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三山九塔

6、苏提

　　因为过节外加下雪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平日里热闹的商圈也略显清冷，穿着外卖制服的骑手们倒是忙得热火朝天，拎着奶茶点心一类的东西来往穿梭。

　　许鸿的目光在骑手身上停留了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折进了商场里。
　　她在一家首饰店里选了个有猫头装饰的手链，又选了条蓝色缎带，用作包装盒外打结。

　　这个蓝色跟毛裤的眼睛颜色很像，提子应该会喜欢吧？

　　大过节的，总算不是两手空空跟人见面了。

　　*
　　两点五十八分，苏提站在了那家约好的下午茶馆门前。
　　见她双手都提着东西，店员赶紧跑过来给她开门：“您好，请问几位？”

　　苏提对店员露出一个微笑：“两位，谢谢。”

　　“这边请，靠窗的位置您看可以吗？外面在下雪，这个地方看雪景正好。”店员边带她往里走，边笑着问道。
　　“不，最里面那里。”苏提很有主见，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看准的位置走过去。

　　“也好也好，这里很安静。”店员带她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平板放在她面前：“请在这上面下单。”
　　“我等人。”苏提又露出一个微笑。

　　因为买手链的缘故，许鸿耽误了几分钟时间。
　　店员将她带到苏提面前时，她不由得微窒了一瞬。

　　她并没有设想过提子的外表，但面前这个女生实在漂亮极了。

　　乌黑长发柔柔地披散下来，几乎快要够到腰际，弧度完美的空气刘海轻盈地落在额前，将她瓷白的巴掌小脸遮去一截。
　　她太精致漂亮了，脸上的每一道弧线都像是经过计算一样走向完美的方向。

　　想到自己攻击性略强的外表，许鸿赶紧对她笑了笑：“路上耽误了几分钟，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给你，新年快乐啊。”

　　“啊呀，又有礼物，真的太谢谢你啦。”女孩的声音娇糯，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点甜味。
　　说着，她将自己带来的两个纸口袋推了过去：“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也是一点心意，可不要嫌弃呀。”

　　说着，她又笑了，左颊黄豆大小的梨涡给这张脸上添了几分俏皮。

　　许鸿不好总盯着她瞧，于是看向纸袋里的透明塑料盒子——那里面有个羊毛毡小猫正在歪着头看她，正是奶糖的模样。
　　另一个纸袋里是一些单独包装的小饼干，凑近了能闻到一股黄油带来的奶香。

　　手工羊毛毡，手工小饼干……
　　许鸿心生愧疚——她刚刚买的手链跟这些对比起来好像显得有些敷衍了。

　　“你喜欢喝什么呀？”提子将平板推到她面前，笑着问道。
　　许鸿低头扫一眼，伸手点了壶花茶。

　　店员带走平板，许鸿正要为接下来寻找话题发愁时，对面的提子倒先开了口。
　　她有些好奇地捧着许鸿带来的包装盒左看右看：“好像是很贵重的首饰，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她主动找话题，许鸿松了口气，赶紧点头。

　　“这个缎带的颜色我好喜欢啊，跟毛裤的眼睛一个颜色。”提子捏着缎带不放手，又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一张毛裤双眼的特写，拿给许鸿看：“你是特意选的这个颜色吗？太贴心啦！”

　　她惊喜的样子让许鸿有了点成就感，于是点头：“嗯，毛裤的眼睛很漂亮，下意识就选了这个颜色。”

　　提子细心地折起了缎带放进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链包装盒。

　　“哇。”她拿出手链举在眼前：“这个小猫头好可爱啊！”
　　许鸿注视着提子的双眼——那双眼亮晶晶的，反射出手链上水钻的光，璀璨极了。

　　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女生啊。
　　她心想。

　　提子美滋滋地将手链挂在自己手腕上，又对着许鸿晃了晃手腕：“不摘下来了！”

　　许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我也很喜欢你做的东西，这个羊毛毡简直是等比缩小的奶糖，真的一模一样。”
　　她有些词穷，心中也生出几分焦急，假如是线上聊天就好了，她可以斟酌着打字，慢慢思考怎么说话最合适，现在她除了夸提子的羊毛毡戳得真像之外，多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提子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她有些得意地笑笑：“是吧，我也觉得我戳得挺像的，很有奶糖的神韵。”
　　她大大方方地自夸，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许鸿从纸袋里拿出羊毛毡盒子，在透明的包装盒上，她瞥见了自己倒影——忘了控制表情，又变成这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了！
　　她赶紧扯着嘴角微笑，又伸手进去摸了摸那个羊毛毡奶糖：“连胡子的弧度都好像啊，你观察能力真好，不愧是化妆师。”

　　不知道听起来会不会有点假。
　　许鸿心想。

　　店员端来了一大托盘东西，挨个放在了桌上。

　　许鸿的花茶温在玻璃壶里，下面用小蜡烛烤着，蒸腾起一些水汽。
　　来这里喝花茶有点奇怪，但她最近睡眠不好，下午是没法喝任何带咖啡因的饮料的。

　　提子喝红茶。

　　她拈起一片曲奇，小口小口啃着。毛茸茸的大眼时不时瞄一下对面的许鸿，不小心对视上了，她就皱起鼻子笑一下。

　　“我叫苏提，就是提子的这个提，你呢？”苏提将啃剩下的半片曲奇放在面前的盘子里，问道。
　　“许鸿，鸿雁的鸿。”许鸿不自觉地伸手在桌面上画了个“鸿”字，又道：“你的名字真可爱。”

　　“是吗？小时候我总觉得不好听，太随便了。长大后写多了，没什么感觉了。”苏提单手托腮望向许鸿，认认真真说着话：“你长得真好看，是网红吗？”

　　许鸿没想到苏提的话题跳跃度这么大，但这种关于外貌的夸奖她也实在听了太多，几乎到了麻木的地步。
　　于是她摇摇头：“我做游戏原画的。”

　　苏提的眼睛亮了亮：“是原画师吗？”
　　“原画商务。”许鸿笑了笑：“这行太卷，我自己天赋不多，画不了。”

　　苏提好像对她的工作很感兴趣，她将头往前凑了凑：“可以找培训班来学呀，跟着太太们学几个疗程，肯定有提高的！”
　　许鸿被她的“疗程”逗笑了，但还是摇头：“没那个心气了。”

　　苏提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张了张嘴，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我知道啦，你肯定是那种做不到上游就宁愿不做的人，至少在画画这件事上是。”

　　是这样吗？
　　许鸿自己都没好好考虑过。

　　上了大学之后看到其他同学的天赋她就有些灰心，出来上班更是见到了更大的天地，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再动过靠画画为生的念头了。
　　当个业余爱好就行吧。

　　于是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苏提细长的手指在腮边绕着圈儿绞头发玩，慢慢又把话题引到了猫身上。

　　谈到猫，许鸿就放松了些许，她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奶糖睡迷糊了，从床上掉下去的糗事。
　　苏提说毛裤也有类似的情况，还翻出监控来给她看。

　　许鸿看到，苏提放出来的监控画面里摆着不少画具。

　　她“咦”了一声：“你也学美术么？”
　　苏提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画具：“你说这个啊，是啊，我大学学的绘画。”

　　许鸿有心问她怎么没有从事相关行业而要去做化妆师，又怕这其中有苏提的什么伤心事，便换了个方式夸她：“能坚持画到今天，真好啊，我现在一周都画不了一笔，学的东西全还给老师了。”

　　苏提收回手机：“说起来，我看到网上好多原画培训班广告，你是从业者，有什么推荐吗？”
　　“你是想做原画还是学着玩玩看？”提到工作相关的事，许鸿的神情慢慢严肃了下来。

　　苏提想了想：“我想学着看看吧，如果有能力又感兴趣，做个原画师也不错。”

　　许鸿摸出手机，给她看分公司的招生广告，又大致讲了几种课程的招生标准。
　　苏提将头凑了过来，双眼认真地注视着许鸿的手机。

　　她身上有一点淡淡的香气，与她整个人的气质不大一样，有些清凉疏淡的感觉。
　　这香气在苏提缩回原位后就散了，飘飘渺渺，让许鸿生出些不真实感。

　　许鸿有点不大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拿茶壶给自己添茶。

　　“谢谢你，我记住啦。”苏提也伸手去够花茶壶，笑嘻嘻道：“我帮你倒茶。”

　　来不及收，许鸿在壶柄上碰到了苏提的手，俩人都下意识往回一缩，最终还是苏提拿了茶壶，将许鸿的杯子添到了七分满。

　　许鸿的右手缩在桌子下，不自然地捏了捏。

　　她对肢体接触有点敏感，尤其是手。
　　也许是外面天冷的缘故，苏提的手温不高，有点凉滑……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努力将自己的思绪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苏提想要学原画，她就介绍她去分公司的原画班，到时候学成了，说不定还能内聘到生产部门当原画师，挺好的。
　　许鸿心想。

　　苏提也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小口啜着：“我看到海报上有小肥肥太太，她也是授课老师吗？”
　　许鸿没有招生任务，给苏提的建议也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于是她道：“小肥肥只是请来的嘉宾，不是原画老师，你要是欣赏她的画风，可以报她的课程去学，不过可能要到农历年后才开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