诸事,报予他,这个关千里便觉得自己被架空,成了个文书,整日愤愤不平,找着机会便要说我几句。”

      自从裴朔入仕之后,石逊便常常与他说衙门里的这些门道,裴朔听得也认真,聪明人总是一通百通的,当内里的逻辑贯通,许多事情都可以类比而解。

      关千里的事情石逊不是第一次说起了,裴朔也知道一些,于是问:“他今日这般又是有什么新由头来发作?”

      “京城西郊出了命案。”石逊说,牛车震震从大街经过,窗外是西市繁华的叫卖声,一路朝着城南而去,由繁华入寂静,此时尚未天黑,酒肆极多的南城还未热闹起来。

      “西郊多峻岭,每年秋冬衙门都要贴告示让进山打猎的百姓多多注意,只是今年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夏天,就有多户报案说家里有人在西郊身死。”

      “这些人有猎户也有郎中,进山之后有的失踪了,有的在山崖下发现了尸体,有的只在山里发现了带血的衣服或是看起来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残骸。”石逊沉吟,“此事颇为蹊跷,这些进山的人向来靠山吃饭,怎么突然频频丧命?”

      “夏季野兽多在深山繁衍,理应不会出来伤人,且这伤人的频率也太高了。”

      裴朔猜测:“会不会是有什么猛兽跑出来了?狂暴失智见人就咬?那些人或许是被追逐撕咬,才会丧命。”

      “不无可能。”石逊说,“衙门也组人去山里寻了几圈,没什么收获。”

      “关千里见我迟迟不结案,就在那冷嘲热讽,似乎想以此证明我办事能力不足,无法同时担任司法邢狱两任。”

      只是关千里手段寻常,并不能对石逊产生什么影响,他平日里根本不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他笑着对裴朔说:“不必为我担心,这关千里心眼比芝麻还小,方才你那样不把他放在眼里,想必他回去自己都能气个三天三夜,短期内没空找我晦气了。”

      裴朔哈哈大笑,他倒也不是故意无视他,只是他看似爽朗,实则内心也有傲气,如果不是被他真心认可,他也懒得拉扯交际。

      “对了,公主为何忽然相约?”牛车踱步进入城南,朝着揽月楼的方向而去,“这宫里形势……公主此时出宫,是何想法?”

      前日石逊收到裴朔的传信,说是李乐知邀两人去揽月楼赴宴,这个邀约突然又急切,让最近一直在暗中关注朝堂局势的石逊浮想联翩,有了许多猜测。

      “我亦不知。”裴朔回答。

      石逊见他这样,有些迟疑的说:“虽然说是公主为你引荐的陛下……可是皇族之事,如深渊暴风,一旦被卷入,轻则丧命,重则祸及家族,自心你要慎重。”

      “我知道。”裴朔看着好友严肃的面容说,“我觉得公主并不是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人拉下水的人,如果真是这样,我肯定跑的比你快。”

      石逊见他这样说,便知道裴朔心里有数,两人在牛车停稳后下车,揽月楼的堂倌连忙迎上来,带着两位郎君上了四楼。

      从走廊经过的时候,石逊看着一位眼熟的男子与他们迎面走来,居然是国师府的管事星雨。

      这位管事负责国师府的外务,石逊作为京县丞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加上石逊自己对于京城世家百官的关系往来格外关注,这位星雨管事也被他牢牢的记住。

      这四层只有一间包厢,如无意外便是李乐知包下的场子,那么星雨就是刚见过公主了。

      上次北郊玩耍的时候,公主暂住在国师府,也是这位星雨管事驾车出来接她,这么说来,这公主倒是有些本事,居然能和素来不与人来往的国师府保持交情。

      这些念头在石逊脑中一闪而过,他面上笑眯眯的与星雨见礼,然后目送对方离去。

      “怎么了?”裴朔见他站在原地,奇怪的问。

      “无事。”石逊将脑中模糊的想法先撇在脑后,和裴朔先后推门而入。

      揽月阁最高处的四层只有一间包厢,西南向的窗户大开,晚风携着昏黄的暮色而来,将轻纱帷幕吹起,竹节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水击裸石,风绕竹林,别样的雅致意趣油然而生。

      李乐知坐在窗边的矮杌上,裙摆迤逦委地,手臂搁在窗台,另一手端着玉杯浊酒,背后是散发着余热的金橘色夕阳,过于耀眼炙热的光,让她的表情模糊不清。

      “公主。”两人同时行礼。

      李乐知坐直身子,面容也从背光的阴影中显现,她伸手示意两人坐下。

      厢房中央摆着一张方案,四面放着蒲垫,案上有已经倒好的两杯酒,与一卷合着的案卷。

      裴朔和石逊一撩衣摆盘腿而坐,姿态风雅自然。

      李乐知也坐回桌边,举着手中的酒杯说:“这一杯先敬贺兰苏。”

      “那日我便是在这里问他,如果回到浮北就会死,他可会后悔。”少女淡淡的说,“他说不悔。”

      “我承诺如有一日再相见,就与他喝杯酒……只是此生,没这个机会了。”李乐知看着两人说,“裴先生,石先生,那日山谷中我们坐饮谈笑,摔角牛叫,好不快活,未来,再也没有这样的相聚了。”

      贺兰苏身死,此生不复再聚。

      她说完一口将玉杯中浊酒饮尽。

      李乐知不常喝酒,这样的猛喝让她忍不住咳呛,两颊染上了红晕。

      裴朔与石逊对视一眼,两人双手端起玉杯,朝着西北的方向遥遥一敬,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在酒杯后,石逊有些迟疑的问:“公主您方才话里的意思,是知道贺兰苏回浮北会出事?”

      “这贺兰苏亡于平荒叛乱,难道公主对此早有预料?”他怀疑的看着李乐知。

      “是。”李乐知果断的承认。

      这话好生奇怪,裴朔与石逊都忍不住戒备起来,先不说李乐知这个公主为何能预料远在北疆的叛乱,单是这样笃定某人会死的话,也只有始作俑者才能说出。

      “这是为何?”裴朔严肃的问,“贺兰兄之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会知道?”

      “说来话长。”李乐知说完这句,见两人脸上都露出不豫之色,便抬手为他们斟酒,慢慢的说,“但是今日时间足够,我会将所有事情告知二位。”

      她将桌上合着的案宗往两人面前推一推:“你们先看看这个。”

      裴朔拿起案宗打开,石逊坐在他身旁一目十行的将内容收入眼底。

      这个案宗,便是方才离去的星雨送来的,记录着五仙馆内郎君们与妓子过夜次数的账本,这东西石逊从未见过,但是他经手过五仙馆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这是五仙馆的账本?他为何要记录这些事情,郎君与妓子过夜的次数有何重要?”

      和他的疑惑不同,裴朔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记得永平帝在昏迷之前,问起五仙馆的案件,和那些南齐宫闱的腌臜事。

      当时永平帝特意问了,那些豢养家妓的人,为何要记录宾客与家妓过夜次数。

      那个问题和眼前的卷宗合二为一,答案呼之欲出。

      “……五仙馆里面有‘红烛’?”裴朔试探的问,李乐知点点头。

      石逊却不知红烛为何物,裴朔的口风很紧,永平帝昏迷前两人的对答,他没有说给第三个人听过,陛下昏迷许多日,御前的杜公公也并未将此事流出,裴朔因此更是三缄其口。

      此时李乐知将这账本摆在两人面前,应该是要与他们说清楚这里面的弯绕,于是裴朔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和石逊再说了一遍。

      石逊掌邢狱,对于各种隐私手段都有了解,听完前因后果,心中已有猜测。

      “有人以红烛喂养五仙馆内的妓子,让她们与世家郎君交合,让毒入骨髓……幕后之人是想以红烛控制京城世家?”石逊猜测。

      “然也。”李乐知点头。

      “五仙馆案发当日,我在现场。”李乐知轻描淡写的抛下炸弹,将当日她救胡女救霍岁安,然后把霍岁安带入此间厢房,让徐麟与贺兰苏为他作伪证的事情一一道出。

      石逊和裴朔越听表情越惊讶,特别是石逊,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要知道即使是他,也是在做京县丞三四年后,才能坦然面对邢狱之中的那些血肉模糊,这李乐知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居然能淡定的看着关百泉被放血扒皮,甚至是还能机警的将霍岁安带出来。

      这是何等的智勇双全!?

      “所以,这些事情,和贺兰苏又有什么关系呢?”裴朔迅速抓住了重点。

      李乐知手中握着玉杯,缓缓地转动着,轻叹一口气:“这胡女只是幕后之人让平荒乱起来的第一步,虽然被我破了,可是他们肯定已经策划了后续所有的谋乱的计划,再找个别的由头,照样能让平荒乱起来。”

      “平荒郡离京城何止千里,军报上说是纥奚氏谋反,那真的就是纥奚氏谋反吗?”李乐知反问,“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经成立。当有一个人说纥奚氏谋反的时候,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谋反,平荒的动乱,都和他扯不开关系。”

      “可是……为何是纥奚氏呢?”石逊奇怪的问,“平荒的郡守,军队,其他部族都未被定谋反,为何只有纥奚氏被定罪?”

      “那就要问问幕后之人了。”李乐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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