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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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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锁对于“哥”的第一印象,肯定是来自温闵,他温柔善良,拥有极强的包容心,他从不凶她,甚至都不对别人红脸,他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就是处理她的黑贴,他说人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然后默默地处理掉。
他是这么一个人,总得来说,好,攻击性不强,像水。
第二印象,是来自那个夏天。
宗闲来找她,她说我跟你又不熟,她回放屁不熟,然后硬拉着她去了医院。
她被人打了,伤得不轻,温锁躺在床上,她坐在一旁挂盐水,说你想让我坐着死是吧,温锁说你不还没死吗。
那会儿温锁以为可以欺负她一晚上,但她哥来了,进门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好,看见她躺着而他妹坐着之后,脸又黑了一度。
不过以他的人品倒不至于立马把温锁掀起来,护士来起针,他问了一嘴宗闲的情况,全程温柔耐心地听护士讲述,然而当护士一退出,他就褪去好人模样,询问:“怎么脏兮兮的?”
“你不是看到了!”
“具体。”
宗闲叉腰,但胳膊实在太疼,又放下,“七打一,我没错的啊,她们非把罪名往我身上安。”
“你哥来了,她们冤枉你,我会给你讨回绝对的公道,但如果你敢撒谎,你就死定了,现在告诉我,你错没错?”
“我......哎呀。”
“错几分?”
“最多两分。”宗闲挨着床边坐下,“余照,她那男朋友搞姘头被我看到了,我告诉她,她跟男朋友分了俩月又和好了。这是我的第一错,我不该嘴贱管这破事儿。”
宗闲转了转自己空落落的手腕,“你送我的,全球只有两条,一条她哥买来送给她,一条我哥买来送给我,很正常吧,她手链丢了,非他妈说我偷的,带着六个小姐妹堵我,把手链扣走了。”
她身上脏,伤也多,说到这里顾不得疼也要把腰叉上,“这是我的第二错,我他妈还手还轻了。”
“余照,余展他妹?”
“可不是嘛,上周舅妈不是跟他谈了生意吗,我想着既然有合作,就不要告诉你。”
周屿焕检查她的伤,腿包扎了三处,胳膊青紫严重,脖子被指甲划破,衣服脏兮兮的,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还有没有别的错误?”
“没了。”
“想好再回答,我有时间。”
“真没了。”
“把袖子拉下来,跟我走。”
宗闲先走出去,周屿焕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杵在那当神?”
温锁起身跟过去,那会儿只对“哥”这个印象有轻微的波动,是水面泛起了水花,给了驶过的船只一股强大的推力,她跟着到了周家公司,他妈不在,他让宗闲坐在办公椅上,余展被人带过来。
他三十岁,早已顶起了自家公司的一片天,不过近年来公司效益不好,他再拉不到投资就要面临倒闭的风险,这次过来,以为是要签合同,但是进门觉得状况不对,小心地问了一句周总呢。
周屿焕手里拿着热毛巾,回忆似的,娓娓道来。
“小时候,我非要吃树顶上的桃子,外公凶我,说爬上去会摔断腿,我听了,我姑姑没听,所以我吃到那颗桃子的时候,她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动了两次手术,阴雨天腿会疼,她一疼我就难受。”
办公室内只开了一扇窗,雨刚停,顶楼的空气稀薄,让人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一难受,就想对我妹好,你不了解吧,我们家只有一个出息的孩子,叫宗闲。”
周屿焕拿着热毛巾,蹲下,给宗闲擦小腿上的泥,这时,助理已经带着余照过来,余展惊讶,“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助理把我叫来的。”说完她看见了宗闲,“你怎么也在这?”
“我来告诉我哥你打我多痛。”
“那是因为你偷我东西!”
余展拉着余照,“哥在谈生意呢,你别捣乱。”
周屿焕这时站了起来,“这不是谈生意,这叫我家救你。”然后把毛巾对折,“你这生意,我妈压根儿不想做,是我,觉得你手头的项目有点商业价值,我给的意见,我出的钱。”
余展心一提,怪不得这个合同谈起来这么费劲,原来真正拍板的人从没出来说过话,他往前一步,笑着说:“屿焕,小女孩不懂事,别影响我们的感情。”
“那这样,如果有上帝的话,你去求他,我妹身上的伤三天内好了,我翻倍投。”
余展听这话头咬得紧,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他是个能屈能伸的,说:“要么我给你跪一个。”
周屿焕没说话,宗闲也不表态,天空阴,压得人胸口闷,余展真跪了,余照拉他,“哥!”
周屿焕手压在宗闲的椅背上,宗闲抱怀,独属于这个家族的气场,慢慢吞噬着室内的氧气,周屿焕说:“我不吃这套,要跪也是你妹跪,但我妹也不吃这套,难看,三秒内起来,我谢谢你。”
余展只好起来。
周屿焕走到余照面前,“这条手链只有两条,怎么只许你哥买,不许她哥买啊。嗯?只许你有哥?”
余照欺负宗闲的劲儿被破掉,此时只剩被从小宠到大的矜贵,让她低不下头认错,也没办法抵抗这么强大的气场。
余展想凑过来,被周屿焕一根指头压回去,继续逼近余照,拉起她的手,把那条手链放在她眼前,让她清楚地看着,他是怎么把它解开的。
“1.4亿,艺术品,再炒炒升级为无价之宝,我要是告你抢劫,你猜你这辈子还能不能出来?”
“哥!帮我!”
“求我。”手链坠进周屿焕的掌心,“求你哥没用。”
余照哭出声,手搭在眼睛上,任由泪水浸湿手背。
“哭什么,你们七个人打我妹的时候,她应该没你这么窝囊吧?”
“那你打回来!”
“太次,这样吧,你把你哥的合同撕了,这是你打我妹的认错态度,我全面撤出你哥的生意,因为我们家向来这么护短,你什么时候能继续当上大小姐,就看你哥的本事了。”
“屿焕,别这样,还能谈,我们再谈谈!”
余展想拉着他的时候,助理已经过来带人了。
两人走后,温锁看着对面,对于“哥”的印象,像翻了天似的汹涌起来,这会儿水花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推着船前进,而是翻起了海浪,冲了一个猛子,船被重重地压入水底。
原来还有一种哥,坏,手起刀落断人命脉,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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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亲的那天,温付清没来,他要时刻注意温闵的情况,但认亲是大事,没有个合理的说辞说不过去。温付清说自己进医院了,周家本来要延期,蒋甄私下找周正琼,说继续吧。
周正琼敏锐地察觉到有事儿,但好友这么说,她就不能深挖,认亲典礼就按时举行。
宾客陆续进来,周屿焕已经换好了正装,温锁的化妆师突然冲过来,说:“屿焕,你来看看。”
温锁挂了一通电话后就昏了过去,化妆师以为她没吃早饭体力不支,就掐她人中,等她苏醒后,给她端了水和吃的,但她就只是趴在桌子上哭。
周屿焕进来的时候,她手背全湿了。
温锁浑身僵硬,状态明显不对,周屿焕放低了声音,叫:“温锁?”
“喘不过来气吗。”他把她带到窗口,“这样会不会好点。”又去顺她的背,“这样呢?”
温锁的脸还没上妆,泪痕清晰地挂在皮肤上,她冲着窗外喘气,好像掉进了自己的黑洞里,问:“你健康吗?”
“我很健康。”
“会不会突然喘不过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不会。”
“会不会经常要进医院,换很多很多的血。”
“不会。”
“你是谁?”
“周屿焕。”
“周屿焕。”
“嗯。”
“我想你。”
她的额头抵在窗角,肩头在颤,目光没有聚焦,她呢喃着,已经伤心到没有理智,所以周屿焕问:“你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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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得紧。
关系亲。
周屿焕对面就是她的房间,沈叙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含义,更怕“一是一二是二”已不再是周屿焕交往的准则。
“屿焕。”沈叙叫。
周屿焕回头,明明看见了她,手仍然没有从温锁的后背拿下来,如果以后,他要说他抱的是妹妹,她该理解还是该闹?
“客人都来了。”
化妆师问还要不要继续化,他给温锁擦眼泪,说:“不用,这样就很好看。”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黑猫项链,戴在温锁的脖子上。
典礼开始了,沈叙的胸口一直很闷,她喝了口热茶,被烫到,连忙吐出来,拿毛巾擦的时候,才发现闷在哪里。
大一下学期,周屿焕买了辆黑色跑车,他不喜欢张扬,买跑车的原因纯粹是不想让车上同时出现杜迦佑和宗闲。
她是第一个坐在副驾的女生,她还在为此自豪的时候,发现周屿焕一直在摆弄一个挂件。
宗闲非常嫉妒沈叙第一个坐上副驾,为了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她往车里扔了自己的手工作品,但她手艺非常差,铁艺篮球有几个尖锐的角,周屿焕曾扔过两次,这挂件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床上,硌到过他,他腰上被划了道口子。
甩不掉,也不能让它以这种形象在车里挂着,熬了几个大夜把造型改了一下,沈叙问为什么这么折腾,周屿焕说丑。
对于他是颜控这件事,曾让沈叙放心不少,这能无形中帮她筛掉许多竞争对手。
对手。
沈叙抬头看,温锁的脸被周屿焕的西装挡着,典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周家从香港请来一个大师,他要给这俩孩子赐福,在拿福袋的时候,温锁多抓了一个,藏在了手心里。
下面高朋满座,祝福的气氛萦绕着大堂,大家共同举杯,庆祝认亲典礼正式落地。
只有周屿焕看见了,温锁掌心凸出来的那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