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倒霉来临的多种姿势》海河嘿

3、CHAPTER 03

　　或许王后说的是对的，不能让以帕提尔也被她波及。
　　菲丽克斯注视着惊疑不定的以帕提尔，他的外套已经被玻璃碎片的冲击划出好几道裂口。
　　“以帕提尔王子……你不能走……”娜米雅慌慌张张，声音颤抖，身子前倾，想要获得他的回答。

　　这简直是闹剧。
　　以帕提尔心里满是烦躁和怒火。
　　“娜米雅王后，您是否忘记了什么？”以帕提尔一改平日的温和，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愤怒，“我跟您提醒过，魔蕴灯需要四级魔法师按时供能吧？”
　　这顶吊灯居然是三年前他送给娜米雅王后的礼物。
　　先前他的注意力全在三人身上了，完全没发现这是自己送的吊灯。
　　这么沉的琉璃灯，需要固定时间补充魔力维持轻质法阵的运转，原本的用途是安置在低矮的舞厅内缓解疲劳。但娜米雅王后居然安放在了大厅内！
　　足足二十多米高，这种高度平常怎么可能正常维护！
　　他的嘱咐一点都没被看重！

　　“是的……”娜米雅忽然遭到异国王子的诘问，有些错愕。
　　以帕提尔神情讥讽，切换到战斗模式。
　　“那您应该庆幸是今天这盏灯掉了，不然就算这顶灯现在不掉，等我们走了，它也会掉下来。毕竟它也算是一个两百斤的孩子，总要有落地成人的时刻。”
　　“多亏您的高音加速了这段小小的进程，不然菲丽克斯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悠闲了。”
　　他冷漠地看着王后。
　　以帕提尔最厌恶两种人，一种是将事故错误随意推脱的人，一种是完全不尊重别人心意的人。
　　还记得前两年他派人多次嘱咐过灯的用途和注意事项，只要稍微听进去一点，都不可能会把魔蕴灯放在天顶上啊！
　　他可以理解娜米雅王后小小的炫耀之心，但是也不能侥幸自作主张吧？
　　不尊重他的人，那他也不必再给尊重。

　　“菲丽克斯，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他不想浪费精力口舌在王后身上，扭头看向骑士身后的菲丽克斯。
　　菲丽克斯摇摇头：“我觉得你还是……”
　　“我不觉得。”以帕提尔光速打断菲丽克斯，“你可以闭嘴了。”
　　“经过这么一出大戏，我也不想在这里和随意强加因果的人待在一起了。”
　　以帕提尔瞥一眼王后，“英明神武的阿索亚国王遇到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都要审慎调查几天再做论断，怎么王后这么有天赋，能准确识别事故发生源？”
　　王后百口莫辩，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眶落下。

　　菲丽克斯叹口气，她无奈地解救大厅周围努力把自己透明的仆人们。
　　“你们打扫一下这里，带着王后换一身衣服，让她好好休息。”
　　得了命令的仆人们如同承蒙大赦，一蜂窝地冲上来开始收拾。

　　娜米雅无助地捂住脸，不发一言，仆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她的脊背一如往日挺拔优雅，即使脚伤让她的步伐有些崴瘸，但是在众人的面前，她宁静柔美的气质和仪态并未损失半分。

　　“王后。”
　　菲丽克斯忽然叫住了她。
　　娜米雅回望菲丽克斯。
　　“我会好好带着父王和哥哥回来的，我保证。”
　　菲丽克斯眼睛坚定而明亮，像极了阿索亚富有野望的眼睛，利剑一般刺痛娜米雅。
　　娜米雅默默回望。
　　良久，她点点头，挺直脊背，沉默地跟着仆人们离开。

　　大厅现在只剩他们三个人。
　　菲丽克斯对浮瑟杰说道：“牵过马来，咱们出发吧。”
　　以帕提尔制止：“等等，你是第一次出城，换马车更好。”
　　“先不说你骑马的次数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骑马出行意味着你放弃了公主这层身份。出王宫后，没有了公主的身份，麻烦会一刻不停的找上来。
　　“马车就不一样了，还能顺便看一看城里的风景。”

　　“马车速度太慢了，时间紧迫，还是骑马更快一点，跟在浮瑟杰的后面，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以帕提尔看向浮瑟杰，神色得意：“这你就不懂了，马车才是最快的。谁不会躲着王宫马车走呢？”
　　浮瑟杰点头，表示以帕提尔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消息已经安排下去了，公主不必担忧。”
　　“那……到驿站再换马吧。”
　　————
　　这是菲丽克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王宫。
　　马蹄奔驰，车轮滚动，眼前的场景飞快的后退，所有的颜色都变得模糊。
　　菲丽克斯倚在车门旁，眼睛直直地望着车外的风景，不忍错过半分。

　　居民的房子结实简单，也是石砖做的，并不是书里记载的木板房；道路也很干净，每家每户的屋外都有一两棵树，门口有不少穿着棉布衣的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好像，王宫外面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或者是她的反应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菲丽克斯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平稳地跳动着，和每一个困在王宫的日子一样平稳。

　　“喂，菲丽克斯。”
　　身旁的男人无聊地看着窗外，忽然喊了她一声。
　　菲丽克斯没有搭理他。
　　她静静地看着这片远望多年的天地，马车的速度很快，她只来得及飞快扫两眼。
　　原来平民姑娘们并不会穿着华贵的罗布，也不会穿着简单的黑白仆服。
　　她们在路边三两结伴，一手挂着买得满满当当的篮子，一手提着明亮的小灯，衣服简单而不失得体，裙摆宽松，颜色艳丽，充满生命活力。
　　“真美啊……”菲丽克斯看着飘动的光亮，忍不住感叹。

　　“……”被菲丽克斯无视了。
　　“嗯——菲丽克斯？”
　　“咳咳！菲丽克斯！”以帕提尔不得不提高声音。
　　“嗯？怎么了？”菲丽克斯从窗外世界回神，看向身旁的“人质”。
　　菲丽克斯上下扫了两眼，现在看来，孔雀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跟外面的平民一比，以帕提尔这身简装华丽极了。
　　上身白色领巾，金蓝色夫洛克，灰色马甲；下身米黄色丝绸宽马裤，黑角牛皮鞋；银色长发梳成马尾搭在胸前，绑着黑色蝴蝶结固定。

　　以帕提尔触及菲丽克斯的眼神，扭头看向窗外，开口说道：“……事先说好，之前的失礼行为我不是有意的，而且也不是为了给你出头。”
　　“选择马车也是为了最快赶到传送阵，绝对不是为了让你放松一会儿。”
　　菲丽克斯点点头，习惯性露出温柔微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怎么这么不爽啊……
　　以帕提尔回头端详菲丽克斯，好假的笑容。
　　他回以一个假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装淑女啊。”
　　菲丽克斯光速面无表情：“习惯了。”
　　她问道，身子侧向车门，看得出耐心有限：“你还有事？”
　　以帕提尔摇摇头，他盯着小乌云：“呃，你不会信了娜米雅王后的话吧……”
　　“……没有。”
　　“真的？”以帕提尔明显不信。
　　“假的。”菲丽克斯不想浪费时间，“这个跟你无关。”
　　“好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以帕提尔嘟囔。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说的联姻还算数吗？”

　　菲丽克斯茫然：“咱们有联姻？”
　　“你别装傻！娜米雅王后那个态度明显不对，你是不是拿我挡/枪了？”以帕提尔对她翻个白眼，完全没有一个王子的风度，“既然拉我一块走，说明你绝对搞了些小动作。”
　　他认真地盯着菲丽克斯：“你这是欺骗。”
　　菲丽克斯无所谓地笑笑：“那又怎样。谎言没拆穿之前，不一直都是事实吗？”

　　又是死胡同的话题。
　　以帕提尔叹口气。
　　他紧盯着菲丽克斯，一字一句说道：“谎言永远是谎言，终究是会戳破的。到那个时候，我的清白，你必须负责。”
　　菲丽克斯露出极度谄媚的假笑：“等父王和哥哥回来，他们会对你负责的。”
　　？以帕提尔瞠目。
　　菲丽克斯捂嘴小声地笑，她眉眼弯弯，眼里映着灯火的流光。
　　以帕提尔心跳漏了一拍。
　　“哈哈哈……那肯定不会啊。”她揩去眼角的泪珠解释道，“毕竟是流言，无论消息是真是假，都可以用‘流言’二字解释，从一开始真实性就无法保证，所以解释起来也很容易。”
　　她叹口气，“咱们太熟了，我更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以帕提尔安静了下来。
　　菲丽克斯疑惑地看着他。
　　他换个坐姿，眼睛看向窗外：“算了，不提这个了。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灯火夜市，就在不远处的商道上，你想去看看吗？”
　　“咱们要去前线。”
　　“我知道啊，逗你玩的，马车可不能进市集，那里人流太多了。”以帕提尔恶趣味地笑了，“真是可惜，商道上有城楼酒馆呢，你肯定没见过。”
　　菲丽克斯直勾勾地盯着他，用眼神谴责他。
　　以帕提尔张开嘴，想继续说些什么。

　　马车猛地颠簸摇晃起来，外面传来一阵白羽马的惊慌嘶鸣。
　　车内的两人一时间被冲撞地东倒西歪，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以帕提尔顾不得自己的衣服，他用力伸腿抵在车前板撑住自己，死死抓住一旁即将甩出去的菲丽克斯的衣袖。
　　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受到惊吓，真是倒霉！
　　以帕提尔咬牙看向车外。
　　窗外的众多摊贩正歪七扭八地尖叫着躲避，满道路都是丢弃的灯笼和瘫倒的货框。
　　“麻烦了！马车进了商道！”

　　夜市因这架横冲直撞的马车陷入了骚动。
　　必须采取行动控制住马车。
　　菲丽克斯口中喃喃，手上魔力涌动，水流顷刻间溢满整架马车，马车顶部的法阵被水流激活，车身外的水流瞬间被冰冻。
　　伴随着无数冰碎声，马车速度骤减，整个车身也因加重而稳定下来。
　　以帕提尔看到车外的骑士忽然飞身扑向前面，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听到车顶传来一声结实的闷响。
　　伴随着强力惯性，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结束了？”以帕提尔想撤去马车上的隔绝屏障，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位从未出门的公主。
　　他侧头看向她，此刻她正在低垂着头沉思，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而失措。
　　“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车上等着，千万千万别出来。”以帕提尔嘱咐道，“不然，你的计划就泡汤了。”
　　——
　　浮瑟杰抽出佩剑，强横的剑气直接将白羽马斩成八块，瞬间用冰元素冻结断口。
　　四匹白羽马的一生在此完结。
　　浮瑟杰伸手摁住不断向前冲刺的车身，手臂肌肉用力，强行将它停下。
　　黑影因惯性从车顶滑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呼。
　　不过现在没人在意他。

　　浮瑟杰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望向四周，百姓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架躺在道路中央的马车。
　　看到高大骑士不苟言笑的表情和漠然的视线，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视线。
　　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生怕被这个蛮力骑士盯上。
　　长得凶能省不少事，浮瑟杰对此深有感触。
　　不过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它的弊端。
　　因为一个意外从附近院落里飞出来的花盆，几匹白羽马居然直接被他吓到了。
　　他明明已经收敛了龙族威压，却因为外貌的原因，还是带给了白羽马死亡的感觉。
　　前面几种温和的方法完全不奏效，在闹出人命之前，他只能委屈公主，采取激进的方法了。

　　浮瑟杰看着不远处拥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妇女。
　　马车差点撞到女孩，多亏了一个挺身而出的人类，从一旁的二楼飞了过来，先他一步把小女孩推走了。
　　他试图缓和自己凶狠硬朗的五官，挤出一个微笑，刚想去安抚她们。
　　以帕提尔忽然从车里走出。
　　“发生什么了？”
　　以帕提尔脸上带着些许温和的困惑，独特的银发金瞳瞬间被剩下百姓们认出。
　　“天哪，是以帕提尔王子……”
　　“这是遭到埋伏了吗？王室斗争……”众人窃窃私语。
　　以帕提尔这时也注意到一旁瘫着的白羽马体块，神色一滞，看向浮瑟杰。

　　浮瑟杰看向冰封的马车，解释道：“在主路上，有人吵架，墙外扔出花盆，马受惊了。”
　　“有人受伤吗？”以帕提尔问道。
　　“一个。”浮瑟杰指着马车后面。
　　以帕提尔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成年男子正痛苦地捂着肚子，一动不动。

　　不会出人命了吧？！
　　是我提出来的乘马车，要是第一次出来就出人命，肯定会让菲丽克斯愧疚，还会加深她霉运的印象，怎么办怎么办……
　　以帕提尔召唤出法杖，一抹温润的青绿色光芒出现在他手心，他小跑跑过去，扶住陌生男子。
　　“你感觉怎么样？现在有哪里不舒服？”

　　浮瑟杰很快清理完事故现场，剩下的部分写信交给其他官兵处理即可。
　　他布置好结界，隔绝行人视线。
　　“好……好痛……”男人满脸冷汗，嘴中呓语。“你们要赔我……”
　　以帕提尔只想稳住他的性命，他探查男人的病情，越查越心凉，白羽马的腿力这么恐怖吗……
　　“好好好……您先躺着别动，我帮您治疗。”以帕提尔好脾气地安抚他。
　　“我的单子……在谈一个五十万金锣比的单子，现在没了……”
　　“五十万？！谁会在夜市谈？！”以帕提尔治疗的手一顿，他皱眉打量地上的男人。
　　沾灰的鲁丹郭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格子围巾，亚麻阔腿裤，棕色过膝靴，还有一顶扔在不远处的三角帽。
　　真不是他以貌取人，这一身衣服总价都不会超过半个金锣比，怎么可能会有资格谈大生意？！
　　那些商人们最喜欢以貌取人了！

　　男人并没有回应以帕提尔的质问，只是一个劲有气无力地喊着痛。
　　毕竟马车的想法是他提出来的，以帕提尔忍着男人身上扑鼻的酒气，费力治愈了他身上的伤。

　　男人在地上又躺了一会，直到听到以帕提尔不耐烦的啧声，才迷迷瞪瞪睁眼看向他。
　　他两眼一亮：“我的天哪，您是……以帕提尔王子？”
　　他的眉毛兴奋地上挑，好像是抓到了新鲜单纯的肥羊。
　　“王子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刚才有五十万金锣比，您——”男人满脸悲戚，佝偻着身子，伸手想抓住以帕提尔的手腕，但被他迅速躲开了。

　　以帕提尔嫌弃地站起身，冷漠说道：“我不该救助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哎呦——哎呦——没想到叶科萨国的王子居然随意冲撞平民百姓……”
　　男人立马躺回地上痛苦地打滚，活脱脱的无赖样。
　　“你——！”
　　不知为何，结界忽然变得不稳固，若再不处理掉这事故，恐怕会出现更糟糕的事情。

　　浮瑟杰抽出剑，抵在无赖的鼻尖上。
　　无赖一个抬头往剑锋上撞。
　　他的鼻子瞬间豁开一个口子，血液从鼻梁的伤口流出，很快铺满整张脸。
　　“哎呀呀——！我被王子的骑士威胁了——！他们要杀我灭口啊——！”
　　他叫得更欢了，先前如果是小声叫喊，那么这次直接放飞自我，好像是遭到了什么天大的冤屈。
　　崭新的外套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他完全不在意，似乎完全不怕以帕提尔和浮瑟杰，一遍遍哭嚎着自己被压迫的现状。

　　浮瑟杰第一次遇到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他还没有完全适应人类生活，他把视线挪到一旁以帕提尔身上。
　　哦，他也一样懵啊，那没事了。
　　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他怔怔地收回剑，把视线重新投放到马车上，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助。

　　“呜呜呜——我在土岭城的老母亲啊——儿子还没尽孝就要死了——背债来到王城，结果就要让您欠贷了——”

　　“发生什么了？”马车上忽然响起一个冷甜的声音。
　　听起来冷淡疏离，却又有蜜果般的甜美，对地上男人的耳朵来说，这是非常享受的感觉。

　　“我不是让你在上面待着吗——”那个叶科萨国的王子忽然抬头看向马车，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地上的男人顺着王子的视线看过去。
　　他的哭喊戛然而止。
　　男人入神地瞅着马车旁的女人。
　　他很快清醒过来，偷偷清清嗓子准备继续耍赖，却怎么也没有继续大声哭喊的欲/望了。
　　他又忍不住看一眼马车上的漂亮女人。
　　再看一眼。
　　……
　　真的是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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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写完，男嘉宾还没入场，不过终于写完王宫了……下次再见就得好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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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男嘉宾们终于都入场了。
服装设计大致参考新古典主义，因为个人感觉魔法世界应该不应该有束腰之类的东西，不过架空嘛，小bug请各位海涵啦~
冷甜声音三次元我还真听到过，二次元的话可以参考某个重返游戏里的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