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将宁晚

15、端木

　　谢矜刚才在施泽雪身上施了鬼灵术，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因此目睹了刚才他和乌满对话时发生的一切。

　　那只妖兽比众人想象中更难缠，几个侍卫一同上前才堪堪挡住了它，眼见着要挡不住了，暗处走出来两个暗卫朝它挥斩剑气。

　　这妖兽虽然也有灵气护体，但是还是被剑气斩得退后了，身上被割出了几道伤痕。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少年带着两个仆从走进了酒楼，“阿烈！”

　　少年跑到妖兽面前，轻抚着它。阿烈见了自己的主人，委屈地嘶鸣一声。

　　少年从它身边站了起来，目光狠厉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你们竟敢伤阿烈！”

　　施泽雪此时被七八个侍卫挡着，跟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看见剑光交错，然后刺啦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划过。

　　直到两个暗卫已经抵挡不住少年的进攻，围在施泽雪身边的侍卫才齐齐出动，而少年的两个随从也加入了其中，整个琼华楼的一层就这么剑光飞舞，还有人在一旁拍手叫好。

　　突然，少年一个转身，绕开了正在和他交锋的暗卫，直冲施泽雪而来，锋利的剑抵住施泽雪脖子的刹那，所有人都停住了。

　　少年在施泽雪耳边嗤笑着说：“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施泽雪眨了下眼，她能说不是吗？

　　少年见施泽雪不说话，将剑锋向施泽雪的脖子上又靠近了几分。然而一道迅捷的身影却在此时猛地冲向少年。

　　少年立刻将剑从施泽雪脖子上撤离，抵挡住那道又快又狠的剑气。刹那间，两道锋芒的剑气交错，迸发出激烈的火星。

　　这时谢矜赶到了现场，他拉着施泽雪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殿下，没事吧？”

　　施泽雪摇摇头，“没事。”

　　然后她怔怔地看向谢矜，眼底写满了疑惑。

　　你怎么回来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施泽雪将目光紧盯着与少年交锋的那道暗紫色的身影。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被她赶走的紫芙。

　　紫芙身手敏捷，出招精准，很快少年便招架不住，随着最后一道剑气的落下，少年用剑身格挡，然后往后踉跄了几步。

　　紫芙转动手腕，将剑转了个方向，她双手握着剑柄，剑锋朝下，向少年拱手，“端木世子，得罪了。”

　　“你是谁？”少年站稳后面色不善地问。

　　“奴婢紫芙，任暗影卫一职，今日奉陛下之命，护卫公主殿下。”紫芙言语平淡，不卑不亢。

　　“早就听闻你们昭国皇帝有个剑术高超的暗影卫，原来就是你。”

　　紫芙略低着头，“多谢世子夸赞。”

　　施泽雪看着她，终于知道那日陷害和鞭打谢矜，果然是司马复的主意。而紫芙，竟是一个剑术如此精湛的剑修。

　　紫芙将剑收入剑鞘，转身朝施泽雪走过去，“殿下受惊了。”

　　施泽雪却没有应她的话，刚才紫芙收剑的姿势，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记忆里也有这样一道身影，擦着带血的剑，然后将剑收回剑鞘，转身走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直到谢矜不轻不重地在施泽雪手腕握了一下，施泽雪才回过神，对紫芙道：“我没事。”

　　然后她看向了那个少年的方向，“世子？”

　　“殿下，是金国端木将军的嫡子，端木洵。”一直缩在一旁的茑萝此刻出声提醒道。

　　施泽雪心下疑惑，金国的世子怎么会在昭国的皇城出现？

　　这时端木洵走了过来，姿态散漫地向施泽雪行了一个不像礼节的礼，“公主殿下，刚才多有得罪。”

　　施泽雪看向眼前这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和她差不多年龄，只是他的发型在昭国显得有些特别。

　　前面是现代女孩子会留的齐肩短发，后面的头发则很长，有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坠着红色的玛瑙石，藏在松散的长发间。

　　而且他穿着的靛青色衣服上配了很多银饰，腰封和领口处的绣着精密繁复的纹饰。让施泽雪很容易联想到她在现世见到的苗族服饰。

　　她笑着对端木洵道：“端木世子，你的妖兽我会请人去诊治，希望世子不要计较我手下这些人的过失，他们不过是护主心切。”

　　今天这事说到底还是端木洵那边的过失，如果不是那只叫阿烈的妖兽闯进了琼华楼，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提议诊治阿烈，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好在端木洵也知道自己理亏，“诊治就不必了，我金国的妖兽，自然要由我金国人来治疗。至于公主殿下的手下，在下岂敢怪罪。”

　　话里话外都是一股阴阳的味道，不过施泽雪并不买账，“如此也好。”

　　端木洵震惊地看着她，“你！”

　　施泽雪：“？”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在下就先告退了。”端木洵说着，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施泽雪点点头，端木洵就气鼓鼓地带着他的随从还有妖兽离开了。

　　这时施泽雪感觉整个琼华楼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这是我们大昭国的公主？”

　　“可不是吗，你没听那些人怎么叫她？”

　　“刚才她那位侍女那么大喊一声，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是啊是啊，本以为我昭国只剩陛下一个皇族，原来竟还有位公主！可惜公主戴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芳容。”

　　“不过刚才和公主的侍卫打起来的那位好像说是金国端木将军的世子？端木将军据说也是金国的皇族，世子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昭国？”

　　“欸欸，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世子和那个暗影卫的对决，高手对决果然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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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泽雪听着嘈杂的吵闹声，下意识地想揉脑袋，不过最后还是止住了。

　　琼华楼是待不下去了，谢矜也还没有逃走，他们得换个地方才行。

　　于是施泽雪往门口走去，“我们也走吧。”

　　到门口时，施泽雪看了紫芙一眼。然而紫芙只是站在原地，恭敬地目送她离开。

　　施泽雪和谢矜还是同坐一辆马车，两人在车厢里聚了一个隔音罩。

　　“谢矜，你没找到机会逃出去吗？”

　　“不是。”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走。”

　　谢矜抬起头，“殿下，我走不了。从出宫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走不了了。”

　　谢矜眉目低沉，看着就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过他这次是装的。他想知道……骗他出宫门会不会是施泽雪和司马复设计让他毫无防备地被朱雀锁困住的阴谋。

　　他知道他本该不去怀疑她，但是过往的经历让他无法再接受再一次的欺骗与背叛。

　　因此他仔细地观察着施泽雪脸上的表情。

　　施泽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出宫门的时候？”

　　施泽雪沉思起来，出宫门的时候谢矜的状态确实不对劲，“所以出宫门那会你那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谢矜看着她眉心不自觉拧起的眉，还有她关切的询问，那面名为怀疑的高墙在他心里轰然倒塌。

　　他对施泽雪道：“殿下可知朱雀锁？”

　　“朱雀锁？我想想……”施泽雪努力在原主的记忆力搜寻朱雀锁。

　　记忆里有个温良贤淑的女子面对着她，然后给她讲朱雀锁。那人是原主的母亲端妃。

　　“朱雀锁是朱雀一族，也就是我们昭国皇族特有的术法，这种术法的实施需要朱雀一族的血为引，将血滴到要锁住的人身上，然后在他毫无防备或者自愿的情况下完成术法，朱雀锁便可落成。”那个女子温和地说着。

　　然后，施泽雪发现在这个情景里不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有另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站在一旁。施泽雪努力想要去看清楚他是谁，却越看越模糊？

　　“殿下？”

　　“殿下？怎么了？”

　　施泽雪睁开眼，迷茫的眼睛对上谢矜。

　　那双浅淡的雾蓝色眼睛此刻盛了水汽，如同霜降下的冰凝花。

　　谢矜看着她，手指抚上了她的眼角。

　　施泽雪急忙抬起手去擦自己眼角差点流下的泪。

　　可能是这幅原主的身子在想念她的母妃，也有可能是施泽雪自己想起了她的母亲，记忆力那段温馨平和的画面让她心中酸楚。

　　她确实很想念母亲，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就很少再见过她了。尽管小时候她的母亲没有原主的母亲端妃那么温柔，她甚至是有些严厉的。可是施泽雪还是想她，想他们曾经一家人温馨地生活过的那段日子。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我的母妃了。”施泽雪低着头道，“我知道朱雀锁是什么了。如果要解开，是不是只能去取司马复的血？”

　　“要是我也有朱雀血脉就好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谢矜，你要不试试我的血？没准会有用呢。”

　　她抬头看向他时，眼底还残留着未退的红，灰蓝色的眼亮晶晶的，倒影出他的模样。
　　谢矜心口突然刺痛了起来。

　　她还是那么好，是无瑕的白玉，是人间纯净的雪，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怀疑。

　　再开口时，谢矜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的沙哑，“殿下没有朱雀血脉，没有用的。”

　　尽管或许施泽雪的血真的会有用，但是他不想因为这渺茫的希望去伤害她。

　　他不想……看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