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三山九塔

5、雪

　　十二月三十号。

　　再过一天就是元旦假，正发呆摸鱼的任雪瑞被许鸿叫走，一起去了晨曦互娱开会。

　　任雪瑞挺喜欢跑出去开会的，能在其他公司蹭零食和小玩具，还能消磨大片的上班时光。
　　但她看得出来，许鸿一点也不喜欢。

　　许鸿更习惯在线上沟通，要不是这次开会涉及明年的合作，估计她都不打算走这一趟。

　　“听说晨曦新立了一个战旗游戏的项，还没对外公开，你见到毛球的话提一嘴，问不到就算了。”许鸿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哎，好。”任雪瑞点头应下，这点事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对了许总，你最近能联系上小肥肥老师吗？鉴花那个项目准备给一个角色出新皮，想找咱们跟小肥肥老师对接。”为了不让车里气氛冷场，任雪瑞找了个由头开始说话。

　　小肥肥是这两年原画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找她合作的人估计能从这里排到法国，任雪瑞觉得这事九成九没戏，只是随便提一句，好让她俩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鉴花找到他们公司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小肥肥当过两次他们原画培训分公司的特邀嘉宾——其实也就在线上讲半节课当个噱头，为的是招生广告看上去更好看些。

　　许鸿也觉得没戏：“肥老师年底休假去了。”
　　任雪瑞跟许鸿几年了，知道领导的意思。
　　鉴花这项目一出来就不温不火，今年甚至都凉得厉害，小肥肥出了名的眼高于顶，才不会接这种活。
　　但直接拒绝也不太好，不立马答应，稍微拖一下，项目组那边应该也就闻弦知雅意，不想这档子事了。

　　“确实，肥老师的半年班刚结束，估计也是没什么精力了。”任雪瑞说道。

　　许鸿也听过一两节小肥肥的课，总觉得她不太适合带学员。她表达能力一般，改画也改得比较平庸，跟她自己的创作比起来差着一大截。
　　但这个人的作品是真的好。
　　许鸿也是学美术出身，虽然现在不动手画画，但做了这么多年原画商务，眼光之毒也非常人所能及，连她都能赞叹一句好，可见这人的地位绝非浪得虚名。

　　“也不知道肥老师还会不会接活了，感觉她现在的重心都在带学员上。”任雪瑞继续说道。

　　一年最多接一两个商稿刷刷存在感吧，毕竟带学员挣的钱要多多了。
　　许鸿心想。

　　*
　　在晨曦开了俩小时会，许鸿说的话还没任雪瑞多，饶是如此，她已经感觉很疲惫了。
　　跟自己公司的人开会还好，外出开会简直能把人吸干……

　　许鸿连车都有点开不动了，把钥匙交给任雪瑞，自己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一闭眼就想到奶糖，想到奶糖就想到要跟提子面基……
　　她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下来了呢？
　　去了肯定是先尴尬一阵，然后破冰，自己还要努力打破冷漠的个人形象……许鸿揉着太阳穴发愁。
　　工作交流是不得已，面基简直是她自讨苦吃。

　　“许总，快到了。”任雪瑞用余光瞄了许鸿一眼，轻声提醒。
　　自家领导是这样的，外出开一次会，整个人都跟老了一岁一样。

　　要不……找个借口鸽了？
　　许鸿摸出手机，犹犹豫豫地解了锁，给提子发过去一条：
　　【在吗？】

　　任雪瑞慢悠悠荡了一脚刹车：“许总，你先下，我帮你把车停进去。”
　　许鸿被叫回了神，对着任雪瑞点头一笑，先下了车。

　　走进写字楼，许鸿想着任雪瑞开车辛苦，便踱向一旁的咖啡店，打算给她买杯咖啡喝。
　　单买给任雪瑞一个人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她在手机上多下了几单，给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带上去。

　　小十杯咖啡做起来得一阵功夫，许鸿就找了个位置坐着等。

　　落地窗外，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正嘻嘻哈哈地往写字楼里走。

　　这俩人许鸿都认识，其中一个是老板娘的表妹，也在公司当原画，另一个……是言欢。

　　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她俩贴得很紧，说笑打闹也完全没一点距离感，言欢的开心溢于言表，丝毫看不出刚分手的难受。
　　这家咖啡店最近在跟一个游戏做联名活动，立牌上的角色隔着落地窗面向外面，这位表妹就拉着言欢，隔窗跟立牌自拍。

　　她俩换了好几个姿势，为了表示二人的亲昵，言欢还嘟嘟起嘴巴，贴在了表妹原画师脸颊上。

　　许鸿霍然起身，提了咖啡就往楼上走。

　　在工位上坐定，许鸿收到了提子回复的消息：
　　【在啊，怎么啦？】

　　还有一张毛裤的疑惑表情包。

　　许鸿飞快地打字：
　　【哈哈，就是感觉今天又降温了，你注意保暖，可别到时候冻感冒了。】

　　提子回了她一张毛裤wink的表情包，也关心了她一句：
　　【谢谢啦，你也要注意噢~】

　　办公室里飘着咖啡的香气，许鸿不太爱喝咖啡，只小口喝着杯子里的热水。

　　朋友嘛，言欢可以交，她也可以交。
　　许鸿在心中冷笑。

　　*
　　一月二号，许鸿是被朱甜的视频电话吵醒的。

　　“我家包饺子呢，你来吃不？不吃等会儿我给你拿几个过去？”朱甜把手机对准正在围桌包饺子的一家人，她妹妹朱安还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许鸿打了个呵欠：“那你来吧。”

　　“哎哎哎，雪还没停呢，有没有点人性……韭黄牛肉和白菜猪肉的来点？素馅反正你不爱吃，我也不给你拿了。”朱甜一边抱怨，一边还是做好了给许鸿带饺子的准备。

　　“替我谢谢叔叔阿姨还有安安……雪还没停？”许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到窗边，左右手往两边一扯，漫天飞雪就像一幅展开的画卷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这么大的雪，奶糖恐怕……
　　她回头看向还在床上翻肚皮的奶糖，暗暗在心里对下午的面基打起了鼓。

　　“你以为呢，下雪还给你送饺子，这不叫我一声姥姥？”朱甜嬉笑着问道。
　　许鸿不跟她贫嘴，道了谢之后就进浴室洗澡。

　　如果到下午雪还没停，奶糖她就不带出去了。
　　许鸿心想。

　　奶糖不大清楚浴室里为什么会有水声，她安静地坐在浴室门口，歪着头等主人出来。

　　刚洗完澡，许鸿就看到了提子发来的消息：
　　【哎呀，今天还在下雪诶，我感觉不太适合带猫出来，要不我们先约，等天气好的时候再带猫？】

　　这话正中她下怀，她赶紧回了个好，又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还有其他机会的，哈哈哈。】
　　许鸿用这句话结了尾。

　　其他机会，是来日方长的意思吗？
　　提子坐在沙发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掠过毛裤柔顺的皮毛，饶有兴致地笑了。

　　*
　　“哎，假如见了面你发现她不是你的菜，你就想办法给我发个1，我给你打电话解围。”带了饺子过来的朱甜兴致勃勃地说道。
　　许鸿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饺子。

　　这个季节的白菜冻过之后会发甜，包成饺子有股独特的味道，好吃。
　　韭黄跟牛肉放在饺子馅儿里更是绝配，一咬一口鲜，好吃。

　　看许鸿吃得香，朱甜也上手捏了一个饺子吃：“看我干嘛，这是在帮你好吧。”
　　“就是去聊聊猫，没什么别的目的，更不是去拿人家当菜吃。”许鸿叹了口气：“你真是皇上不急那啥急。”

　　“呵。”朱甜斜她一眼，从地上拎起奶糖抱进怀里揉搓：“大家都是带着目的上交友软件的，你长得又很值得被爱。”
　　许鸿被饺子哽了一下：“那言——”

　　言欢怎么不爱她了？
　　这是她之前逃避过，现在又特别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理智上，她明白无论自己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她俩的感情都没什么好结果；但情感上，这个问题还是在困扰她。

　　“算了……”许鸿摆摆手：“饺子挺好吃的，谢谢叔叔阿姨，我给他们买了围巾和羊毛衫，还有给安安的一个包，你走的时候都带着。”
　　朱甜已经坐在了电视机前，一条腿盘在沙发上，用手柄打开了游戏机。

　　“我明天回家，今天好好玩一天游戏，晚上再吃吃你的瓜，后天就又要回学校了。”朱甜打开了会免页面，兴致勃勃地翻看着。

　　许鸿游戏水平一般，但游戏数量很多，朱甜在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在她这里玩个通宵。

　　她不再理会聚精会神搓手柄的朱甜，转而走进洗手间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最近晚上梦多，睡得不怎么踏实，黑眼圈有点重。
　　另外她唇色有点浅，这是天生的，气色好的时候还罢了，如果气色不太好，看起来就有些没来由的倦意。

　　于是她选了个豆沙色口红，薄薄涂上一层。

　　其余的也不用再多修饰，毕竟既不是年会又不是相亲，只是两个普通养猫人的一次见面而已。

　　出门前，朱甜暂停了游戏看她：“要成功啊！许总监。”

　　许鸿懒得跟她掰扯，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出了门。
　　物业已经在电梯里做了些红红黄黄的装饰，许鸿对着反光的金属板抿了抿唇，左右转动了两下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