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术师》冰糖山楂汁

3、第三章 白玉匕

　　人死后再想搜索魂灵和阵法的气息，只有探灵。闻奚闭上眼睛，感受着灵气在体内缓缓流动，直到涌入识海，她再睁开眼时，视野已是一片清明，能视洞中细微毫末。她仔细观察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死者身上，令她惊讶的是，死者双魂俱散，却独独留了一魄。

　　闻奚上前捏了捏她的手，柔软得如鲜活一般。

　　传闻中的离魂术竟然真的存在吗？闻奚心中大骇，紧锁了眉头。

　　鬼怪之说常常离奇诡邪，让人胡乱猜想，人们又津津乐道鬼魂如何可怖、人如何轮回转世，实则生死、魂灵之事大不如此。

　　人有双魂一魄，双魂即生魂与本魂，魄即体。人死魄散，生魂承载着人一生的记忆，随着人的死亡自然消散，唯有本魂可以顺着冥河逆流而上，回到生命的初始，化为世间能量的一部分。

　　生老病死，魄散魂归，灵魂不能长存，如同人不能长生，这是永恒的规律。绝大多数人死后便消散于人间，归于起点，无善恶因果，更无转世轮回。

　　如果一些魂灵因为特殊手段或执念逗留于世，无法归于冥河，则是打乱了世间能量的平衡，术师这一类人就是为了维持这份平衡而产生。

　　魂灵不愿入冥河而在人间作祟，这样的事尚算不得新鲜，不过双魂俱散、只留一魄的情况她还是在书中读过，并且这种情况往往不是魂灵所愿，而多由人为干涉。

　　闻奚看着床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得第一时间报警，后面的处理就不归她操心了。

　　山上没有信号，电话根本打不通，要报警只能下山。下山前，她脱下外套，小心地披在了尸体身上，又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洞口外的树枝已经恢复成原状，枯败的模样看起来毫无生机。此时已过四点，闻奚急忙往山下赶去，希望警方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将尸体带走。

　　山脚下，闻奚拨通了镇里派出所的电话。

　　过了半小时，两辆警车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前一辆车停在了一片宽阔的平地上，后一辆车调头后也跟着停下。

　　“你就是报案人闻奚？”车上下来四名民警，为首的一人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证件上印着他的身份信息：所长李胜齐。

　　“是的。”

　　李胜齐点点头，回头拍了拍一位民警的肩，那人会意地坐回车里。

　　“先上山吧，顺便和我们讲一讲你遇见的情况。”

　　他带着剩下两人跟着闻奚上了山，闻奚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系着一枚香囊，里面也放着白隐草，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多大年纪了？”

　　“二十三。”

　　镇上的警察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一般不进山，但对古山的传闻再熟悉不过，也知道古山村里现在几乎全是中老年人，所以在见到闻奚这个年轻姑娘时还有那么一点惊讶。

　　古山不高，但崎岖陡峭，几人到达洞口时，闻奚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开始黯淡下来，看来太阳就要落山了。

　　“这，”李胜齐围着山洞转了一圈，看着被树枝掩盖得严实的洞口，心里有些惊异，“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洞的？”

　　闻奚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愕然，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洞口就自然封住了，一个人的空隙都没有留下，不过她还是如实说了尺鸮的带路情况。

　　“这玩意儿还真是有灵性，回头我也带两块肉给它。”一位民警惊叹道。

　　“别说有的没的，”李胜齐瞪了他一眼，又问闻奚，“你是怎么进去的？”

　　闻奚上前就去拨动那些树枝，她很快注意到，当她的右手掌放在树枝上时，它们就慢慢地往上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发现青烛丝划破的地方又在开始往外渗血。

　　原来是这样。闻奚在心里感叹着青烛丝的力量，只见她随意拨弄着一方树枝，竟慢慢地显出一人行的通道，这让几个在一旁扒拉枝杈、枝杈却纹丝不动的民警面上显出几分尴尬。好在众人也没纠结这么多，就当是闻奚常年进山、经验丰富些罢了。

　　闻奚打开手电，带着几人进了洞中。幸好石门还没恢复正常，不然她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再开一次机关。

　　随着手电的光，民警们一眼就看见了石床上被外套盖着的尸体。

　　“这就是我发现的女尸，她身上披着的是我的外套。”

　　闻奚站在原地，让李胜齐率先进去检查尸体，另外两个民警跟在她后面。

　　“你的衣服放在这里是？”李胜齐没有掀开外套，反而指着衣服问了闻奚一句。

　　“避虫蛇。”

　　李胜齐点点头，示意她取走外套。闻奚这才上前掀开外套，搭在臂弯里。三人看见女尸真容的一刹那，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在路上就听闻奚描述过这个古怪的女尸，但亲眼见到才知道闻奚说的“鲜活如生人一般”半点没有夸张，如果没有确定这是一具尸体，他们恐怕都要以为这个人只是睡着了而已。

　　“老杨，你来看看，估计一下这个姑娘死了有多久。”李胜齐招呼了一个年长的民警过去。

　　老杨简单检查了一番，摇摇头：“看不出，只能带回去尸检。”

　　“行吧，小刘，你过来，”李胜齐又招呼着另一名民警，“你把这里的环境都拍下来，做好记录。”

　　“好的。”

　　众人忙活时，闻奚就坐在一旁的石床上梳理着山洞的怪异之处，比如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山洞，洞里的阵法是谁布置的、有什么目的，还有这个女孩如何进的古山、死因又是什么，等等。虽然其中有一些不是自己可以调查的，但她作为报案人，不可避免地与这些事有了牵扯。

　　只希望这个案子能快点结束，不然对自己来说真是个麻烦。

　　“丫头，我们好了。”工作结束，老杨和刘越两人驮着女尸，李胜齐招呼着闻奚离开。

　　几人赶到山脚时，太阳正好落了山。

　　“你们终于回来了。”留守的民警看见他们几人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

　　“小周，待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李胜齐笑眯眯问了一句。

　　“不行不行，”周翻皱着脸连忙摆手，“感觉诡异得很，如果不是工作要求，我可不想来第二次。”

　　李胜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你这可不行啊，瞧瞧小姑娘，别人可是敢一个人进山的。”

　　周翻看向一脸平静的闻奚，笑着说了几声“佩服”。

　　回去的路上，几人商量了女尸的安置，决定先将她安放在卫生院里，查出身份后再联系市医院送去尸检。

　　他们先将闻奚送回了家，才返回派出所。或许是因为在同一个镇上的关系，又看着闻奚年纪小，几人对她都很是亲切，讨论事情也不避讳，还和她唠了会儿家常。闻奚牢记自己作为报案人的身份，全程只回答问题，从不多言。

　　闻奚晚上才回到家，堂屋的知雾草已结上了一层霜，正是该落锁的时候。

　　她径直走到书房，摸索半天拿出一封信来。这是父亲走时留下的，信里无非是要记得村民恩情和保重自己之类的话，他不让自己主动联系他，但对于母亲的线索却又支支吾吾，一句不提。

　　他们父女一人失去挚爱，一人是失去至亲，他无法接受现实，但闻奚又何尝不是日日痛苦呢？

　　她枯坐了半晌，最终就着蜡烛烧了信。

　　一辆大巴循着山路缓缓驶入绮山，车上男女老少都有，最兴奋的当属一群参与拍摄任务的大学生。

　　“我们已经跟着大巴进了绮山，这里的风景确实漂亮，难怪大家都说‘不进绮山，不知云州之美’。”一名女生正举着手机直播着窗外的山川风景。

　　“什么？敢不敢去古山？”

　　“这我当然是不敢的啦，好好活着不好么，非得冒那个风险。你们不知道，来绮山的路上，有一个大叔绘声绘色给我们讲了一下古山，啧啧，那可真不是人能去的地，听说死了好多人呢，尸骨都堆成山了。”

　　一个绯裙姑娘正靠着窗边发呆，听到古山的字眼时，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场景很快转到酒店内，众人都办理了入住手续，绯裙姑娘拿的房卡是539，路过大厅上的浮雕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这是一块锻铜高浮雕，镶嵌在主墙上，细节繁复，竹、石、水等都生动鲜明，突出部分都挂着小葫芦和铜钱，其中一处树枝上挂着一把镂空的白玉匕首。

　　那把匕首质地温润，精致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她兴奋地找前台问了匕首的来历，对方却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件仿品。

　　“是什么文物的仿品？”

　　前台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有些失望地离开了。第二天她一下楼就直奔浮雕而去，却发现匕首的镂空刀鞘不见了。

　　她急忙和工作人员反映了情况，对方告诉她酒店明天会送一把刀鞘过来，让她不必担心。

　　“好漂亮。”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去触碰匕首。

　　“嘶”，她忙缩回手，发现刀刃竟然划破了她的手。

　　正是刺痛的那一刹那，闻奚突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她下意识摸了摸梦中被刺伤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指尖竟有一点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