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术师》冰糖山楂汁

19、第十九章 湖中鬼

　　“他在黑塔村？”

　　“嗯，你去过那里吗？”

　　“没去过，只听说过黑塔村因村口的黑色瞭望塔而得名。”

　　两人在回绮山的路上交流着信息。据付成所说，瞭望塔顶安置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弓弩，用一个铁制笼子锁着，这个笼子就是由白家祖传的手艺打造的。而他们找到的这个人就是白家的第二十七代传人——白兴学。

　　“他说见过孟意如，孟意如确实找他买了一把斧头，不过那把斧头就是普通人家劈柴用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我们也试过其他的斧头，确实不能劈开防护网。”

　　“如果只是买一把普通的斧头，街上随便找一家就行，何必找白家呢？”

　　“很多信息我们都没有弄清楚，现在救人要紧。”

　　闻奚斟酌半晌：“我想问付警官一个问题。”

　　“什么？”

　　“您为什么会相信我和薛术的说辞？”

　　付成望着远方，有些怅然若失：“我不相信这些事，不过我更不希望有人再受到伤害。如果我想追究你们的说辞，至少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他说的不全是实话，昨天他如实上报上级他们的调查结果时，上级没有责怪他，只说让他一定保守秘密，上面会协调其他部门来帮忙。

　　薛术此时被转到了绮山镇的卫生院里，多亏琼血链的治疗效果，他的伤口已经淡了许多，只是依旧不便下床，便在床上努力研究着除邪之术。

　　“闻奚，你来了！”见闻奚来看他，薛术急忙放下书，兴奋地朝她招手。

　　“你恢复得怎么样？”闻奚在一旁坐下，瞧见了散落在床上的一堆书。

　　薛术见状忙将书递给她：“已经好很多了，明天就能下床，这案子也不能等了。对了，你们回古山有什么发现吗？”

　　闻奚点点头，将洞中所见又讲了一遍。

　　“什么？付成的魂真的还存在，那他岂不是存在了两千多年？这怎么可能？”

　　“我最开始也不信，可我进孟意如的记忆里看过，确实是他。”

　　“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脱离天道的东西存在？”薛术的语气已经有了动摇。

　　两人一时无言，付成便向他们追问不可能存在的原因。

　　其实，人死后魂存在的时间非常有限，一般都是七天，这七天内，生魂会碎成七块，一块块消失，当生魂全部消失后，也就意味着死者关于世间的记忆全部消散，这时本魂将逆冥河而上归于初始，结合其他能量重塑为人，此时新生的本魂和前世本魂相差甚远，这就是为什么术家说人无前世来生的原因。

　　如果生魂仍有残留并附着到本魂上，那么重塑了初始能量的新生儿就会拥有一段他人的记忆。当然，这与前世无关。

　　偶有魂灵因某些意外原因被困无法归于冥河，他们就会在世上多存留一段时间，少则数日，多则数十年。超过十年的魂灵几乎为恶灵，一般会引发异常，从而吸引人类术师前来超渡或消灭。超过百年的魂灵均为邪灵，其存在时会持续造成生灵伤亡，只有大师才可以降伏。如果存在时间再久远些，则干扰了正常的能量轮回之路，必要被天道所消灭。

　　“可是你们见过天道吗？”付成追问。

　　薛术摇摇头：“这些都是一代一代术师传下来的，是否有天道真的会消灭这种异常，我们谁都不知道。”

　　“那你们说的天道是什么？”

　　“应该是自然神吧，他们代表了天道的意志。不过，”薛术从颓丧中坐起，又看向闻奚，“如果祁和是真的，我不能放他出来。”

　　“可是他也说过，那个东西比他更强大，别说就我们两个了，再加上你们宗派所有人都未必好使。”

　　“是。正是因为知道邪祟的强大，所以更不能放出来了，如果祁和有作恶的想法，只凭他那一身的恶气和两千多年的怨气，别说一个小小的平罟镇，就算是整个宁渡市，他只手就能灭掉。”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付成实在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如果不是案子要继续，他真得给医院打个电话，让精神科给面前两人看看脑子。

　　薛术没有理会付成，又继续说道：“反正我不会帮你，也不敢拿这么多人的命去赌。大不了这个委托我不接了，回山上躲一辈子。”

　　闻奚默了几秒，淡淡道：“你以为你走的了吗？我们这些被卷入进来的人都已经是盘中餐了。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去做。”

　　闻奚说完就转身离开，薛术也没有挽留，两人不欢而散。这让付成怒从心起，自己带着队友忙前忙后了这么多天，结果只看见这两人吵架，还夹杂着一堆神神叨叨的话。

　　“闻姑娘，你怎么来了？”闻奚来到了善长的病房，小鲁正守在他床边，他的黑眼圈很重，双眼无神，身形比初次见面瘦削了许多，应该是没好好休息过。

　　“我来看看你们。”

　　她刚才翻阅了死者的资料，又去过那些考古工作者的病房，一间间屋子走过，她心底忽然涌起了很多复杂的、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是悲伤，是绝望，是真正的同理心。

　　现在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她的实力甚至不允许她上这局赌桌。到底什么样才能破局？她取下腕上的琼血链，如果是神的遗物，到底能不能与之抗衡？

　　晚上，她独自来到了南柯湖。湖面波光粼粼，跳跃着五颜六色的光，雾气萦绕，恍若仙境，她几乎要迷失在这里。

　　湖面上传来空灵的歌声，一下子将她的神智唤醒，她定睛看去，湖面坐着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孟意如！”闻奚大步走过去。

　　那女子听见喊声，回头朝她微笑，果真是孟意如。

　　“你终于找到我了。”

　　“你是孟意如的本魂吗？”闻奚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其平视。

　　“是。”孟意如点点头。闻奚正等着她再说些什么，只见她忽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孟意如的面容开始扭曲，双眼空洞，脸色变得极为惨白。闻奚早已猜到她会动手，已经在她胸口贴上了符咒。

　　“这个，”孟意如歪着脖子看了符一眼，伸手将她一把扯下，扔在湖里，露出一个瘆人的笑来，“对我没什么用。”

　　“那这个呢？”闻奚举起苍周匕就要向她刺去，孟意如连忙收了手，惨叫一声，退回湖里。

　　“孟意如，你失了智，你的生魂一直想救你，但你却一直想着怎么害人，不如让我今天直接灭了你。”闻奚冷冷道。

　　现在和孟意如是说不清楚的，她的本魂没有作为人的记忆，又被背后的邪祟利用，只有杀人这一项本能。闻奚之所以这般说，只是想试探一下周围是否有孟意如的残魂。

　　果真，一个相似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灌木丛旁，孟意如见状就要去攻击她，被闻奚用苍周匕喝退。

　　“我被困在这里了。”那个身影说道，她也是孟意如的另一个残魂。闻奚看向她，她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即使如此，也遮不住她的清俊容貌，她微蹙的眉下是一双充满着悲伤的眼睛。

　　“时间有限，你把能告诉的都告诉我。”

　　“好。”她缓缓点了头。

　　交代清楚一切后，她的身形已接近透明。她伸出逐渐消失的手臂，语气幽幽：“我要消失了。”

　　闻奚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在她离去时，才恍然抓住了什么一般，朝她大喊道：“我见到祁和了，你有什么话要留给他吗？”

　　“没有。”残魂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的孟意如，语气里不□□露出淡淡的失落，而此时真正的孟意如正站在湖泊中央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其实死后我才知道，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无关紧要。”透过她的目光，闻奚知道，其实她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自己，是那个一无所知却被人利用的孟意如。

　　“再见。”她笑得洒脱，如同寻常告别那样轻松。她或许是孟意如的最后一块生魂，躲在这里只是因为不敢和本魂抗衡，尽管她们是一个人。

　　闻奚注视着她离去，内心极为复杂。现在的孟意如没有了人世的记忆，彻底变成了鬼魅。闻奚知道了刀鞘的下落，它就在孟意如的生魂内。要拿到它，必须打败孟意如，以及她背后的家伙。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天就打开那法阵让祁和出来帮忙。与其去赌百万人的生死，不如先救下这批危在旦夕的人。

　　可是要怎么解开禁制呢？她回了酒店，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本就存留不多的术家典籍。她记得书中记载过青烛丝的用处，既然它有施咒的用处，想必应该是这个法阵中的最重要一环。如果破坏了青烛丝，是不是就能破坏法阵？

　　次日，天还未亮，闻奚就动身回了古山。对于法阵，她只有一分的把握，毕竟薛术不肯帮她。他总是这样，利用善长也是，如今做出这个选择也是。她不明白，难道牺牲了少数人的利益，多数人就能有善终吗？

　　洞门口的枯树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或许它们早已死去，只留下一具具枯骨死死守护着这方法阵。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她讲的神话故事，那些神似乎也是如此，肉身化枯骨，困顿不得行，无上的神力同样也是无上的束缚。生于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规则，神、灵、凡生、亡魂，不外如是。

　　她像往常一般割破手掌，任鲜血滴在枯枝上，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枯枝都一动不动，坚韧地守在洞口。

　　这是什么情况？闻奚一时想不明白。据说阵法也有保护机制，难不成现在的情况就是保护机制被触发的结果，还是只是一个巧合？

　　不过她没有考虑多久，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只好用蛮力了。

　　苍周匕一触碰到闻奚的血就震鸣起来，美美地吸了一回血，刀身开始泛红。

　　闻奚举起刀，一把刺了下去。

　　“闻奚，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