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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人约黄昏后 ...

  •   千树离开派出所,和梦盈约在湘菜馆吃饭,讲了舒律行的请托。

      “他疯了吗!”梦盈一口辣子鸡呛在嗓子眼,咕噜咕噜灌下乌龙茶,说出后半句,“他家董事任命的事儿,我们哪儿管得着!”

      “我也觉得是,舒律行肯定也门儿清。所以股东会罢免这条路行不通,只能舒大自己请辞。结论,舒大身上有把柄。”

      “天,你真准备帮舒律行!”

      “还没定。先帮他找个律师。”

      “也是,所有高中同学里,只有他的事没法儿坐视不理。”梦盈提起往事,“要不是你和他坐了同桌,咱俩和他熟悉起来,他大概三年都会独来独往。”

      “他还有亲人吗?除了伯父那房。”

      “好像没了。他外祖应该是咱们大学时去世的。”

      千树沉默。

      “千树。”梦盈压低声音,“你说舒律行是不是想报仇?高中时他不就怀疑,父母是被害死的!虽然警察排除了他伯父的嫌疑,但他一直不信。”

      “现代版哈姆雷特吗……”千树想到舒律行说的话,“有这个可能。”

      “希望他不要这么傻。”梦盈叹气,问起从风的态度,“他真答应舒律行了?”

      “不知道,吃完饭我再联系他。”

      梦盈狐疑打量千树,“桑璇那话真的假的?说什么你答应,从风就会答应。”

      “当然是假的。说真的,舒律行的话,你觉得几分可信?”

      “你怀疑他有别的心思?”

      “他说聚/众/嫖/娼这个罪名是被冤枉的,你信吗?”

      “当然信呀!”梦盈看起来很惊讶,“你忘了?他喜欢男人!”

      果然如此,“也许人家嫖的就是男人呢。”

      “真的啊?”

      “我怎么知道呀哈哈哈!”

      两人聊一会儿高中轶事,分头离开,千树回家,梦盈和临渊约好在学校见面。

      下午,千树和从风通电话,从风说他有个推荐的律师人选,专职经济犯罪刑事辩护,三人可以一起吃个饭。千树同意。

      周一股市开市前,舒律行的新闻登上热搜,舒家股票果然迅速跌停。晚上,千树、从风、律师在杭帮菜餐厅见面,千树和从风讲了各自探视舒律行的经过,从风说了前因后果,律师先生应承下来,说先和舒律行见一面,聊一聊。

      饭后,律师驾车回家,从风和千树找了家清吧聊天,一人一杯威士忌,闲话几句对律师先生的印象,从风说起他答应舒律行的原因。

      “父债子偿。”他说。

      千树意外,但转念一想,觉得是他的风格,谁知他话锋一转,不怀好意的笑,“逗你的!不会真信了吧!”

      千树瞪他,“我看你现在是在逗我。”

      从风耸肩,“真实原因是,和桑璇一样,我也看不得自己老爹春风得意。”

      “桑璇可没答应帮舒律行的忙。”

      “因为她知道我会答应。桑大小姐精明得很,最擅长借力打力。”

      “可就算你把舒大赶出董事会,你父亲牵线的这场收购也不受影响,甚至你还帮了大忙,把‘先帝’一脉赶出朝堂!”

      “但他不希望‘先帝’一脉离开朝堂。”从风说。

      “原因是?”

      “他是‘制衡大师’。”从风冷笑,“贝家和舒家谁都无法独大,才是他想看到的。这种局面对他最有利。”

      “令尊没当美国总统,真是屈才了。”

      从风竖起大拇指,“你挖苦人的技能,是这个。”

      “实话实说罢了。”

      “失敬,原来是天分。”

      “别灰心,你也不差。”

      “见识过你的水平之前,我确实以为我也不差。”

      千树扬一扬下巴,“没完没了了是吧。”

      从风比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

      千树满意点头,问,“话说回来,让舒大离开董事会这事儿,你怎么想?”

      从风和她想的一样,抓舒大把柄,让他请辞。

      “舒律行不会无的放矢。”从风说,“他肯定有能威胁舒大的证据。先让律师和他谈。”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学会提高警惕了吧。”

      千树恍然。舒律行担心他们把他卖了。

      “你不担心我把他卖了?”从风突然问,“游承启毕竟是我爸。”

      “我当然担心。”

      从风不动声色,视线划过千树脸庞,酒吧顶灯在她眉目落下阴影,他的心怦怦撞击肋骨。

      千树晃晃酒杯,“毕竟谁能抵挡玩跷跷板的诱惑呢。”

      笑容在从风脸上漾开,“没错。”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千树觉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商业、政治、爱情……你强我弱,你上我下,都是跷跷板游戏。”

      “什么‘真诚是必杀技’,都是胡扯。”千树一本正经跑火车,“必杀技是,看起来真诚的图谋不轨。”

      “错,是自我催眠到自己都觉得真诚的图谋不轨。”

      千树略有些打结的大脑花费三秒理解这句话,表示认同。她煞有介事的和从风碰杯,手很稳,两个玻璃杯成功会面,发出响亮的磕碰声。

      她还没醉。千树自得。

      她有点醉了。从风轻叹。

      从风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终是下定决心,说有点晚了,该走了。

      千树不想走,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走,“你走吧,我要再待一会儿。”

      “明天你不上班?”

      “我起得来。”

      “你的大脑恐怕不同意。”

      “我的大脑我说了算。”

      “明天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现在,你的大脑显然不是你说了算。”

      酒吧突的热闹起来,一伙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涌入,不知是团建还是聚会,笑闹声不断。

      千树没听清从风的话,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说啥?”

      从风凑过来,动动嘴唇,没发出声音。

      “嘿。”千树在他眼前打响指,“大声点!”

      “我说……”

      一伙人挤过,踉踉跄跄撞到桌子,不知谁的包碰翻了酒杯。

      “小心!”千树赶紧起身,见从风和自己身上都没撒上酒,看向罪魁祸首。

      六七名男女,有人道歉,有人不屑,有人事不关己。

      “我给你们买杯酒吧?”道歉的女孩说。

      千树和从风对视一眼,谢绝她的好意,买单离开。

      走出酒吧,明月皎皎,清风徐徐,醉意散去三分,千树看一眼从风,遇到他看过来的眼神。

      她转开视线,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没经理智允许,“上次辛奶奶给我的画,竟然是你画的。”

      从风笑了,“很遗憾,正是不才之作。”

      “画的很棒。”千树夸赞。

      “那是当然。”从风得意。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千树调侃,“没得到你,真是仿画界一大损失。”

      “说来巧了,我确实经常临摹姑姑的画,但这一幅是以她的照片为蓝本,原创的。”

      千树惊奇的打量他,“抱歉,是我说错了。没得到你,是美术界一大损失。”

      从风嘚瑟,“你很有眼光。”

      千树给了他三秒自我骄傲的时间,“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感谢你认可我的优点。”

      “哦,厚脸皮吗?”

      “没错!”从风大言不惭,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千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看到一家花店。

      “走呀,愣什么神呢。”她不自在的说,脑海里一个声音尖叫“他要给我买花!”,一个声音嘲笑“别自作多情!”。

      “你喜欢什么花?”从风目视前方。

      千树脸颊发热,不答反问,“你喜欢什么花?”

      “我先问的。”

      “所以你先答。”

      “强盗逻辑。”

      “也是逻辑。”

      “你不说我就随便……”

      花店仿佛等得不耐烦了,灯光熄灭,门帘降下,营业结束,恕不奉陪。

      千树和从风愣住,隔了几秒反应过来,互看一眼,笑了起来。

      上一次他们漫步街头,是因剧院偶遇,其时暑气蒸腾,夏夜难消,二人临时起意,看一场《奥本海默》。这一次因代驾未到,他们再次逗留在夜色中,此刻秋意怡人,月光旖旎,两人并肩而行,心旷神怡。

      “关于临渊和梦盈的事,我很抱歉。”

      千树摇头,“是我迁怒你了。”

      “他们现在……?”

      “还坚持着。幸好从风开学了,我妈管不到他学校去。”

      “伯母希望临渊找个女版顾安陆?”从风调侃。

      “难不成找个女版游从风?”千树调侃回去。

      “恐怕即使我换个性别,严总也不会喜欢我。”

      千树为母亲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她没不喜欢你。”只是算不上喜欢。

      从风耸肩,说起乌果尔,“已经托人联系你朋友了,暂时没有消息。”

      千树道谢。

      “联合国通过了一份决议。”从风说,“虽不是停火协议,好歹算个进步,给了点儿盼头。”

      千树沉默。

      “我总梦到战前的乌果尔。”她说,“还有我在乌果尔见过的人。甚至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老人、孩子。真不敢想象那里现在是什么景象。”

      从风默然。

      他想象得到。他太熟悉了。

      地狱空空如也,众魔皆在此地。

      也许下个月,他就会亲眼见到。

      他想象自己再次回国见到千树的场景,她可能会讽刺他不告而别,也可能会与他形同陌路。

      他想象和她讲乌果尔,说玛莎一家和汤姆的近况,问她过得好不好,然后他再次离开,回来,离开,回来,离开,回来。他们渐行渐远,没有交集。

      代驾小哥骑着小电动来了。

      长亭更短亭。一程又一程。

      千言万语未尽,从风和千树在楼下道别。

  •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周三早上更新一章~周三见~
    【注】:
    ① 地狱空空如也,众魔皆在此地:Hell is empty, all devils are here.(莎士比亚《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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