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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重生女帝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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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未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李乐知忽然就哭了,原本女人的眼泪对他是没有作用的,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例外。
他伸手轻轻牵着李乐知的手,将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娘子拉到身前,轻声说:“我只是和你讲道理,有什么好哭的。”
这话刚说出口,哭得忘我的李乐知立刻瞪他。
哦,不能说“讲道理”。
李黎未真是又无语又觉得心口被她如断线珍珠的眼泪扰的纷乱,他从未哄过小娘子,这种时候也只会拉着她在自己的腿上侧坐,然后轻声说:“好了,不哭了,我不说了。”
他不会哄人,此时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把人当猫一样,抱在膝头顺顺毛。
服软就行了,是他的问题,他根本就不应该和她讲道理的。
李乐知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只是惯常喜欢出险招,如果万事妥帖,也就不是李乐知了。
自己这番指责其实也没什么道理,说不得那个暗卫本事很大呢?说不得李乐知还藏了别的后手呢?
李黎未不自觉的开始自我检讨,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以前也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展现出极强的能力之后,又这样露出了软肋。
……这一切真是匪夷所思,又理所当然。
让他无所适从,又不自觉心软。
然而他冷着脸的时候还好,此时软了语气,李乐知更是委屈了,她忍不住抱着李黎未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你根本……不知道……你,都……你都没在……呜呜呜……”
你根本不知道,在那些未知的世界中,我都遭遇了什么。
惶然的未来,叵测的命运,濒死的危险,恐惧、悲伤、失望、得到和失去,爱人与被爱。
这一切在李乐知的灵魂中交织,将她被混沌蒙昧包裹的本源意识强行拉扯出来,去感受人世间的一切无常与苦难。
她终于从一个懵懂的意识,变成了个拥有喜怒哀乐忧思惧的人。
又在无数次命运沉浮的重生与毁灭中,从人变成了神。
然而,在这一刻,她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又重新成为了人。
她终于能理解到上一世李黎未庞大到足以毁灭世界的爱意。
可是曾经的李黎未却已经不在了。
她变成了那个被纷乱情丝 ,不可言说的情感牵动的人,而李黎未此刻像极了曾经的她。
不自觉的释放着善意和温柔,却迟迟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意。
李黎未原本以为她只是觉得委屈,可是李乐知哭得几乎要厥过去,整个人颤抖的厉害,他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寻常。
“李玄盛从前欺负过你?”他冷下脸来,“还是有别人欺负过你?和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们。”
李乐知只是伏在他肩上哭,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梅夏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悄么么的从门外往里面看,结果看到公主伏在汝阳王的身上哭,对方手足无措的坐着,一双手不知道往哪放,只能轻轻的盖在她的脑后。
……一副怕她把脑袋哭掉的样子。
梅夏默默的收回身子,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周围的人都被她打发走了,她刚听到哭声还在想,这汝阳王看起来光风霁月的,难道还会打人!?
但是内室的那一幕,至少表明,汝阳王没有动手,他被公主压的死死的。
李乐知哭了许久,眼泪都要流干了,终于缓了下来,她没有抬头,带着鼻音和沙哑开口:“茶。”
李黎未单手兑了杯温热的茶水,送到李乐知的面前。
李乐知坐直了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这杯茶水。
“哭够了?”李黎未问。
李乐知一双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撑起的凶狠也变得一戳即碎:“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还这样,我可饶不了你。”
……这话说的,知道的是她大哭一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了李黎未一顿。
“好好好,再有下次,你用眼泪淹死我吧。”李黎未终于认输。
李乐知忍不住想笑,可是一笑鼻涕泡就飞出来了,李黎未面带嫌弃的拿帕子给她擦了一下,然后因为粗手粗脚,被小娘子避开了。
“梅夏,端水进来。”李乐知从他腿上站起来,对着外面说,“我要净面。”
片刻梳洗好的李乐知从寝殿出来,她不但洗了脸还重新整理了头发,甚至换了套衣服,看起来不但收拾好了自己,也都收拾好了情绪。
李黎未对于她方才的恸哭尚有疑惑,因为据他所知,李乐知永平帝的庇护下,不能说过得有多好,但是也不应受太大的委屈,可是刚刚的哭泣又却是真情实感。
那日在五仙馆和揽月楼里,李乐知所表现出来的城府及心性,让他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悲痛到这个地步。
“好些了吗?”李黎未坐在前厅喝了口茶水。
“好多了。”李乐知坦然回答,“我现下要回太学。”
“为何?”
“李玄盛这个人心眼小,趁他还没缓过劲来,我要先离开皇宫。”
“你父皇那里怎么办?”李黎未问。
“外朝没我的事,照顾父皇也有内侍和太医,我待在宫中没甚作用。”而且她在宫中的任务也完成了,容予与陈廷玉搭上了线,暗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走到了台前,加入到了守护永平帝的队伍中。
如果这些安排都保不下永平帝,那她也没别的法子,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公主。
李黎未听她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忽然说:“我以为你有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李乐知反问。
“我不清楚。”李黎未说,“只是你在五仙馆救胡女杀关百泉,又帮了霍岁安,甚至还招裴朔入朝,这些事情似乎都隐隐汇成一线,在谋划什么。”
“我确实是在谋划。”李乐知坦诚的说,“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说:“这一世,我已经决定自私自利的活,不去在意什么家国大义,看的顺眼的人就帮一把,看不顺眼就让他遭遭报应,就这么简单。”
什么这一世?难道还有上一世?
……小小年纪说话高深莫测,李黎未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说:“其实你待在宫中也不必担心李玄盛找你麻烦,我可为你解决这事。”
“不必了。”李乐知看着他说,“接下来你也够忙的。”
“什么意思?”李黎未问。
“立储,现在朝野内外都在议论此事,太常卿慕容道全说要祭天替陛下祈福,问天命所属,光是这件事就有你忙的了。”李乐知意味深长的说。
李黎未脸色未变,一如往常的平静:“立储之事,于我关系不大。”
“哦,是吗?”李乐知的反问并没有想要答案,她说,“那你为何来京城呢?”
李黎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乐知支使梅夏开始收拾东西,而后一路将她送出皇城。
重归太学的李乐知明显能感觉到上舍氛围的变化,在太学内读书的学生年龄不等,在这个专为世家贵族开设的上舍之中,男子二十加冠之前,女子定亲之前,都能在里面学习。
李乐知最初醒来的时候,上舍热闹非凡,肆意风流的郎君,高贵矜持的贵女,大家将太学当成是进入官场前的社交场所,展示着自己的长处与个性。
可随着一系列事情发生,霍岁安的淡出,关百泉之死,北疆战乱,到现在永平帝昏迷,这群靠近权力中心的郎君贵女们敏锐的感到了不对劲。
平静的朝堂之下暗流涌动……或者说,正在经历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李乐知回到课室的时候,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是在此时,所有人发现,从前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的李乐知,如今眉目平静姿态高雅,整个人犹如褪去了剑鞘的宝剑,散发着不可言说的锋芒威仪。
然而发生了变化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慕容濯。
原来的慕容濯不算孤僻,但很少参与到宴饮聚会之中,他不喜欢吵闹,对酒色的兴趣也不大,对人温润有礼却冷漠疏离,加之一副好容貌,才会有“玉郎”之称。
可是最近他忽然开始与京城世家亲密来往,他的父亲慕容道全也莫名其妙成为各个世家的座上宾。
要知道,自十几年前慕容道全放弃家主之位一心修道,从朝堂的权力中心退至掌管礼仪祭祀的太常卿,虽然说依旧在九卿之位,但权利和地位已然不同。
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重新高调起来,重回京城的社交中心。
李乐知坐在座位上,看着慕容濯前呼后拥的走入课室,一改从前矜贵自持的玉面,带着淡淡的笑容与人交际,就觉得格外有趣。
有些人真的很有意思,你无论如何揭开他的老底,他总能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戴上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演的真心实意,差点连自己都要骗过了。
裴朔拿着书卷走进课室,看见李乐知也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从宫里出来,好在他现在也是喜怒不形于色,淡定的坐在案桌后,开始今日课程。
他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不论永平帝醒着的时候对他多么亲近,他都能够清醒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在永平帝昏迷后,他也没有着急想办法保住御前的地位,而是退回太学继续教书,明哲保身,静观其变。
今日课毕,裴朔再次在走廊上“偶遇”回校舍的李乐知,这里人来人往,他大方的行礼。
“公主,许久不见。”裴朔俯身说。
李乐知回礼后说:“裴先生别来无恙。”
“说起来上次蒙裴先生招待,吃了顿好的,我想着有空回请你们一次。”李乐知脸上挂着浅笑,不热络也不疏远,“也叫上石先生一起,与他聊天实在是有趣。”
“好,不知公主何时有空?”裴朔从善如流的问。
“就这几日吧,劳烦裴先生替我组局,地方就定揽月楼,届时与石先生约了时间,通知我便可。”
李乐知没有多说,微微颔首后就离去了,裴朔站在走廊上目送她离去,回身后见到慕容濯站在不远处,神色不明的看向这边,他见裴朔看过来,淡定的移开目光,走开了。
从宫里出来的梅夏明显放松了许多,李乐知眼见她轻快的放着晚食的饭菜,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切。
“梅夏,从宫里出来很开心吗?”她问。
“是呀。”梅夏条件反射的回答,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好,抱着托盘小心翼翼的找补,“奴婢没有说宫里不好的意思……只是宫里人多,说话行事都需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李乐知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外面好。”
“只不过不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麻烦事都不少,只是出现的方式不同罢了。”
这句话梅夏不太懂,但是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懂,公主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是夜,外间的梅夏沉沉睡去,李乐知寝室的后窗微微松动,有人用长匕首将窗栓抵开,轻手轻脚的跳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落地,然后单手拖着窗户轻轻合上,转过身去,还未适应黑暗的室内,便见到卧室内凭空亮起一豆微弱的烛火。
李乐知单手拖着烛台坐在床沿,看着身着黑衣的少年,饶有兴致的问:“大晚上的,有何贵干?”
来人猛地一惊,他本来就万分紧张,坐在床沿的白衣少女冷不丁的开口,更是将他吓了一跳,虽然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寻李乐知,但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被李乐知发觉了!?
难道,公主早有预料?
想到这里,霍岁安果断的双膝跪地,发出沉重的响声,他深深俯首说:“公主,请救救我,救救我大哥。”
这一声跪地太过清脆,外室的梅夏被惊醒,她看见室内点了灯,轻声问:“公主?”
“无事。”內间传来李乐知平稳的声音,“梅夏,你去院子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来?梅夏心中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院子里。
太学的院子不比宫里,胜在小而雅致,深色山石垒成的园景连着外面湖中的活水,被竹制的小水车送上山石高处,而后徐徐坠落,凝成一汪碧色的水洼,涓涓细流溢在深绿色的青苔之中。
月亮高悬,夙夜清风,梅夏只觉得这些日子是她出生以来过得最好的日子。
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