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来之时》Unforgetful

11、死亡警告

　　许处低垂着眸，左手半搭在桌子上，拇指细细摩擦着木制面，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对峙已经翻篇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许凝云又紧接着盘问:“编号2519的高空监控，在事发的前一天报废，这是不是太巧了呢?”

　　“许处长，编号2519的详细报告您也看过，这就只是个巧合。”腾逸回答得胸有成竹，表情镇静，“凡事都有万一。”

　　“凡事都有万一。”许凝云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既然如此，那便回到正题。”

　　“翻出来的N5.8，可以算得上比较新型的N药，暗网上的价格是36万星币每支，一共3支，总计108万星币。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承担的支出。当然，这也不能排除购买者上头亦或是更严重的精神控制。”

　　许凝云从中心逐渐走向距离听众座位更近的台前区。所有的光汇聚在一起，打在他身上。

　　“挖掘与翻盖的土壤很新鲜，说明发现当时距离嫌疑人埋藏的时间很近。而且，嫌疑人将N药藏匿于不到10厘米的地下土层。”
　　“比起挑衅，我更倾向于是嫌疑人只能辨别地出N药，但不知道它的类型和正确的销毁方式。”

　　他总结道:
　　“所以，本次案件中N5.8的购买者不等于藏匿者。”
　　“至于更多细节，有请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黛罗曦！”
　　会议一结束，大部分的人都随着许凝云涌出去，只余下零零散散几个动作慢的。
　　好在黛罗曦这几天忙得头晕眼花，整理速度不快，步子也小，应凭陵收拾完东西几个大跨步追上了她。

　　黛罗曦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那天她照常带她负责的搜捕犬黛小黑巡逻。在路过H2O街时，黛小黑疯了一样领着她冲向中心花园。
　　黛罗曦也机智地发现了不对。最后在中心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藏匿的N药。

　　调查案件的这几天，她匆忙急了，太久没好好休息，身体不太灵活，甚至连脑子也糊里糊涂的。

　　“应凭陵？”黛罗曦是辅助组的，跟应凭陵也只是普通同事关糸，并不相熟，“你们技术组任务也挺繁重的，你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想要印证一下。”
　　应凭陵的表情过于严肃，令黛罗曦一下子紧张起来:“那有多不好？”

　　“快走！去动物科室。”
　　黛罗曦一下子明白过来，用尽全力奔跑起来。

　　动物科室独立在检行所大楼的后面。
　　它离得有些距离，需要穿过训练场，再走过一大片草地。

　　女孩子的爆发力是惊人的。应凭陵甚至都有些追不上黛罗曦。
　　木门被上了锁，黛罗曦心下一沉，脸色刷白。应凭陵来不及多想，一脚将其踹开。

　　看清房间内的一幕，黛罗曦瞬间摊软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叫出了倒在血泊中人的名字:“洛欣？”

　　应凭陵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愣了几秒，心惊地呼出一囗大气，抖着手拿出终端打给了腾逸。
　　“出事了腾所长，在动物科室。”

　　被拉起身来的黛罗曦已经完全崩溃了，站都站不稳，又跌回到地上。
　　鼻腔里全是可怕的铁锈味。
　　她努力地伸出手，满眼都是泪水。

　　应凭陵还算清醒，担心黛罗曦破坏现扬，立马捂住她的双眼:“别看了。”

　　-

　　“你还好吧？”

　　“啊？”应凭陵冲许凝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没事。”

　　许凝云坐到他旁边，顺手拿过他放在膝盖上的诊断证明。

　　应凭陵紧张地动了一下喉结，借着余光偷瞄许凝云:“许处长，这种现场您是不是见惯了啊？”

　　“见得挺多的，有的比这还凶残。”许凝云把诊断证明还回去。

　　“这还是我是第一次见。”

　　疗愈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医护小姐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关上门后才注意到椅子上的两人:“许处长，应凭陵。”

　　许凝云站起身问道:“黛罗曦怎么样了。”

　　“情绪失常，精神混乱，生命值低下，怕是得有一段治疗时间。”

　　黛罗曦已经是两次案件的第一见证人，她的所见所闻过分重要。

　　“好，了解。”许凝云烦躁地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突然应凭陵上前一步，毫无边际感地靠过来，温柔地帮他揉起来。因为过于舒服，许凝云也就没躲开，任由他干这事。

　　医护小姐一时尴尬地望着这两人，将黛罗曦的诊断证明递过去，等许凝云阅后收回，最后叮嘱了一句“黛罗曦被她催眠了，不适合打扰”就开溜了。

　　安静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浓烈的消毒水味和另一个人清新的气息碰撞在一起。

　　应凭陵接受了许凝云的邀请，再次去到了动物科室。

　　现场被一层又一层的警戒线围起来，安保人员手持电棒站岗，巡逻机器人绕着浅蓝色的保护圈检查。

　　好在许凝云就是张活体通行证。他们穿戴完防护套装，就可以进去。

　　那扇被应凭陵踹坏的木门虚掩着。
　　人和犬的尸体都被送去了解剖室，只剩下白色的现场痕迹固定线。大片的血已经凝固，暗色的红令人作呕。

　　许凝云在前头开路，东看西摸，整个现场似乎对他的思考没一点儿影响。

　　后面的应凭陵并不好受，眼睛都不敢从许凝云身上挪开，一直在咬紧牙关坚持。
　　到了后来，心理暗示太强，连防护面罩都起不了作用。

　　应凭陵感觉血腥味缓缓涌进了他的鼻子，视觉中的许凝云突然蹲下去，而他直面那摊血。

　　应凭陵再也忍不下去了，跑出门外，直至出了保护圈，弯下腰对着草地干呕，一旁的安保投来同情的目光。
　　唾液被他硬生生压下嗓子。

　　这时，一瓶已经拧开的水被送了过来，应凭陵抬眼望去，是许凝云。
　　他慢慢直起身，说了句谢谢，伸手将水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颈部的喉结上下滚动。

　　“许处长，您瞧出什么了吗？”
　　应凭陵将水瓶紧紧攥在手心，压扁。

　　“这次是真的警告了。”许凝云叹息，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撇向应凭陵握着的空水瓶，“你先走吧，我一个人留下来再观察会。”

　　应凭陵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并没什么用处，反而会给许凝云添乱。他轻咬下唇，最后看了许凝云一眼，选择离开。
　　只一眼，却让许凝云心情大好。

　　-

　　此时的许凝云正坐在飞行舰的会客厅，对面是一位尊贵的客人。

　　“抱歉，我看个消息。”

　　客人很善解人意:“您请便。”

　　为了防止别的意外，洛欣和黛小黑等七条搜捕犬的尸检都是A处的岑溪亲自动手做的。

　　“洛欣的化验单出来了，她体内含有超高浓度的N6.1，预测注射时间不超过七小时。”
　　“她被N6.1影响了心智，先杀害七条搜捕犬，再进行自残，最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收到信息的许凝云并不惊讶，这样的结果完全印证了他的推理。

　　他把终端收好，为秘密前来的茫斯冷那市长倒上一杯茶。

　　“许处长，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女市长的脸上满是疲惫。

　　许凝云实话告诉她:“尸检报告有结果了。”

　　“天呐，是那位叫洛欣的检行者吗?”市长的悲哀难以言表，她低下头埋进双手合成的掌中，双肩无助地颤动。
　　这位强势的女性，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不希望再发生意外了。”

　　许凝云见惯了这些，慢悠悠地端起茶品了一口，理所应当地安慰:“她的不测是令人惋惜的，也是有价值的。不会有别的意外了，一切就快有水落石出了。”

　　市长放下手，泪水已经沾湿她的脸庞，她胡乱地抹开:“A处还能再快一点吗，茫斯冷那已经完全封锁整整4天了。”

　　“那您一定要配合好我们检行所。”

　　“您放心，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市长操纵着她那双机械义肢，赶在许凝云赶来扶她前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

　　“一路小心，再会。”许凝云目送市长离开后，便带着市长秘密送来的东西前往飞行舰的大会议室。

　　他把东西丢到桌子上空。小巧的东西被牢牢地吸附在桌子正上方，两者一同发出变化的白光。各色的幻影这桌子上一一显现。
　　这是所以平面基地最宝贵的空间动态地图，是茫斯冷那创造的基础图纸。

　　宋客琛刚好这个时候进来，手上的盒子是许凝云交给他处理的紧急任务。

　　“我让你干的事做完了吗?”许凝云头也没回，一心扑在空间动态地图上。

　　“老大，您是不是有意针对我啊，又让我去跟垃圾打交道。”宋客琛懒散地走过来。

　　许凝云拿过盒子，随口一问:“没出什么岔子吧。”

　　“我办事，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才让你去做。”许凝云很擅长给人恰到好处的肯定。

　　宋客琛对其很是受用，情不自禁笑出声。

　　许凝云颇为无语地白他一眼，没管他，继续观察被投射这桌子上的空间动态地图，然后围着桌子转起来。

　　宋客琛没等来下一步的指示，更不敢催促进入思考状态的许凝云，只好装模作样地学着许凝云一起转圈。

　　突然，许凝云似乎是有了答案。他操控起空间动态地图。
　　以H2O街中心花园为起点，一条黄色的指引线迅速延长，在一个个不同的地方分叉，有的不再重合，有的相交后又分离，最后所有的线等下，落在不同的终点。
　　一共154个最后的点。
　　那就还有154个嫌疑人。

　　许凝云后退一步，将所有的线索调示在蓝屏上。
　　许凝云早已把所有的信息进行了细致的整合，现在寻找起来更加方便。他一手在蓝屏上查找，一手把空间动态地图上的一条又一条黄线排除 。

　　这种工作许凝云向来很熟练。等能排除的黄线全部消失，也没用很长时间。
　　现在，空间动态地图上还剩下4个终点。
　　4个嫌疑人。

　　想必，柳湘君那里也有了结果。

　　直到这时，许凝云才发现某人似乎过于安静了点。

　　宋客琛早已无聊得昏睡在墙角的一排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