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术师》冰糖山楂汁

2、第二章 洞中尸

　　云州地处西南，这里多山多水，植被繁茂，生灵众多，是一片钟灵毓秀之地。人们常说，“西堑景色万重，云宁瑰丽，独立一方”，这里的云宁，指的就是云州和宁州。

　　在这两州交界之地，有一座偏僻的小城，它位于云州的西北角，与宁州隔河相望，因此取名为宁渡。宁渡众山环绕，下辖的镇子都被山围着，相互隔绝，只靠着一条公路相连，平罟镇、绮山镇也是如此，附近的山不少，其中以古山和绮山最为出名。

　　闻奚他们绕山而行，不必上山，但是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上山的路。山路原本有三条，一条在几百年前因为洪水泥石被掩埋了，一条在六十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为封闭，只剩下了一条土路，窄到两人并排才堪堪通过。一路上植物依旧寥落，叶子时不时落下来，堆在地上。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走到半路，薛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什么问题？”

　　“你们村里年轻人好像很少，除了你，我就没有看见其他人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年轻人都在城里。”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闻奚早就熟悉了村里的这种现象，她也曾问过父亲，父亲告诉她，古山村的规矩是少者不进村，老者不出村。这么多年以来，这早已经成了村里的风俗习惯，大家一贯遵守就是。

　　古山村的这种风俗在当地不是稀奇事，闻奚便将这段话直接讲给了薛术。

　　“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真是从没听过。”薛术大惊。

　　“只是一个习俗而已，你都见过鬼了，怎么还会惊讶？”闻奚反问。

　　薛术讪笑道：“我的经验也不算丰富，而且我们那里过年都是亲友聚在一起，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但我没有恶意的，你别放心里去。”

　　闻奚不语。

　　薛术本就走了一上午的路，现在又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已经是古山和绮山的交界，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古山边缘地带用了一圈特制防护网围着，只留了一扇小门。闻奚拿出一把青黑色的钥匙，打开门让薛术离开。

　　“香囊还我。”闻奚伸出手。

　　薛术忙解下香囊，又拿出钱包，附带着五张百元钞票一起递给她：“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还蹭了你们一顿饭，实在感谢。”

　　闻奚收了香囊和两百，又将剩下的钱还了回去：“这就够了，再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门上锁，朝薛术点头后就转身离开。

　　“咕咕……咯咯”，尺鸮见着闻奚就怪叫起来，有几分像人的笑声。尺鸮，顾名思义，只有一尺长，算是鸮类较小的存在。虽然它个头小，但却迅猛异常，喙和爪都格外尖利，善偷袭。

　　尺鸮停在她肩上去啄她的衣领，闻奚摸了摸它的头，不由笑道：“你怎么飞到这儿来了？不过今天来得匆忙，没给你带肉，下次巡山的时候带给你。”

　　尺鸮没有离开，只围着她飞，飞了两圈又在前方打转，闻奚猜到它是要给自己带路，忙跟了上去，只是心里纳闷：莫不是山里发生了什么？

　　古山生灵虽不多，但胜在诡奇，终年弥漫的瘴气使得这些物种多多少少有些变异，其中以虫蛇居多，多是有毒之物。尺鸮虽然凶猛，但是进山的村民常常会带两块鲜肉来喂它们，这么多年的相处倒是让它们有了亲人的性子。

　　闻奚跟着尺鸮进入密林深处，四下张望时，她忽然发现近处有一个山洞，被一棵参天大树隐约遮蔽着，洞口有些亮光，里面的景象却看不太清楚。闻奚进山次数不少，但从没见过这个山洞。

　　今天不是巡山的日子，她带的装备不足，本想着明天再来查看，可是她一挪动脚步，尺鸮就叫个不停，一副不进去就不让她离开的样子。她犹豫再三，还是进了山洞。

　　穿过枯槁的丛林，拨开遮掩着的灰败的树枝，闻奚才进入洞口。洞口有树挡着，看起来极其狭窄，只容一人进入。洞中的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见一片空荡荡的景象。

　　她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个手电筒，洞中一览无余。空间很大，有三四十平米，往内走有一扇石门，没有门锁，可能是机关门。

　　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闻奚惊讶之余又仔细探查着。洞中还算干净，除了一些枯枝落叶没有特别的气味，不像是有虫蛇生存过的痕迹。

　　乡志中曾有一段关于古山的叙述：“崔载好游山川，尝至古山，见山中瘴气遍布，生人不得入，惊而遍问时人，俱以传言告知，载遂叹曰：‘古山怪异，非自古状。会逢国土易变，时人逆天倍道，遭致天谴，遂鬼魅横行，人不可近也。’”

　　这段记载的时期是一千五百多年前，可见当时古山已经与现在的情形相差不大，不过如果真如传闻所说，古山最初也应当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留下人造物也不为稀奇。换种思路来看，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果古山的环境从古至今都如此恶劣，想必第一批村民也不会在此组建村落。

　　脑海中浮现出几种猜测，闻奚打算先探一探这石门的奥秘。在门的后面，或许会有更大的空间。

　　石门是由一整块巨石切割、打磨而成，表面比较光滑，上面还刻着一些散落的符号，似乎是一种象形文字。

　　“这是……”闻奚一抬头，只见石门右侧边缘处吊着一根白色的丝线，丝线上莹莹有亮光，靠近时能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青烛丝！闻奚愕然失色。

　　青烛丝是古时术师所用的一种法器，有引魂和施咒之用，不过在一千多年前就已失传，闻奚万万没想到它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小小的山洞里。

　　古书《周子千物录》中有关于它的介绍，但是具体用法和破解之法却没有记载。闻奚不确定这个石门建造和青烛丝出现的具体时间，一时不敢有所动作。踌躇许久，正当她打算离开山洞时，青烛丝忽然慢慢向下延伸，从石门顶部一直垂落到半空中。

　　闻奚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闯进了洞中布下的术法，忙往外退去。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在她查看石门的时候，洞口的大树悄悄弯折了树枝，一层一层地叠着，挡住了洞口，本就昏暗的环境更是不漏一点光。

　　闻奚见过魂魄咒术，但不信植物成精，在她看来，洞口树枝的异动也是阵法的一部分，目的就是想把她困在洞中。

　　古山上的树枝看起来枯败，实则很有韧性，寻常的砍劈都折不断，村民们若是从山上捎了些木材回去，几乎都是灌木。就论洞口的那几层树枝，把她困上半天还是不成问题，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若是再有些什么阻碍，她恐怕在天黑之前都下不了山。

　　第一次独自进山就遇见这样的事，闻奚对自己孤身进洞的莽撞之举很是懊悔，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一试。

　　她返回在石门前站定，拨动着左手上的琼血链。这条手链是母亲的传家之物，由十五枚琼血石串连而成，这些琼血石形状上不规则，平时呈月白色，只有关键时刻才会变红，且临近的危险越大，颜色越深。

　　此时的琼血链已经变成丹红，闻奚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自我安慰着还不到最坏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抬掌做防备姿态，右手迅速捻诀，然后一把抓向青烛丝。

　　出乎意料的是，青烛丝并没有为难她，割破了她的手掌后就迅速缩了回去，瞬间不见踪影。同时，“轰”的一声，石门下沉入土，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变成了门槛。门后的景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闻奚面前，她原地等待了大约一分钟才缓步踏进洞内。

　　洞中实在黑暗，手电筒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洞中的景象。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碎石混着土泥砌成，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山洞，不如说是一间不规则的石屋。

　　不过和闻奚想象中不同的是，门后的空间并不宽敞，只有十平米，而且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还摆放着一张低矮的石床和两个石凳，石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姑娘。

　　姑娘安详地躺在床上，身着一身绯色长裙，嘴角微微上扬，音容相貌宛如在时。她的五官端正清秀，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带有几分学生的稚气。

　　闻奚心中一惊，又意识到她应当不是活人，便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真气绝，而且身上也是一阵冰凉。

　　唏嘘之余，闻奚更在乎死者为何会出现在古山的山洞之中。古山的瘴气，洞中的禁制，都是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更何况她的死状还是如此安详，更让人捉摸不出她的死因和生前的境况。

　　石床的两侧分别安置有一个石凳，左右石凳上都摆放着一只烛台，一只放着红烛，一只放着白烛，都只燃了半截。除了一床二凳之外，洞中再无别的物件，应该都是阵法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