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将宁晚

16、妥协

　　见谢矜不愿意试，施泽雪只好作罢。

　　“我会想办法的……”施泽雪低声喃喃道，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谢矜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马车还在平缓地行驶，直到到了一处热闹的街巷停了下来。

　　茑萝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殿下，到梦溪街了，马车无法通行。”

　　施泽雪掀开车帘往外看，梦溪街的人流熙熙攘攘，每一处摊位店铺前都围着不少人，商品琳琅满目。商人叫卖，客人交谈的声音混杂着，热闹非凡。

　　施泽雪不喜欢热闹的环境，不过如果是逛街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

　　左右现在谢矜也走不了了，今天难得出宫不如好好玩一次。于是施泽雪问谢矜：“谢矜，你想不想去逛逛？”

　　谢矜愣了一下，随后说：“殿下不必问我，自己决定就好。”

　　“那怎么行，是我邀请你，当然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 施泽雪坚持道。

　　谢矜看着施泽雪坚持的表情，恍惚间想到了从前，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那些人只会一边鞭笞他，一边用高高在上又令人恶心的语气命令他。

　　但是施泽雪不会，她会尊重他的意见，照顾他的心情，如冬日的新雪般干净，却带着春日柔和的温暖，让谢矜忍不住想要靠近。

　　于是谢矜笑着对施泽雪说：“好啊，殿下。”

　　施泽雪下马车时，吩咐那几个侍卫不要靠他们太近，否则太引人注目了，她只让茑萝跟在她和谢矜后面两步。

　　说起来这还是施泽雪头一次和异性出来玩，之前一直都忙于学业，对于同性和异性的交流其实都不算很多，以至于到了高中毕业也没有同男生出去玩过。

　　既然是第一次，自然要好好珍惜 。

　　然而施泽雪没想到的是，每到一个店铺或者摊位人们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她身上，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然后又像是惧怕什么一样纷纷走开了。

　　？

　　施泽雪疑惑地看向谢矜，“他们怎么了？”

　　“可能是在怕我吧？”谢矜笑了一声。

　　施泽雪疑惑道：“怕你，为什么？”

　　“殿下，妖鬼一族与生俱来的鬼魅气息会让普通人看到他们害怕的事物，因此人们大多害怕妖鬼。”谢矜朝她耐心地解释。

　　施泽雪却摇摇头，说：“如果是这样，他们怕的就不是妖鬼，而是他们心中本就存在的恐惧。”

　　“你只是让他们直面了自己的恐惧罢了。”

　　谢矜看着她笑了，道：“是吗，原来你是是这样想的。”

　　施泽雪看着谢矜如沐春风般的笑脸还有些不适应，她转了头，道：“不过我不怕你，也没有见到那些画面。”

　　好吧，虽然从前怕过，但是只有那么一会会。施泽雪在心里默默纠正。

　　谢矜听到施泽雪这番话时却沉默了良久。他想到了一件事：梦溪街里不只有人族，还有妖族，普通人族会畏惧他的妖鬼血脉，而他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也对一般的妖族有着天生的压制。因此人们不敢接近。

　　但是施泽雪的表现却很平常，明明他今天可以没有隐藏那些气息，无论是属于妖鬼的，还是属于他的与生俱来的血脉里的 。

　　原本他只是想将那些靠近施泽雪的人驱赶开来，却不想发现了这个疑点。或许公主殿下身上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你这样，不会被他们察觉出你的身份吗？”施泽雪有些担心，毕竟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人们对妖鬼的恶意已经烙印到了他们骨子里。

　　“不会，小姐，他们轻易察觉不出来。”谢矜还记得在外面要称她小姐。

　　施泽雪点点头，知道谢矜或许有自己的方法，也没再多问。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远远地施泽雪看见一只山羊妖在卖肉，而且这只妖很特别，他的头化作了山羊，身体却是人的形态。

　　别的妖族都是要么化成人形，要么化成妖的形态，不过还是以人形为主，但是像他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施泽雪有些好奇，朝他走过去，问：“你卖的什么肉？”

　　那只山羊头裂开一个大幅度的微笑，道：“这位温柔可人，善良聪慧的小姐，我卖的是狗肉。”

　　施泽雪看着他，突然想到那句“挂羊头卖狗肉”，而且……说她温柔可人她还能理解，他都不认识她是怎么看出来她善良聪慧的？

　　那只山羊妖眼神黏腻地粘在施泽雪身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施泽雪转身就要离开，怎料那个山羊妖却急眼了，伸着手要去拉施泽雪，“等等啊小姐……啊啊！！”

　　那只试图拉住施泽雪的手在还没碰到施泽雪时就被谢矜抓住了，谢矜漆黑的眼睛就那怎么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不不，侠士……啊！你松手啊!!!”山羊妖大嚎。

　　施泽雪回过头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也冷冷地看向这只山羊妖。

　　长得丑就算了，人还不老实。

　　施泽雪朝后面那些侍卫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过来。

　　“小姐。”

　　施泽雪指了指山羊妖，对他们道：“交给你们了。”

　　“是，小姐。”
　　几个侍卫往山羊妖那走过去。

　　山羊妖眼见着要被抓，就准备跑，然而谢矜紧紧捏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山羊妖最终被两个侍卫押去官府了，在施泽雪他们不远处又围了一圈人。也许是迫于对妖鬼的不自觉的害怕，他们没有靠近。

　　施泽雪扶额，怎么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围观。

　　于是施泽雪拉着谢矜，进了不远处一家小的饭店。逛了这么久也确实是饿了。

　　防止把店里的客人吓跑，施泽雪对谢矜道：“你把气息收一收。”

　　谢矜很听话地照做，“好。”

　　施泽雪又看向茑萝，“你让那些侍卫都进来吃饭吧。”

　　“是，小姐。”

　　两人总算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有些晚的午饭。

　　他们下午又逛了一会，但施泽雪什么都没有买，倒是给谢矜买了几件衣裳。谢矜的衣服也很好买，以他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

　　施泽雪还问谢矜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毕竟她现在是公主，想买什么都不缺钱，但是谢矜只说不用。

　　于是这一天的行程便结束了，顶着绮丽的霞光，他们回到了宫里。

　　施泽雪直接回了她的主屋，洗漱完毕就歇息了。

　　谢矜回东厢房的时候，今日的侍卫当中有两个一直跟着他，一直到了东厢房。

　　东厢房的小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织金的黑袍，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威严华贵。

　　是司马复。

　　“看来你和朕的皇妹相处得不错啊。”司马复嘴角带着讽刺的笑，与他冷峻的脸显得格格不入。

　　谢矜没有答复他，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东厢房周围的屋顶上全都布满了黑影，紧盯着他们这边的情况，蓄势待发。司马复身边还站着紫芙和另外两个侍卫。

　　谢矜估算着自己有多少把握可以近司马复的身，或者直接从这里逃走。紫芙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以他现在的恢复程度对付起来恐怕比较困难。

　　司马复像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缓缓道：“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毕竟雪儿总是睡得浅，若是被她听到了什么声响，吵醒了她，可就不好了。”

　　司马复说着，声音一下下上扬，那双狭长的眼睨着谢矜。

　　司马复的意思是，如果施泽雪知道了他要把谢矜带走，出手阻拦的话，她也会受到牵连。

　　“你们昭国公主的死活，似乎与我并无关系。”谢矜冷冷地看着他，顷刻间妖鬼气息铺天盖地。

　　“是么，那么要不要打个赌？”司马复哼笑一声。

　　谢矜几乎要融于夜色的眼死死盯着他，周身的妖鬼之气却不在扩散。

　　他知道，司马复在拿施泽雪要挟他。原以为司马复对这位唯一的皇妹即使没有如传闻中的那么宠爱，但至少在他心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毕竟他们是亲人，血脉相连。

　　然而今天这一切让谢矜开始怀疑，昭国皇室人丁凋零或许正是司马复的手笔。那场宫变的真相，随着司马复登基而掩埋。

　　终于，谢矜放弃了抗争。他有点不想冒险，在这里动手确实不合适。

　　谢矜将鬼魅收回，司马复的人手将他带走时，谢矜想的是，公主殿下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今晚就让她安稳地睡个好觉吧。

　　不知道公主殿下明天发现自己不在了，会不会想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以为自己偷偷逃走了，都不同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