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告别信》周旋宁

13、复杂

　　李蓁摔得不轻，手掌心和手臂上都擦破了皮流了血。

　　白色的校服上脏兮兮的，整个人很狼狈。

　　她拿东西到后台，不想让王云玥担心就在门口随便叫了个同学帮忙拿进去。那同学见她受伤还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帮忙。李蓁摇摇头，吸吸鼻子说：“麻烦你了。”

　　她不敢在后台停留太久，交完东西就跑去洗手间了。

　　手上的伤口里面都是沙子，需要清理干净。

　　她忍着痛意把手洗了，然后用水弄湿纸巾，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沙子。不小心碰到伤口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眼，看到镜中狼狈的自己，通红的眼睛，脏兮兮的衣服，更想哭了。

　　见有人从厕所里出来，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李蓁就赶紧侧过头。

　　“你怎么受伤了。”声音温柔甜美。

　　李蓁没有转头。

　　女生便点了点她的肩膀：“同学。”

　　李蓁还是转头了，看到面前一脸担忧的女生时，整个人愣了一下。她长得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红色民族裙，应该是要表演的同学。
　　李蓁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女生皱着眉，语气担心：“你有东西处理吗？”

　　李蓁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谢你。”

　　女生却说：“不行不行，这个不快点处理到时候可能就要留疤了。你等我会儿，我那边有创可贴和碘伏。我现在就叫人拿过来。”
　　李蓁说太麻烦了，不用了。

　　女生的电话就已经拨通出去，叫人送东西来了。

　　没办法，就跟着她在这里等着了。

　　等待的过程中，女生自然地拿起纸巾弄湿帮她清理剩下的伤口周边，把沙子都给弄干净。

　　她的动作很轻，垂着眼眸，一边擦拭一边吹气，生怕弄疼她似的。

　　“要清理干净的，不然到时候感染了。”她的声音软软的。

　　李蓁红着脸点头。

　　“琪琪，你咋了。”人还没见到，就有声音从外面传来。
　　面前的女生应答：“我在这儿。”

　　很快就见一个短发女生拿着一个小包拐进来，看到这副情景松了口气又很快的皱起眉：“这怎么搞得啊。”

　　李蓁人却呆住了。

　　这个女生，是刚刚她见到了两位女生之一。
　　她叫她琪琪。
　　那么，面前的这位温柔细致的帮她处理伤口的人，就是段斯成的前女友。

　　她同时还想起了，她就是上个学期校运会给她借橡皮筋的女同学。

　　赵琪琪接过小包，从里面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她温柔地看向李蓁：“要是痛你就说哦。”然后便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往她地伤口上擦。
　　依然是一边擦一边吹。

　　李蓁心情有些复杂。

　　赵琪琪帮她处理伤口到一半，就有人打来电话叫她回后台准备了。

　　李蓁赶紧说：“你快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好。谢谢你。”

　　时间着急，赵琪琪也只好放下棉签。她洗了手，离开之前叮嘱她道：“你要记得擦药，然后伤口不要碰水哦，不然会留疤的。”

　　李蓁点头：“谢谢。”

　　赵琪琪她们一走，厕所里就只剩李蓁自己。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怎么越看越平凡普通，一点吸引人的地方也没有。

　　深吸了口气拿起另一根棉签擦拭。快速解决完，把垃圾收拾丢掉，洗手洗脸，然后离开。

　　李蓁拿着剩下的棉签和创可贴重新回到大礼堂。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鼓声。

　　她的位置在前面，上前去实在不方便，于是就在门口站着了。

　　台上有两名穿着红色民族服的女生，其中一位，就是赵琪琪。
　　她们自信的跟着音乐，默契配合着舞动。

　　台下同学的视线都被她们吸引了去，她们的舞姿是那样动人，动作有力，真真是赏心悦目的。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李蓁除了赞叹更多的就是羡慕了。

　　上台演出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赵琪琪她们的表演结束，下一个便是其他班的。李蓁看了两个，终于在第十一个等待了段斯成。

　　主持人介绍完毕，台下的同学躁动起来。

　　完全不怕前面的校领导，摇着自己准备的荧光棒大喊段斯成的名字。带头大喊的人是蒋浩。

　　他们将氛围带动起来，台下的同学们也忍不住跟着喊了他的名字。

　　果然，有段斯成的地方，注定不会平静。

　　段斯成走到舞台的中央，身上挂着一把吉他。

　　舞台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是闪闪发光的，耀眼的。他毫不怯场，笑着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又大大方方的感谢大家对他的期待。而后，吉他的琴弦便被他轻轻拨动，整个大礼堂里都有他干净清透的嗓音。

　　他唱的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

　　他的嗓音是那么的干净，同学们都自发的举起手，跟着左右摇摆。到了高潮时，又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四年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

　　李蓁为了看清，今晚特意戴了眼镜。

　　她的视线中满是段斯成。

　　忽然看到台下角落的赵琪琪，她们表演完并没有回到后台，而是在下面看节目。

　　最后一个音调结束，她的眼眶也渐渐湿润，李蓁看着段斯成鞠躬退场，台下响起了热烈又持久的掌声。

　　她的心脏郁闷得难受，好像堵着什么。
　　她转身离开，走到羽毛球场上的座椅上坐下，风呼呼的吹着，整个人的脑子混乱得不行。

　　段斯成有过女朋友。
　　他们是被迫分手的，兴许还有复合的可能。

　　那两位女生说的话，赵琪琪温柔可人的面容和她在舞台上自信闪烁的样子，无一不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李蓁低头看了看自己。

　　自己和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如此耀眼夺目，而她，是那样的黯淡无光。

　　-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黑暗中微弱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王云玥给她打来了电话。

　　李蓁深呼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接起。

　　王云玥问她去哪里了，听说她受伤了很担心。

　　李蓁说：“我没事。你们表演完了吗？”

　　王云玥嗯了声：“你要来找我们吗？”

　　李蓁说她不上去了，打算在教室里把英语周报写完，如果赵敬生点名的话，就提前告诉她一声，她在赶过去。

　　王云玥说好。

　　挂了电话，李蓁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热闹的大礼堂。
　　轻吐了口气，起身往教室走去。

　　她不敢过去了，她怕遇到段斯成。

　　走近教室看到里边亮着灯的时候她懵了下，依稀记得她走的时候是有关灯关门的啊。

　　李蓁有些疑惑，蹙眉走了过去。

　　看到位置上的张柏青整个人愣住。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张柏青摘下一边耳机：“节目太无聊，就回来了。”

　　李蓁“噢”了声。

　　张柏青：“你呢？怎么来教室了？”
　　李蓁从抽屉中拿出英语周报：“想起这个还没写，就回来了。”

　　张柏青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戴上耳机。

　　教室里很安静，李蓁都能听到自己起伏的呼吸声。英语周报被压在手下，一个句子她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怎么也读不通，怎么也翻译不出意思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柏青忽然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桌子。

　　李蓁茫然的看他。

　　张柏青：“报纸都要破了。”

　　李蓁连忙低头，她的黑色签字笔抵在周报上，墨水渗透，破了一个小洞。

　　她抿唇把笔挪开。

　　张柏青摘下耳机：“心情不好？”
　　李蓁摇头笑了笑：“没。”

　　安静几秒，他又问：“你身上这伤怎么弄的？刚刚不是还没有的吗？”

　　李蓁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回来教室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处理过了，谢谢。”

　　又是沉默。

　　她和张柏青平时交流很少，今晚算是他们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

　　再次的沉默李蓁并不在意，若是以前，她一定会绞尽脑汁的去找话题不让彼此陷入尴尬。可今晚她没那个心情了。

　　她再次低头，将视线放回周报上，黑色签字笔依然拿在手中。
　　这样的姿态就是她的一个保护罩。在别人看起来，她就像是在专心学习，就不会来打扰她了。

　　可她知道，她的眼神有多空洞。

　　黑乎乎的周报上都有哪些单词，哪些问题，她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