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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求索 ...

  •   山中梦冷,落叶成霜,看见寒水笼烟,失了心情,也远了人间。她是一个人,一个人走过幽谷,回旋着缕缕风泣。

      她听见一声呢喃,“先生,你我无缘,再往前走一步,也是徒劳。”她飘去,牵着冷风,近了,一盏灯火幽冥,是冷月。圆了又缺,灯下影孤。

      小巷空寂,落叶无尽。她问她,“你跟谁说话呢?这里没人。”她算是人,她知道这梦,这梦幽寂。

      只她一影,一身霜冷。

      ——听得见,侧眸瞥她一眼,幽冷似魂。白烟也似沉重了一般,在叹息,“你说你长得一般,不算好看,甚至很丑,怎么四处勾搭人?你问什么问?你要脸吗?”她的呼吸也冷,她看得见她,她对她说话?真冷,破碎梦境。

      叫她心惊,叹,“你—”姑娘一张玉面,似已做古。点头,朦胧,自问自答,“你好,刚刚的话不是说你,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不愿再见。”

      她走了,飘来落叶,深沉的黑,融于夜色。看见小巷的尽头,在身后,似在抽搐。

      树影婆娑,白水汹涌。

      她往回走,去寻那人,也是一个姑娘?她真美,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身形纤细,一身长裙,似花色,一定比花娇艳。摇碎夜影。

      眼前渐有微光。

      她在哭,她看清了。

      她不会追赶,在退缩里自尽,在自尽前挣扎,又回暗夜。无数遍。一身斑驳,时间在呼吸里愈渐错乱,将她舍弃。姑娘远了,她追不上她。

      只能听她问,“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都走了,影也没了,姑娘问谁呢?问她自己?

      问得出答案?

      她们都走了,她留着干嘛?走了…走过落叶,听见湖水泛滥,最后一次转身,什么都没了,遥望苍茫。

      自己想要什么?别人问,肯定不知道。自己问,哪能不懂?

      她又不是脑残—白眼一翻—她们真是荒唐!两个疯子姑娘。

      疯得又不止一个两个,糊涂的人多了。难得糊涂?不是。

      ——总在糊涂。所以世路艰难,永远叹息不完。抬眸见是深夜,没有星月,落花如雨,滴在掌心里,又是血——肌肤破了,她是一个人,没有必要躲藏,她由它破,由着血流。

      手上落花越积越多了,很沉,沉得呼吸也难,她又不肯放手—这是落花……怎么放得开手?她放了自己也放不开手,她愿为囚徒。

      只等风来。

      天也黑,看不见灯盏。这花也是红色,暗红色,正逢枯萎。她细细看了一眼了花瓣,有些厚重,是红山茶。

      没到冬天,山茶花却早开了,还好是梦。

      又是一声尖叫,“不回来就不回来!恶心扒拉的,还要人请—”吓得手一颤抖,花落了,碎了一地,见是烛火,见是只影彷徨来去,双目赤红。

      这人…她的面容倒是格外清晰,是妈妈…跟她一点不像,只一个瘦小的轮廓,可见二人的牵连,是缘。

      今生孽缘。

      她上前安慰,“你自己吃吧,别等了。饭菜都冷了,再不吃,又该肚子疼。”妈妈一瞬暴怒,“死在外面更好—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活,少了个大爷伺候,我才应该高兴呢。等什么等,等人的是蠢货—”

      不再上前,停在门栏边,半是倚靠,半是失望。合眸,看不见人面,看见落花影沉,困了思绪。

      妈妈挑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吃得很用力,没听见骨头吐出来,落地轻颤。这夜,就一个人,她一魂,看尽了天地苍老。

      桌前,那人幽幽咽咽,“去哪里了?还不回来。”烛火灭了,影也没了。她摸着自己的脸,去寻光亮。

      窗外是秋,这里没有雨,梧桐树还是很老,一树枯黄。叶落下来的时候,时间在停顿,不愿再多破碎。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不爱哭,曾经迷茫时,落尽了所有。该丢了的都丢了,不舍得丢的,也不由己,才会从容。

      脚步也轻。直至乘风而去。

      她愿夜里的背影慢下来,她愿梦醒。

      —那人走了,她没有追。

      那是妈妈?她不愿像她。还好是梦,一切都合心意,还好。

      “……”手机铃声响了,她爱的轻音乐。她不喜欢言语,她爱呓语。低徊婉转,似有无穷极,供她自由。

      嗯…该说不说,这是她第一次被这铃声吵醒?这声音亲切,觉得心安,觉得累了有依靠,累了,就可以一直累下去,随处是床。

      眼睛很痛,她得睁开眼睛,天亮了。她还得干活。她想换掉手机铃声,换一个吵闹的,叫她没处心安。

      手,习惯性的摸下床,地上是书,随手一丢,知道石桌在旁,一切如常。这算过日子?

      一个人的日子,她过得算是及格了。

      最起码,身上干净,不臭,不黏。发丝干爽,似风飘逸。正如她一直自在随心。

      天还很早,微微的亮光,石屋里依旧很暗,暗淡的影,滑落湿冷。掀开被子,里头没有暖气,这么冷,她也能睡得着?她感叹人的适应能力——逼迫着重生。

      竹床上很乱,她随手理了一理,才能出去。她知道爸爸不在,所以,她从来不找。

      她不会找的,自有人稀罕。她爱的,自有人唾弃,抬眸见了天窗,一圈幽影,碎叶沉沉。

      他们在轮回,他们在从容。

      走来一人,惊散了她的自以为是,“发什么呆!没看见我忙不过来吗?”那人一脸平静,恨意浅,怨毒掩。她想起一个人,是一个男孩子,他说过——是他想错了,他抱歉。

      她也要为她抱歉?

      她生她来,没给过她一天宽容,她们应该互相抱歉。应该两清,然后,再彼此分离。

      第一次,对那人,她心境平淡,走去,接过她手里的碗碟,“我来。”她偏了身子,躲过了她,“自己的饭自己做。我没空。”

      没表情。她游进厨房,“哦。”拧开灶台,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汤水清澈,很淡。淡得似来来往往的人,重复着磕磕绊绊的日子,似淡漠。

      她吃不腻。

      妈妈尖声喊着,“多煮几个鸡蛋,我带去上班吃——”家里人少,在家的,就他们两个。不在家的…算不清楚。

      她回应了她,“哦。”

      她又放了几个鸡蛋入锅,面汤升高了一些,漫过日影,今天,她的家又是晴朗,秋田如光。

      她的妈妈走了过来,拧着她的耳朵,“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哑巴了!”——一脸平静,在妈妈的阴影里,时间拉长了影子,苍老了心情,“听见了,锅里丢了一排鸡蛋下去。”

      由她凶神恶煞,“一排?你吃得完吗?我叫你丢几个下去,你丢一排?反正不用你赚钱,你是不心疼!”她不爱吃,没回话。

      鸡蛋已经熟了,也回不到最初,最初在生死路口,谁也摸不着选择。热气蒸腾。面好了。

      她舀起鸡蛋,用碗装好了,妈妈走了,她看了一眼厨房的帘子,硬纸塑料,沙沙的响,刮得耳朵疼。

      她端着碗出去,妈妈就在桌前徘徊,她的头发很长,烫了卷,没好好打理,发尾渐枯。一切如柴,她来来回回,她目光呆滞。

      她回眸瞥她一下,幽蓝凝重,天空已残。逼她不住躲缩,逼她垂眸不语。由她叫唤,“你——用你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她放下碗,走去房间,木栏下,她与妈妈错肩。她又乱了言语,“别打了,我们自己吃。”

      她停步,回望了妈妈一眼,继续走,一墙冷硬,一心已舍。只是眼前是秋,却有落花影沉,好像一梦,夕阳渐歇。

      最后,她还是去了房间,拿来手机。走回桌前。只是没打电话,没再理妈妈。吃自己做的面,不为离别。

      妈妈走了,鸡蛋带走了,都装进了包里。似刻意带走什么?可除了她自己,她能带走的,还会是什么?

      她走了,走入黎明街巷,满山草木沉郁,秋露湿衣。她一个人走,连个相伴的影子也无。

      秋天真冷,冬雪尤甚。

      ——她说她不爱吃,她为什么要吃?留下桌上一片破碎,森然的白,冷透了废墟。多可悲。

      她不爱看妈妈,对她,她激不起心里的负担。

      收拾好了东西,她翻开手机,从最上面—移动公司,广告推销,电信诈骗…一直往下翻看,在找一个人,她没见着那人,心里很空。

      翻到一个电话号码——班主任。不再往下翻看。手指滑落,流失了身体里的力气,消磨了勇气。

      再次,一个人走上归途。

      这归途,也似离程。分不清了,她没计较。车上人很少,天还早,到处都是空位。

      她爱坐在最前一排,空气好,不会晕车。包里有热水,有书,笔。还有一堆衣服,很旧,只是温暖不改。

      她来时一身空,走时,她却很富足。

      坐在窗前,司机大叔问她,“这么早啊?”她微笑,“嗯。早点去学校赶作业。当然得早了。”

      这算早吗?

      对他们是早,他们已经年老,越是赶早,越是走得匆忙。

      车上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人一多,车上就挤得不像样,呼吸也难。人群里尽是墨色,不似朝阳。

      今日,她又一次做了栏外人,不必再看。多清净。

      正适合睡一觉。

      还来得及。很累。

      一声清亮的嗓音喊道,“到站了到站了…大家都拿好行礼,挨个挨个下车。不要挤,不要急…”她离开车窗,脸很冰。突然就有些羡慕大叔,日复一日,他的妻子就站在身边,站在自己车里,为他守护,“哎呀—你急什么?东西拿好了吗?”有人回答,“拿好了。最晚一班回去的车在几点?”

      大叔就赖在车座前,拧开杯盖,悠然眯眼。听妻子喊话,“最晚五点四十五,要回家的可别错过了。”

      她也该走了,东西有些多。她下车下得很慢。走下车时,车门合上了,大叔也下来了。她看见满地垃圾,红白塑料袋子满天飞,人言如沸,浮沉在白烟中,又逢轻灵。

      踩过一潭油污,鞋子脏了,她没处躲。这里人多,草木渐稀。耳畔是风,只是忙忙碌碌,卷了满地尘,眼眸渐冷。

      她走得急,晚上要上课的。她不赶作业,只是得回去收拾屋子,走得匆忙。在车流里泯灭。

      渐起飞尘,渐迷人眼。

      “同学,同学…”这谁呀?这一带都是学校,总不能是叫她吧?谁理?

      她不理。越走越远。

      “同学—”牵来一只手,就缠在她腕子上,藤蔓一样,宛如依附。这…这真是叫她?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男孩子,穿着晴蓝的羽绒服,为她宽广?

      她不认识。哪来的疯子?

      她不冷不热地盯着男孩的手,“你放开,我跟你不熟。你还是个男的。”男孩舔着脸,“男女授受不亲?同学,这是现代。可不是古代。”手,越缠越紧。看着瘦巴巴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藤生树死,她丢得开吗?

      她烦他,“活在今天,是现代。睡过一觉后,今天也是古代。一天一天过,人越变越老,变得不如古代。”把手一甩,呵斥,“男女有别,我没功夫跟你吵。”

      两个人,一男一女,在街上拉拉扯扯,他们不嫌丢人,现在比未来强。

      男孩一笑,“你的歪理很多。我只想问你的名字,没别的意思。”他不放手,心忧,怕着影一碎,落叶成荒,“你别急着反驳,只是问名字,不查户口。”

      她要走——

      选择放弃。手上松了力气,随他揉捏,问,“你这不是查户口,是什么?”背包也放下了,停在男孩子对面,四目对视。

      心一静,身边的一切便都有了声音,来回婉转,各有天籁。她放松自己,她再一次逼问,“你问我名字,你呢?怎么不说自己的名字?这算什么?我是小猫,还是小狗?你来了,我就得等着你?”

      神情抑郁,寒秋风起。她的青丝缭乱,她将自己丢下,他捡起,他就是他的家。男孩子一阵慌乱,“我…我不是…不好意思,我错了。”惊慌失措,他只知道认错,“不好意思…”

      这傻子——真好骗!她急着跑,她又忘了自己在街上,城市的街上…到处都是红绿灯。才跑了一小段路,男孩在身后喊,“你—你耍无赖——”清晰可闻,急风冲也冲不散。

      她就得停步,等三十多秒的红灯,一闪一闪,就是戏谑于她。不再跳动。

      男人就在身边,责怪她,“同学,你这样是不对的。我对你没恶意,你才能骗得了我。如果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你可惨了。”

      别有用心的人?

      简单,直接报警。

      她怜他可爱,答他名姓,“花残,你好。认识你很高兴。”男孩低眉沉思,“烛火摇落泪花残,月寒人未回。同学,这真是你的名字?很特别。”

      他诉说怨念,她瞥过他的心,一点朱砂痣,如血。

      今天是阴天,抬头,她见了云满天,同一个世界,有两颗心,彼此不能相融。叫她沉默。

      她想知道,这叫不叫无缘?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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