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花开时节又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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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家聚会当天，千树在生物钟支配下早早醒来，看过外婆，下楼吃饭。
严筝瑶坐在餐桌旁，催她抓紧时间，“约了八点做头发。上周让你去美容院，去了没？”
“去了！用不着弄发型吧？又不是大型宴会。”
严筝瑶充耳不闻，指向客厅，“你穿那件，ELIE SAAB，配漆皮裸色高跟鞋。”
裹着防尘罩的鹅黄连衣裙挂在墙边，修身及膝，贴花混纺，简约但不简单。
千树不明所以。
她知道，今天名为聚会，实则相亲。各路青年才俊，受邀汇聚一堂，互看颜色，试探深浅，姻缘交心，利益交流。
运气好的，遇见携手同行的伴侣；胆子大的，找到一夜交欢的情人；野心强的，结交有权有势的党朋。
总之牛鬼蛇神云集，魑魅魍魉出没，能拿到游家宴会入场券的人，要么颇有背景，要么全凭本事，用严女士的话说，“无名之辈连大门都摸不到”。
千树和梦盈岂敢自诩“有名之辈”？
自然能推脱就推脱。
严筝瑶通常也不强求女儿参加。此番破例，盖因一人。
“我会和顾安陆好好相处。”才怪，“没必要这么折腾吧？”
千树顶着胡乱扎起的丸子头抗议，严筝瑶看在眼里，想到昨天徐芝的消息，更觉糟心。
“有必要。快点吃！”
“前两天也没见你这么紧张，怎么临到头了，又是配衣服，又是弄头发？”
“我可不紧张，该紧张的是你。”严筝瑶怕出差错，讲了原委，“你徐阿姨说，今天从风会参加。”
徐阿姨？从风妈妈？
“他参加就参加呗。”
“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也知道我和徐阿姨关系好，临渊出生时，阿姨来咱家，你也和从风玩得好。虽然后来你们没再见过，但门当户对，阿姨就提议做个亲家。”
千树有不祥的预感，“然后呢？”
“阿姨把你的照片发给从风，从风拒绝了。就在你去乌果尔之前。”严筝瑶面色不悦，“没眼光的小子！今天你争点气，让他好好瞧瞧！”
千树不语。
严筝瑶瞥她一眼，“你没和从风打过交道吧？别给我说他是你……”
“没有没有！”千树打断严女士的猜想，“我根本不认识他！”
“那就行，别给我掉链子！你主动和安陆处处，他可比游从风靠谱多了。”
千树不响。
“还有你的工作。”严筝瑶提起这个就气不顺，“记得说你在事业单位工作。反正儿基会和事业单位差不多。”
千树无语，翻了个白眼。
之后几个小时，她被严女士好一通摆弄，装扮得容光焕发，前往赴宴。
严筝瑶领着千树往里走，满意的看到诸多眼神落在千树身上，她和前来打招呼的人寒暄几句，带千树融入宴会主人的圈子。
游承启正与桑坤及两个年轻人说话，严筝瑶和他们应酬一番，走到徐芝徐蓉姐妹身旁。
“阿姨好。”千树打招呼。
梦盈站在继母徐蓉身后，冲千树挤眉弄眼。
“哎，你好。”
徐芝温柔的笑着，声音轻缓。她站在花团锦簇之中，有一种游离世外的气质。她似乎对宴会毫无兴趣，对与人交往也全无热衷。她依旧带着江市口音。
若非亲眼所见，千树不会相信，母亲会和徐阿姨成为至交好友。她二人往那儿一站，彼此间的迥异，如同武则天对比林黛玉，让人一目了然。但她们显然情谊深厚。
梦盈的继母提出告辞，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徐芝解释，说她要赶去外地见委托人。
“又是那种公益援助？”严筝瑶问。
“没错，连轴转。”徐芝叹气，“她说一闲下来就难受。”
梦盈和千树咬耳朵，提到继母徐蓉，“她担心我一个人来的话，游家会觉得苏家不重视，所以专门送我过来。”
“你父亲和姑姑没来？”千树问。
“没来，我爸不爱与游伯父桑伯父打交道。”梦盈放低声音，“他说他们狼狈为奸，道貌岸然！”
千树暗暗吃惊。
“不过我没想到，姑姑竟然也不来。”梦盈疑惑，“她虽然是工作狂，但也喜欢派对，我以为她一定会来呢。”
正说着，顾安陆走了过来，跟着堂哥顾照宇向严筝瑶、徐芝问好。
顾照宇说家父家母有事不能前来，让他代为转达歉意，下月二老寿宴时，必定登门贺喜。
徐芝平淡的客气几句，严筝瑶接过话茬，问候顾照宇家里人，顾照宇恭谨回复，顺势引入安陆，严筝瑶介绍千树和梦盈。
“我刚回国，不太跟得上潮流。”安陆看着千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麻烦多多推荐给我。”
千树不语。
元世界安陆回国后，给她发的第一条微信，就是这个内容。
她希望自己会错了意。
顾照宇已自觉离开，加入游承启、桑坤一圈人，严筝瑶试图把梦盈带走，让千树和安陆单独相处。千树拉着梦盈的手，不让她走。
严筝瑶皱眉，顾及体面，没有坚持，陪徐芝招呼客人去了。
千树松了口气，用客套话搪塞安陆。
安陆看出千树拒绝的姿态，略一沉吟，道了失陪。
他穿的很正式，西服衬衫，格纹领带，身形修长，言行沉稳，一如千树熟悉的那样。
他不是个锋芒毕露的人，看起来似乎没有棱角。在人群中，起初你不会注意他，可一旦意识到他的存在，你就会发现，论谈吐，论举止，论修养，他都比周围人强那么一点儿。
年长男士，看重他的家世才干；年长女士，喜爱他暗藏锐意；年轻女子，渴慕他的人品风度；年轻男子，敬服他远大前程。
哪怕最不喜欢他的人，也无法否认，就个人素质而言，他是个六边形战士。
作为曾和他交往的人，千树心知肚明是什么造就了他。
极其强烈的好胜心。
他痛恨认输。
小到一次考试，大到一场竞赛，若不能成为站在顶端的获胜方，挫败感会让他备受折磨。他天性并不好奇，但可以苦熬学海，他本质并不卑鄙，但可以不择手段。他必须赢。他信奉结果会为手段辩护。
因此，读书，他一定要读到名校博士；工作，他必须进入业内最有地位的企业；职级，他早早确立了目标，他所能达到的最高级别，副部级。
这样的人，倘若命运不作弄，注定成为世俗意义的“成功人士”。人性天生慕强，许多人是不自知的马基雅维利主义，他们倾慕顾安陆的这一面。
千树恰恰不是其中之一。
她或许会喜欢他，但不会选择他。他亦是如此。
千树帮梦盈打发走搭讪之人。
“怎么会这样！”梦盈哀叹，“没一个顺眼的！”
“我都要怀疑你心有所属了。”千树调侃，“或者你不要只找罗密欧，考虑一下朱丽叶？”
梦盈哈哈一笑，说起安陆，“看得出来，你对他不感冒。当然我也是！”
“我觉得和他可以当朋友，但谈不了恋爱。”
“我懂！哎，你看顾照宇那个傲慢劲儿！”梦盈凑近千树，“我姑姑不喜欢他，说他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不是说顾安陆和他关系特别好？估计半斤八两！”
社交场合的安陆，千树熟悉又陌生。他的自矜不明显，比起他堂哥，堪称齐桓转生，玄德再世。但那份全神贯注中的乏味索然，彬彬有礼下的不以为意，她看得清楚。
和她在一起时，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在大多数地方都能压人一头，大概难免变成这样吧。”
梦盈嫌恶的“噫”了一声，“我来之前，姑姑和我说别对顾安陆动心思，说他十有八九会娶某个大领导的女儿！”
“有可能，感觉会是他做出的选择。”
开餐时间到，她们被侍者引到长桌旁。
白绸桌布，鲜妍桌花，男女相对，同性相隔。千树右边坐着安陆，左边一个陌生男人，梦盈在安陆对面。
严女士发来微信，三令五申，让她和安陆多多交流，不准提前离席。
千树一边应付左边男人的夸夸其谈，一边给梦盈发求救信号。一转眼，对面无人的座位，来了主人。
从风一进门就看到了千树。
不同于在乌果尔的狼狈，此时的她光鲜亮丽，熠熠生辉，阳光融化在她细腻柔软的皮肤，晕出柔和的光环。
春花秋月，乐乐陶陶。
这才是她的世界。
他问候一圈长辈，在她对面落座。
“哟！来啦！”梦盈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头发这么长了，差点没认出来你。”
“咳，哪能还像小时候似的不修边幅！”
“从风。”安陆插话，“刚回国？”
“嗯，昨晚刚下飞机。”从风看向千树，假意询问，“这位是？”
安陆正想开口，被梦盈打断了，“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姐妹，我发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叶千树！”
“你好。”千树说。
“你好。”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千树问。
从风心里一跳，“两三岁的时候吧。我听我妈说过。”
“哦。”千树笑了笑，“还以为你会说在照片上见过呢。”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从风心底发笑。看来她知道他拒绝和她相亲的事。
梦盈知晓始末，冲千树比大拇指。安陆看一眼从风，垂眸不语。
“这话让我想起了《红楼梦》，宝黛初见。”千树左边的男人搭话，“我见到叶女士就有类似的感觉：这个妹妹我见过。”
梦盈噗嗤一声，赶紧低头，安陆看向男人，半道与从风视线交汇。从风扬起眉毛，移开投注在千树身上的眼神，转头回答右边女孩的搭话。
千树趁机打量从风。
她真的觉得见过他。
不是元世界十一岁暑假的青涩男孩，是成年的他。
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过耳难忘，如果她和他交谈过，必定会有印象。
也许是错觉吧。千树移开视线。她可不想让他以为，她对他有意思。
同时，千树也不想让安陆认为他们有交往的可能，于是连头都不往右边偏一下。结果，她只能忍受左边男人滔滔不绝的虚言妄语，十句话，九句都在拐弯抹角的自我炫耀。
这男人一定是搞金融的，而且是自以为一流的二流货色。千树暗嘲。
从风看了千树一眼。
她左边那个男人，衣冠楚楚，态度殷勤，盯着她的眼神简直让人不适。顾安陆和她似乎有点什么，一直关注她，但两人没有交流，莫非在闹别扭？
他记得她和汤姆说，她有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顾安陆。如果不是，他只能为她男友默哀。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