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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花窗妖娆 ...

  •   斜阳掩映,纱幔温柔,落花携星漫游,静赏春华。他不再年少,她不再青春。两颗平行的心对望,光阴一瞬苍老。只是彼此。
      她微笑着流泪,他睁开眼皱眉,“怎么哭了?”不抹两行烟泪,偏爱叫他破碎,“我就哭。我就爱哭。就要哭给你看。怎么了?”他一微笑,梧桐发芽,“有你一个宝宝,足够了。兰充宠都宠不过来,哪敢让你生一个?”
      半是阴晴半为雨,一声怨,黄昏渐落,软风轻摇帘幕,“这还差不多。”他爱怜她长发,他愿对她微笑,“起来吃饭吧。今天初二,我带你回娘家看看。”
      她拂上他脸颊,心里微有触动,偶遇灯影摇红,窗外繁花,窗内月影上衾枕。瘪瘪嘴,不乐意,“不去。爸爸把我卖给了你,我就是你一个人的。没有家。只有你。”
      他以额头相抵,与她厮磨,“你怎么不记我的好?说错一句话,你要记恨一辈子?”
      “不理你了。”她爬出他的怀抱,冷风渐入,衣衫不耐春寒,他却不来哄她。因循本能,她给了他一巴掌。不料落了空,轻纱拂面,唯见弦月。心里好一段空旷,只把怨念,“你不来哄我?”
      忽觉身子一暖,再见兰充,便与他同穿一件睡袍。正是—你中有我,我便是你—了。帘外山茶花落,微不可闻,“刚刚的话,要你天天念给我听。”
      正要一番荒唐,花奴又来敲门,“夫人,先生,该起床了。眼见天快黑了,再不吃点东西,身子可熬不住。”月上桃花,灯河潺湲,她不敢见人,只好凶他,“谁让你买这么大的衣服的?”
      他眼眸似墨玉,星河流转,花叶随心从容,“养了这么久,还是很瘦。盼着你胖能一些,要盼到什么时候?”她愿此刻长眠,“怎么胖吗?你又不听话。”
      临晚镜,花弄影。他为她梳妆,见他面容模糊,拂过凉风,与他依偎的影,已飘散至天涯。“这桌上首饰,什么都可以送,只有这把木梳子送不得。”她不明白为什么是梳子。蓦地垂眸,一把精巧的檀木的梳子,不知何时,已在桌前。“花奴不敢要,还给我了。”
      咦—她一瞬脸黑,“是你逼她的吧。”
      他不躲不辩驳,灯下温柔,淌入镜中,“你的玲珑心窍,有一半用在我身上,我哪至于跟小姑娘争风吃醋?”她白他一眼,“小气鬼。”因为这一句,他才舍得对她不依不饶,“宝宝,不是我小气。是你亲她了,你都没亲过我。”
      疼—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她捂了双耳,一路逃窜,见了月奴,微微一笑,“月奴姐姐,你换新衣服了!”月奴挽过她的手,她们是一家,穿梭灯影,丢他追逐一幻。她只听月奴笑谈,“是啊,新年新气象。换一身红衣服,看着吉利点。”这样多好,她为她欢喜,“花一样的年纪,应该穿花一样的衣服。”迎来花奴,一身白裙,格外刺目,似一朵消融的雪花,春色渐长,遗漏一缕哀伤,“夫人。”
      她本能地想躲花奴,本能地委屈自己,直面花奴,“花奴,去厨房炖些滋补的药膳。先生受累了,需要补补。”只觉廊上阴风阵阵,花窗凄丽,她转下回廊,又见殷勤,“宝宝,你说我什么呢?”被逼得赶紧捂上耳朵,忽逢晚风轻盈,薄雾飘渺,接她回那草木柔软。月奴告退,为她点亮万盏花灯。身后一阵风急,幽香侵袭,她被卷入一个怀抱,花落如星,“你再跑一下试试。”
      “啊——”
      他抱着她一起倒在樱花树下,见千枝垂落,水晶帘幕微动软风,花苞轻摇。他讲的故事,玉屑一般飘旋。她望之柔软,“老公,你是大丈夫,不可以这样小肚鸡肠的。”只怨兰绕香侵,耳畔细诉,“老婆,不是我小气。你真的没有主动亲过我。每次都是我缠着你。”
      她只好侧过身子,主动吻他。正吻得忘情。
      好景难长,只因招人妒恨,“大少爷,老爷叫您回去过年。几次请都请不动,就派奴婢来了。”
      他得走,得由她赶走,“老公,你去吧。”
      他不想走。她知道。
      “大少爷,如果您不希望少夫人遭陆家人为难。请您跟奴婢回去。”
      他若要走,她希望是由她来送。垂枝樱划过他的肩背,遗落软风,她拂过一绺,送他远走,“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不知道,他居然会说,“我带你一起去。”
      可夜幕下站着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大少爷,老爷请您回去。至于大少夫人,您哄哄老爷,等他气消了,再接大少夫人回去吧。”
      她在等她接话。
      她只好温柔一笑,“去吧。过年吗…我想先见过我的爸爸,再去见我们的爸爸。”她见星空寂寥,他一身单薄,担不起沉夜,花瓣悄零,“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你自私。你一向善解人意。只是,从来不把兰充当人。”他真的怨她了。她才知道,她是这样的懦弱,似一滴浊泪,滑入泥土,“那你恨我吗?”他只是吻她,一如初见,灯下空灵,“兰充的爱恨嗔怨,不给你,能给谁呢?”
      偏是月奴一言低沉,“星奴姐姐,让夫人去吧。早晚要去,有先生在,老爷不会责怪你的。”那人原叫星奴。星星没藏住人的情丝,星星在夜里迷失,沾惹风寒,“大少爷,您这样对大少夫人,要给少夫人招来多少妒恨?您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月奴打着哈哈,“星奴姐姐,这话说重了。哪至于?”
      星奴横眉冷眼,一转脸,本本分分做着下属,“花奴,去收拾大少夫人惯吃的药物。其他的不用带了,家里什么都有。你也跟我走一趟。”随后理也不理月奴,走上前来,恭敬拱手,“大少爷,带少夫人回家过年吧。”
      她靠在兰充怀里,他靠着玻璃窗子,他与她为一体,随车子蜿蜒盘旋,她目光清浅,他正含笑。
      只是头很晕,转不出兜兜转转的人生。她告诉自己,他还在,会一直在。
      “宝宝,难受吗?”她抿唇摇头,他对人吩咐,“把车窗打开,车子开慢点,开稳点。”
      车子又慢了一些,近乎停滞。山风凄冷,寒露渐沉,渐不闻兰充心跳。她心有凄惶,把手缠进他腰间,他被惊吓,又一遍问她,“还难受吗?”
      她摇头不语,只衔软笑。月痕斑驳,云影褪色,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有走完的长途,夜下朦胧。
      一人站在车门外,白手套停在头上,极为绅士,“大少爷,大少夫人,到家了。”
      兰充抱她下车,正如抱她下婚车,抱她进礼堂。抱她走进一座偌大的宫殿,数不清的楼角大钟,琉璃花窗,扑面而来纯洁的气息,恍如天堂地狱。交织红尘。她有一点怕这里。
      只敢轻轻地问他,“你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她不敢置信,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不会扭曲?果真见兰充摇头,“没怎么来过。一直跟妈妈在一中开面馆,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位爸爸。”
      她是记得有这样一位妈妈,小孩子心性,不理俗事。只是不解,问他,“那妈妈怎么认识这样的爸爸?”兰充皱眉,目光陡地飘忽,遗失在曲径上盛开的风雨兰,遗失怨恨,他便轻盈,“他们是青梅竹马,早已许定了终生。只是爸爸多情,妈妈受不了,所以带着我走了。”
      她记得花奴说过,陆老爷最爱兰充。她似是懂了什么。只是可惜,凄然回首,花已不待。对月照影,鬓已霜白。
      忽闻兰充一声幽怨,“妈妈最爱幽兰,他种什么风雨兰?”她抿起唇角,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兰充的脸颊,“老公,你说你的爱恨嗔怨,只给我一个人的。”兰充一撇唇角,把她那食指,他浅浅含着,微微蠕动。烟云流转,木叶飘旋,她似在雨中,似梦流连。不由得脸颊飞红,“不要脸。”
      “放她下来。”她惊了一下,本能地寻找兰充,又得来一声怒,“像什么样子。”
      只好推开兰充,轻声耳语,“放我下来吧。人多,这样对你不好。”
      灯火辉煌,花影袅袅,她一眼窥之,色彩缤纷,中世纪的束腰裙,中式长袍,现代装…交融互汇。让她看见了站在高位的人,身处怎样的锦绣风姿。不怪世人妒恨富贵,求之不得,拈酸吃醋。
      如果能跳出来就好了,跳出来,闲散随心。悠然自得。只是身处其中,难得清静。
      偏是你愿清静,人心各异,“那女子,好生娇气。你看老大那一脸的枯槁,真是叫人心疼。”不知是从了谁的意,随声附和,魅影沉沉,“可不是,活像个妖孽。那样人家的女子,能有什么好?”
      只是他温柔的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她似拥有一整个人世,随心从容。“我放你下来,别怕,跟在我身边。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她收回视线,见他在灯下,月入琉璃,渐生柔情,“嗯。”
      兰充拉着她走得近了,近在人群对面,眸光如星,映照一言清冷,“四姨娘,您也好意思说人家?您不也是那样人家的女子?嘲弄了人家,您也高贵不了。”四姨娘阴阳怪气扭一扭腰肢,水蛇一般纠缠不休,站立白衣男子身边,男子不加驱赶,面无表情。
      兰充牵着她,站在白衣男子跟前,“爸爸,我和音音给您拜年了。”
      爸爸。看出来了,兰充与那白衣男子很像。他似摹本,兰充为真。他不如兰充清澈空灵,他一身浊气,将万物轻视。哪怕是那四姨娘,花容月貌,一心依附,他不加驱赶,也不会给予珍视。
      多少有点心疼兰妈妈。与这样的人青梅竹马,不算值得。
      白衣男子,不。陆老师子只看兰充,偏爱他一双漆黑的眸,深邃无边的眸,叫人一望,望尽天涯路,欲寄情丝。只是对他…对她不满,把胡子气得翻飞,“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请不动你。”他丢下这一句,便转上楼梯,人群渐散,华灯凄凉。
      她靠在兰充怀里,小声嘀咕着,“老公,爸爸好像小娇妻哦。要你去哄呢。”兰充竖起食指,抵上薄唇,“嘘——我们回去说。不用管他,爸爸就是用来气的。”灯影迷离,花窗妖娆。她偷偷骂他,“老公,你好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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