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月照池砚》逾十七

3、秀场

　　齐杳到二楼的时候裴炤砚已经坐着了，身上穿着某个潮牌的T恤，慢慢悠悠划平板看菜品。

　　两人对上视线时他起身。

　　“路上堵吗？”裴炤砚把凳子拉好，做完侍者的工作，然后开口问。

　　“谢谢。”落座之后齐杳答，“还好。”

　　视线慢慢扫过店里的装潢，像是特意没选包厢找了这个靠窗的位置，室内暖灯柔柔的照了满屋，窗外可以看见夜景，每一处都充满了烟火气。

　　菜品被陆续呈上，裴炤砚低头看菜单，让齐杳觉得像回到了高中的日子里，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约着朋友逛完商场去最新开的店里吃晚饭，是难得的闲适时光。

　　人泡在高节奏的生活里久了就像被风干腌渍了，这样的场景让人恍惚，尤其对面坐的还是齐杳才认识几天的甲方，虽然这次约饭和工作没有丝毫关系。

　　她觉得裴炤砚身上好像有种魔力，总能轻而易举拉进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他对别人是不是也会这样。

　　齐杳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往后挽发丝，目光不瞬看着裴炤砚把页面划到新菜品，然后下一秒里视线相触。

　　静默一瞬，裴炤砚先开口，“新上了菜品想试试吗？”

　　桌上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不少菜，齐杳还维持着刚才的样子。

　　“不用了，太多了我们只有两个人。”

　　桌上的菜色泽诱人，令人心安的香气萦绕两人，裴炤砚熄了电子屏答好。

　　菜品被推到面前，视线略过骨节分明的手回到他脸上。

　　“边吃边说吧。”

　　不过多时，窗外夜色更浓，齐杳看着桌对面的男人认真吃菜，脸颊徐徐地动，半点没对约饭的内容有兴趣的样子，中间还把菜品往她这边堆。

　　场面一度奔着一对英年早婚的小夫妻去，齐杳暗暗觉得不行。

　　“我上次说我约你是因为一个账号。”

　　“嗯，我记着。”裴炤砚没看她。

　　“我念大学的费用是一个公司的项目资助的，临毕业时有联系的同个项目的受助人都陆陆续续回国在不同的企业工作了，不回去的也会变着法子算把资助回馈了。”齐杳放了筷子。

　　“奇怪的是我大学签合同之前并没有另一份所谓的‘回报合同’，毕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人找过我。”

　　这下对面的人有了动作，目光就这她放完筷子还没收回来的手指移到她的脸上，面色疑惑。

　　而齐杳的目光也带上探寻的意味。

　　“吃饱了？”

　　“七八分。”

　　裴炤砚像是有点无奈，伸手揉搓了一下右边的脸颊。

　　“还合胃口吗？”话却是慢慢问出口。

　　“嗯，很喜欢。”齐杳面色柔和。

　　话题换得突然，齐杳一时间不知道下面要接什么。

　　“所以你是查了这个账户是吗？”裴炤砚这下看上去是打算认真聊了。

　　“嗯，私人的，所以我查到了你的号码。”齐杳也极认真地回了句。

　　“所以那天下午你说单独约一下。”，说完裴炤砚笑了，人向后靠着背倚，身上那股闲散的劲儿冒了头。

　　脸上的笑带着极浅的嘲，柔光一照整个人倒静下来。

　　“是的，真的很巧，原本我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拨你的号码。”齐杳如实道。

　　隔了一会儿，裴炤砚面色平静地开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项目应该叫‘培远’，我爸的公司，至于为什么是我的账户可能得问问我爸手下当年做这个项目的员工了。”

　　“这样么，我知道是私人账户的时候以为是个人资助，毕业后一直想着联系一下。”齐杳道出了她最原本的目的。

　　这次裴炤砚沉默了，窗下人来人往带起喧嚣，而他就长长久久的盯着齐杳的眼睛。

　　久到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才往下说。

　　“虽然我和我爸互不对付，但我可以起帮你查一下这个账户到底有没有可能是私人资助。”

　　齐杳还没来得及回答。

　　“但是可能要点时间，过了这么久了，没人知道那批员工有没有另谋高就。”怕她不答应似的接这句。

　　良久，齐杳说谢谢。

　　裴炤砚也像轻松下来，身子往前靠。

　　“如果有我能帮到的地方，也欢迎找我帮忙。”齐杳补充到。

　　“帮忙啊。”慢慢悠悠的调子像笑音，又好似真的在认真考究这句话的可行性。

　　视线略过桌子上微凉的菜品，又重新看向她。

　　“不如下次你请我吃饭吧。”

　　“啊？”齐杳没想到他思考半天的帮忙成了这个。

　　彼时侍者端了杯温水放到齐杳手边。

　　“我不需要你帮什么啊，你就帮我好好吃饭吧。” 说的像个笑话，也真就笑着看她，脑子里猜齐杳会给的回复。

　　“行，那下次我请你。”

　　——

　　这场筹备良久的时装秀终于在几天后开始了。

　　齐杳到达场地的时候，背景已经快完工了，连着仿古超轻秀凳开始安放标签。

　　或写着书法的或印着栩栩如生的画的亦或刺着一些瓷器花纹的纱从顶部荡到秀道上空，一眼看过去错落交叠，场地的排风一吹纷纷扬扬飘起来又慢慢悠悠落下。

　　中间安排摆放瓷器的柱台纯白，射灯把场地照的完全，能想象瓷器被摆放完的场景会是多么震撼。整理的人穿着现代装束低着头忙碌在场地间，却不显突兀。

　　秀前一小时，后台全是做妆发的模特儿，连着到指甲盖儿都按照创意总监给出的要求在做。

　　人坐到化妆台前时，旁边坐的还是狄拉，身上穿着极薄的连帽外套，拉链拉到顶，这会儿的她看着精神头特好，妆造像是已经完了，懒懒坐着等助理拿服装来，刷新社交平台的提示音隔一会儿响一次，稍宽的袖口划到肘弯前露出细白的小臂。

　　正红色的字体看不清内容却也能猜到她在看热搜榜单。

　　看见齐杳时自然的打过招呼，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事转身翻放在椅子上的助理挎包。

　　齐杳这会儿配合化妆师闭眼铺底妆，隔两秒，领着贴身物品的姜雨在身后戳了戳她肩膀。

　　没等转头的功夫，一只粉嫩的小保温杯被送到身前。

　　齐杳讶异问，“给我的？”

　　“是啊。”说完挑眉示意她开盖子，身后的姜雨深吸一口气。

　　扑面而来的豆浆香气要人忘了周围的环境，齐杳手握着小巧的杯子，对这股香气熟的不能再熟。

　　“你家住市一中那边？”

　　“算是吧。”，狄拉默默在心里掂量了下，那儿是有几个楼段在他爸名。

　　“没吃东西呢吧？”，手肘压着椅靠撑着下巴，眼里带着笑和丝丝的打量，倒是不觉恼人，挽好的发随着她的靠拢从耳后划到肩前。

　　“没。”

　　“那正好喽，最多三个小时了。”，说完就坐正了靠回去，手指敲着屏幕像回消息。

　　原本嘈杂的工作环境，因着熟悉的气味一下子让齐杳放松大半，像被拢出一个独属于她的小地盘温馨安逸。

　　心底的疑问被逐渐变少的液体勾起来，连带着狄拉前几天的行为让她心底的荒唐念头变得强烈。

　　愣神了会儿，狄拉的助理找好了服装，旁边的人也起身。

　　齐杳有意往身侧看。

　　“保温杯送你啦，新的，是不是还挺可爱的？”，说完这句低头把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

　　“你...”这边的齐杳揣摩着用词想要问点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好像很了解你？”狄拉笑着直接道出她的疑惑。

　　隔了会儿，伸手拉开拉链发出“哗啦”一声响，脱掉连帽外套递给站旁边的林言。

　　然后只剩一件纯白吊带的狄拉抱臂向她努努嘴，歪着头眼底的笑意比刚才更甚。

　　“或许，你认识裴炤砚吗？”

　　说完拎走套装袋子，身旁的林言也紧跟着往换装间走，留两人愣神。

　　齐杳低着头想起来那句玩笑似的话。

　　然后转头和身后的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怪姜雨瞎猜。

　　后面的时间全都耗在这场活动上，两人按部就班，交集实在少的不足以支撑要深入了解的方面，也都收了心思安心工作。

　　后台进行着混乱的换衣环节时前面也一刻不停的进行灯光和摄影机器的调试，然后是彩排。

　　秀前半小时重要媒体进入后台，创意总监带领着参观，对作品进行阐述，同时受邀者陆续进场等待开秀。

　　与此同时网上引起不小规模的热度，随着受邀明星的行程路透图和视频的发出，各家粉丝吵得火热。

　　受邀的都是新一线小生，目前放出接了邀请的顶流只有牧屿驰一人，但从剧组出发飞江城的送机图热榜早就冲上了前五，牧屿驰从三月前就进组拍一部上星剧，听说是奔着奖项去的，闭关了几个月，层层遮挡下仍能看出人是瘦了许多，引得送机的粉丝心疼的哀嚎。

　　由着牧屿驰的热度，知道的不知道的对这场时装周的期待又拔了一截，也算好事。不过真正能接受起考验的只能是作品本身和业界看法，不过于端对这次特别有信心，他站台后看陆续到场的人，看场地的布置，满心满眼的觉得不错，时间差不多时打算回后台，却在转身的前一面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庞，然后瞪大了双眼。

　　裴炤砚在一溜儿明星旁边并列前排，观秀体验感绝佳的位置上，相较于明星的得体穿着和他的休闲穿搭更惹眼的的是他漂到近九度的金发，人白骨相立体压的住，就显出别一番的味道来，人就松弛感满满地叠着两条毫无天理的长腿刷手机，任凭各种摄影设备和高举着的手机，全然无视周遭热切的攀谈，光闪着，声音响着，超然物外。

　　明明他是个资方。

　　离开场只剩几分钟时终于默契地安静下来，老于也被身后的手彻底扯进后台。

　　乐声起，前调悠扬，一声鸟鸣和后继的鼓声伴着长笛彻底燃了场子的氛围，开场模特入场。

　　凉风慢悠悠把顶前的纱吹动，错落起伏的柱台放着提前运到场的瓷器，没封玻璃罩。

　　一呼一吸间观众彻底被引进一个独特的时空，像在古时却又能看见不同于那时的便捷装束，瓷器通身莹润光泽，温柔地折射着头顶的射灯。

　　随着模特的走动人们像是真的看见那个时代劳作的光景，服饰的配色无一不令人愉悦，有都能在形状各异的古瓷上看见，和谐又独立的存在于这片天地。

　　齐杳上场后走到中段余光就撇到扎眼的裴炤砚，这会儿收了身上的劲儿也看的入神，灯笼裤一边往回走走一边摩挲着。

　　折了个弯儿后两人之间就立着纯白的柱台和瓷器，恰恰好色调和她身上的服饰契合，几排之后的摄影灯光又闪起来，齐杳不受影响，身后的丝带随着风劲儿飘着，几步后和裴炤砚就这瓷器形成对称，她在这边，裴炤砚在柱台的那边。

　　而他也一眼不落地看着她。

　　一场走完大概要多久呢？齐杳没仔细算过，但总归不超过三刻钟，人刚出大门就被一侍者拦住，一大捧蓝大花飞燕被递到齐杳眼前，花朵颜色过渡自然，清清静静惹人喜欢。

　　“齐小姐，有人拜托我把这束花递给您。”侍者在身侧立着。

　　齐杳视线挪到外包装纸的logo上，连贺卡的字体都眼刻骨难忘。

　　“不好意思啊，我花粉过敏。”说完忙退了几步和花保持安全距离。“能麻烦你帮我扔了吗？”脸上是带有歉意的微笑。

　　“这样啊，那好吧。”花束被重新拢进怀里。

　　出来时裴炤砚已经走了，热榜牧屿驰已经轮了个遍，各种“出圈神图”在社交媒体上炸出无数迷妹，热度空前。紧跟在后面的是自来水热度的秀场图，连带着古瓷秀场的词条冲到榜二。

　　齐杳在外面等车，热风吹着，长发束成马尾，拿助理的号看广场实时评论。

　　#古瓷秀场# 妈呀这些瓷器竟然连玻璃罩子都没罩上，这秀哪儿请的投资，这么肥？！

　　回楼上：#古瓷秀场# 我说你们只发现这个么？这秀质量不是一般的高的，看见服饰上面绣的花纹了吗，这针脚明显是我国地方非遗手法啊！附高清大图。

　　#古瓷秀场# 我的天！猜猜我发现什么了，瓷是一个窑产出的，随便一个都能买座岛了！

　　回楼上：夸张了，但也差不多了，我说怎么越看越熟悉，特意跑去查完回来说句，最低战乱年代产的，打完这窑直接停了，没几个同期的在咱国家博物馆呢，这看着明显是私人从哪收回来的，真是大手笔！

　　看着网友刷图和各种科普，在台上时不方便看，在之前也没了解过，这会儿齐杳才明白裴炤砚不借出来是挺应该的。

　　隔两秒手机跳出条信息，裴炤砚发来的。

　　手指先触到最新的评论。

　　#古瓷秀场# 怎么都跑去看瓷了，没人在意设计师的心血吗？除了刺绣手法还有很多值得赞赏的好吧，仿着古人劳作和各种重要场穿着的服饰并做出改良。不要太厉害好吧，简便的同时又看到了文化缩影附全体模特服装图。

　　回楼上：哈哈哈哈哈哈哈也不全是看瓷器的，我还看颜（花痴花痴）

　　楼三：饭圈人去热榜一（狗头）

　　回楼上：谁说是饭圈图了，我舔的这俩好吧，附图。

　　#古瓷秀场# #神图# wc谁知道这个模特是谁啊，我可太吃这颜了，附图。

　　回楼上：我天，这个金毛，哪个摄影师拍的，我也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