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术师》冰糖山楂汁

20、第二十章 渔翁利

　　薛术还是赶来了，只是晚了一步。闻奚已经用匕首劈开了拦在洞口的枯枝，闪身进了山洞。

　　他伤口本没好全，又加紧爬了一趟山路，此时浑身如蚁噬，疼痛难忍，步履维艰，眼见着闻奚进入洞内，而自己还未穿过林子，心中焦急不已。

　　闻奚快速扫视了洞内一眼便转头看向石门，上面的古文字依旧清晰。她这时才想到，可以把这些文字交给祁和识别，或许这些文字里有布阵者留下的笔记。

　　青烛丝正悬在她头顶高处，闻奚一跃而起将它扯下，青烛丝的末端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她手中，而门却纹丝不动。

　　今天真是奇怪了，难不成阵法真的有了变动？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一定有什么东西触碰了这个阵法。可惜她对阵法并不精通，看不出什么破绽。

　　“洞口朝东北，山里应该还有七个阵。”薛术气喘吁吁地赶到，一进洞就瘫坐在了地上。

　　闻奚扶着他靠墙坐下，没有追问他赶来的原因。

　　“你知道它们在哪儿？”

　　薛术摇摇头，说话时牙齿有些打颤：“不知道，这里我没有你熟悉，还得慢慢找。”

　　“我怀疑有阵法被动过。”

　　“可是知道这些的不就只有你我二人吗？”

　　“不一定，你还记得村长上次给我们讲的故事吗？这里有其他人知道并不稀奇，只是我们调查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发现这人的痕迹，如今他突然出现，不知道是好是坏。”

　　两人说话之际，洞外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我出去看看。”闻奚立即追了过去，薛术甚至来不及拦她。

　　闻奚前脚刚走，洞外就大步走进一个精神瞿烁的白发老人，只见他一手提着一把大刀，一手背在身后，一双精明的眼看向薛术。

　　薛术见这人浑身气势与常人不同，脑中警铃大作，缓缓靠着墙爬起来。

　　“这真是多亏你们了，不然我可找不到这儿来。”

　　“你是谁？”

　　老人笑眯眯道：“小伙子这么和长辈说话可不太礼貌。”

　　薛术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对方不再搭理他，走到石门前仔细打量着门上的文字，薛术紧张地盯着他，心中又担忧闻奚那边的情况。

　　不知道他嘴里念了什么术咒，那把刀周身渐渐染上一身黑气，只见他举起刀一把劈向石门，“轰隆”一声，石门四分五裂，留下一旁的薛术瞠目结舌。

　　那人先进了洞，薛术靠在门口向内探去，两边石凳上的蜡烛已经燃尽，石床也被打开，此时再看，那哪里是什么石床，分明是一口石棺材。他知道这是闻奚的杰作，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老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么多残魂都消失了吗？她竟然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可思议。”老人一边踱步向棺材内瞧，一边喃喃自语。

　　他围着石洞缓慢走了一圈，见识过墙上的文字和图案后他便失去了兴趣，又看向攀附在石门顶端、已经蜷缩起来的青烛丝。这才是他的目的。

　　“等等。”他正准备挑刀去取时，薛术忙止住了他。

　　老人一记眼刀飞来，没有搭理薛术，挑刀就将青烛丝扯了下来。青烛丝尚有神识，见刀靠近时又往角落缩了几分，显得这个拉扯动作十分暴力，看得薛术是心惊肉跳，感觉就像自己是那条青烛丝一样，任人宰割。

　　“不对，你不是青烛丝吗？几千岁的年龄了，实力怎么会这么弱？”薛术瞪着青烛丝，哀其不争，哀其不幸。

　　老人取了青烛丝就要离开，走到洞口时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胸前横着一把匕首。

　　“闻奚。”

　　闻奚从洞外走进，苍周匕直逼老人。那老人一看见苍周匕，眼中又泛出精光，忍不住伸手去摸：“这匕首真是个好东西。”

　　闻奚见他伸手，不免嫌弃地皱了眉，立即绕腕收刀。

　　“匕首也是这里的东西吧？”老人问道。

　　“也？”闻奚不解，“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青烛丝。”薛术忙走到闻奚身边，努嘴示意着对方腕上缠绕的青烛丝。

　　闻奚冷着脸问：“你是谁？”

　　“啧，又是个不懂礼貌的年轻人，”老人打量了闻奚一身，“虽说实力也不行，但至少比这个小伙子多点天赋，难怪敢对我亮刀。”

　　闻奚见薛术没受伤，心里轻松了一些，也明白了刚才在洞外看到的情景实为幻境。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老人一刀将薛术劈倒在地，她也不可能这么快亮刀。

　　“抱歉，我刚才中了幻境，误以为您对我同伴下手，才不得不持刀自保。”闻奚拱手道歉，给老人让了路。

　　“哼，就他那点实力，还用得着我动手，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老人走时又看了薛术一眼，“你小子不要把我想成顺手牵羊之徒，这青烛丝本就是我祖上的，到了时机，我自然要拿回去。”

　　见老人离开，薛术这才忿忿不平道：“如果真是他祖上的，何必要借助我们来取呢？真论起来，还不知道这东西归谁呢？”

　　闻奚没理他，急忙进洞拨开棺材底板，只见底板下面还有一层，这里才是祁和附着之地。

　　“祁和，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只见一个空气中凝结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和上次见到的模糊黑影不同，这是祁和的原本模样。

　　“你就是祁和？”薛术瞪大了双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两千多年前的魂灵，别说是他，就连他的师父也没见过。

　　祁和还保持着死前的装扮，束发带盔，内穿玄衣，身披皮甲，只是身上没有了血污的颜色。孟意如曾在烧毁的日记中描述过祁和的相貌，在她的笔下，这个男子翩若惊鸿、俊朗无双，似乎要极尽所有美好的词汇。虽说这些词不算夸大，但一想到孟意如因为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死亡结局，闻奚就觉得十分不值。

　　一个人的生命太宝贵了，如果能多活几年，她寻找母亲的时间就会越多，希望也会越多。除了亲人，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为旁人牺牲的情况。

　　薛术靠近闻奚，小声问道：“这人真的是祁和吗？看他服饰一点也不旧，不会是才死的新鬼冒充的吧？”

　　闻奚没搭话，她看过孟意如的记忆，确实是他。不过他现在看起来远没有梦中那么狠厉，倒是有几分温和。或许是受过了那些苦，渡了自己的心。

　　“禁制是不是解除了？”闻奚问祁和。

　　“嗯。”

　　“那一起走吧，我手上还有你的苍周匕，应该能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一鬼就这样下了山，途中薛术还让祁和立了誓，让他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事情解决完后他们会送他归冥河。

　　他们抄了近路去绮山，到了南柯湖，薛术终于坚持不住，歪倒在了地上。

　　“薛术。”闻奚忙将他扶起，又在他的瓷瓶里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付成他们也恰时赶到，他们知道闻奚二人去了古山，定会回南柯湖。

　　“他怎么了？”

　　闻奚将薛术交给一位警员：“他太虚弱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又这样奔波，估计还要修养一阵。”

　　“你们去古山做什么？”

　　“带一个人回来。”

　　“谁？”除了闻奚和祁和，其他人是看不见祁和的。闻奚想不出法子让众人看见，便将视线投向薛术，薛术心领神会，斜靠在警员身上，取出掌心炉，点上契香。闻奚又在他的指导下布了一个阵，使阵法和契香正好覆盖整个湖泊。

　　众人静待五分钟，只听惊呼一声，付成他们应该看见了付成的模样，但不同于闻奚二人，他们只能勉强看见祁和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具体样貌。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祁和见他们反应，猜到他们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抱拳行了一礼。

　　“你就是祁和？”付成第一次受到这样大的冲击，脑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答应了他们的，这件事解决完后就会离开。”祁和看了薛术一眼。

　　“离开？去哪儿？”付成追问道。

　　“去冥河，然后彻底消失。”他说得云淡风轻，让闻奚想起昨晚孟意如离去的样子，她也是这样淡然。

　　闻奚想，当时的祁和为保国家使用邪术作了太多恶，真应了水中象的预言，执拗之人死时恐怕也只是悔恨，并没有彻底放下。想必他现在的性子是这两千多年孤寂的日子慢慢磨出来的，倒是和孟意如有几分相像。

　　闻奚甚至会想，如果祁和能活在现世就好了，有缘者自会相见，孟意如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可是没有如果，孟意如不仅没有好好活着，反而还杀人做了恶。这两人进冥河后将会承受刀山火海的炼狱惩罚，只有从炼狱中活下来，才能顺着冥河逆流而上，归于起点。

　　付成再问不出话来。

　　“或许您等会儿能亲自问孟意如。”闻奚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