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薄荷爆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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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走得不紧不慢。这样普通平淡的日子他们过了快半个月，成了某种约定俗成。
早晨谢琤准备早饭，江晴摇拿着扫帚和抹布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玻璃门每天都亮堂堂的。店里忙，江晴摇就慢慢学会了打包一些简单的花束。中午吃过午饭，谢琤有时候上楼午睡，江晴摇就在楼下看资料做题。更多的时候，谢琤端着笔电坐在他旁边写小说，两个人各占一边，互不打扰。
到了晚上，他们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就出门遛弯儿。晚风温凉，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大多都是谢琤在说，江晴摇在听。偶尔聊到一些好笑的事，他们像普通的朋友那样扶着对方的肩膀，笑得神采飞扬。
七月底，江晴摇决定去找一份兼职——毕竟一个月一千块的工资实在太少了。他找谢琤说了这件事，对方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但仅仅是眨了一下眼便恢复如初，江晴摇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行啊。”谢琤敲着键盘，“你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我可提前跟你说好啊，店里忙的时候要尽快赶回来帮忙。”
江晴摇说不知道：“什么能做就做什么。”
谢琤帮他在网上留意了一下。不出两天，江晴摇的兼职就定下来了——咖啡店店员。
他从前干过这一行，只不过没待多久就转行了——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但是这家店是猫咖，只需要他当一个合格的服务员就可以。江晴摇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第二天谢琤送他去上班。江晴摇换了咖啡店的工作服——白衬衫和黑裤子，系着半身围裙，上面还有一个猫爪印。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软化了一点。
江晴摇开始上班，谢琤自己回了店里。
——
风铃清凌凌地响起来，谢琤推开玻璃门，屋里的细小尘埃轻轻地飘起来，又寂寞地落下去。
他把门上的牌子翻了个面变成“打烊”。
今天没有心情营业。
谢琤在店里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过了好久，他才动了动，去冰箱面前拿了一块鸡胸肉，拿到厨房煮熟，然后耐心地撕成条，用小铁盆装好然后出门。
满安巷永远静悄悄的。那几间小店还敞着门，谢琤却从没跟那些店主打过照面。他端着小铁盆在巷子里来来去去地走，青石板总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长满了细碎的花花草草。
谢琤走到巷子的围墙边上，把铁盆放下，然后拍了拍手。
“喵~~~~~~~”一只小橘猫从围墙那边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发出弹簧似的叫声。巴掌宽的墙头，它跑起来稳稳当当。
跑到谢琤面前，小橘犹豫一下，顺着边上的树爬了下来，然后翘着尾巴贴着谢琤转了一圈，仰起头冲他发出自己独特的叫声：“喵~~~~~~”
谢琤蹲下来挠挠它的下巴。小橘眯起眼睛呼噜，一点都不怕人。
“怎么就你一个，小狸花呢？”
然后围墙后就冒出了一对灰灰的耳朵尖儿。
这两只猫算是谢琤看着长大的。还是小猫崽的时候它们就形影不离。谢琤不知道它们是哪里来的，有次在巷子里瞎逛，绕到这里看见两只瘦得可怜的小猫，叫声细细软软的，在翻垃圾桶。
谢琤看不得这些，想把小猫抱回去养。但是它们一离开那片围墙就开始叫，怎么哄都没用，谢琤只能把它们送回来。
巷子里还是好人多。有一回谢琤去给它俩送吃的，看见围墙下放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猫窝，旁边两个破瓷碗，装了一点不知道剩了几天的粮和水。
虽然条件不好，但起码用意是好的。谢琤心里软软的，给小猫换了水，然后放下猫粮。
这两只小猫就在周边居民的各种投喂下长大了。
谢琤时不时会来，小猫也就跟他熟络起来。小橘是只公猫，长得非常特别，黄眼珠，眼尾和眼线都是下垂的，偏偏眼皮上的白毛又有点长，所以看上去总是很难过。
叫声也特别，起起落落的，像弹簧，谢琤每次听到都想笑。
另一只小狸花是谢琤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狸花猫。毛色灰灰的，身上的黑条纹非常清楚，头顶却是漆黑，像一颗大号瓜子。特别的地方是眼睛，很大很亮，瞳色像绿松石，即使是在品种猫里也不常见。
它是小母猫，很瘦，快一岁的小猫看起来只有四个月那么大点儿。不太亲人，警惕性非常高，高贵冷艳。旁边的小橘比她圆上一圈儿。
谢琤蹲下来看两只猫埋头苦吃。小狸花似乎不太敢上前，谢琤就拨了一点放在她面前。小橘碗里的还没吃完就想去抢人家的，被谢琤揪着后脖子拽了回来。
它俩呼噜呼噜地吃，谢琤就在一旁看。小狸花不让摸，他就摸摸小橘。
小橘的脖子比小狸花粗上一圈。
反观小狸花，背后的肩胛骨都非常明显。谢琤有点生气，他知道小橘总是抢她的吃的。
下次来给小狸花带罐头，小橘只能看着。
……算了，给他吃一口，就一口。
但是小狸花比起上次看还是长了点肉的——咦？
他凑过去细看，小狸花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缩回脑袋。见他没有动作，才埋下头继续吃。
……好像是怀小猫了吧。
谢琤等她吃完。小狸花躺下来翻着肚皮舔毛，肚子略微有些鼓。
——果然！
这片儿可没有别的公猫，谢琤生气地想。他决定一口都不给小橘吃！
——
早晨店里没什么人。江晴摇坐在柜台后摸鱼，盘算着今天下班去一趟银行。
手机响了一声。江晴摇拿起来看，是谢琤的消息。
玉声：[图片]
玉声：[图片]
玉声：[图片]
三张照片，全是猫。一只橘猫一只狸花。
长得都还挺好看。江晴摇打字回复。
01123581321：你养的？
玉声：不是。
玉声：巷子里的流浪猫，有时候会过来喂一下。
01123581321：噢
玉声：新工作还适应吗？
01123581321：不知道
玉声：？
江晴摇拍了一张店里的照片发过去——空空荡荡的，连猫员工都还在睡觉。
谢琤收到照片，心情莫名就好起来。
他摸了一把小橘，心情更好了。
晴摇：没来得及适应
玉声：你要不去和新同事熟悉一下呢？
晴摇：什么新同事
玉声：不是睡了一大片吗？
江晴摇抬头看了一圈猫猫，短促地笑了一下。
001123581321：恐怕不太行，我不怎么招猫喜欢
猫嫌体吗？谢琤捧着手机傻笑。
玉声：你得讨它们欢心，小猫就会搭理你了。
晴摇：算了吧。都没人讨我欢心，我还伺候这些掉毛的玩意儿
以往他们吃住都在一起，微信加上以后基本没用过。大段地聊天，这是第一次。谢琤发现江晴摇发消息时话会比平时多得多，仿佛隔着一层屏幕就更放松一些。
他正想回些什么，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晴摇：先不聊了，来客人了
玉声：那你先忙，拜拜。
晴摇：嗯
关掉手机站起身，谢琤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情有多好。
谢琤回到店里，没心情吃午饭，喝了一瓶牛奶应付自己。然后上楼睡觉。
他一个人过了这么久，身边有人的日子只过了半个月而已，为什么江晴摇一走他会这么不习惯呢？
整栋小楼都安安静静的。
谢琤兴致不高，不想写小说，也不想看书。他在床边呆坐了好一会儿，起身去抽屉里摸了一包烟。
他已经很久不抽了。
烟是他从前惯抽的牌子。双爆珠，谢琤捏碎一颗，强劲的薄荷气味直冲大脑，谢琤吐出一口烟，却还是不怎么高兴。
江晴摇对自己这位老板的猜测十个有八个是错的。谢琤性格不内敛，却也不外向，不喜欢交际却很有礼貌，得体又大方。
但是他没有朋友。
谢琤捏碎另一颗爆珠，太久没抽，他被刺激得咳起来。
江晴摇先前觉得谢琤口味清淡，不抽烟不喝酒，温文尔雅，像洋桔梗。
然而实际上谢琤却更喜欢重麻重辣。从前读大学时跟同学去酒吧，他一个人喝趴了三个，口袋里揣着极烈的烟，稍微熟悉他一些的人也从不会找他借烟——大多受不了这么重的口味。
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阳光一人随身带着这么烈的烟。
谢琤不喜欢交际并不是出于主观意愿。
他总是给人一种温柔坚定的感觉，大家下意识就喜欢依赖他。
上高中的时候他替临时无法上场的同学参加运动会的三千米，大学时他参加学生会，虽然不是主席，但大家有事都喜欢找他，原因无他，谢琤看起来最好接触也最好说话。
久而久之谢琤觉得累了。他总是包容地接受一切，当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包容之后。他再试着拒绝，就会让大家觉得古怪和莫名其妙——
你可以帮他为什么不能帮我呢？
上次不是可以吗这次为什么不行？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受刺激了？
当一个习惯说“可以”的人试着说“不可以”，结局总是令人难过。
后来谢琤觉得自己不开心。他是个很看得开的人。不行就是不行，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他仍旧温和有礼，只是学会了拒绝。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谢琤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他不再交际，独来独往，看上去还是阳光灿烂的小晴天，只是渐渐与众人疏远。
谢琤觉得难过。
为什么大家总是要用自己的主观意愿去判断一个人呢？
他看上去温和是性格使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拒绝啊。
谢琤轻轻地皱眉，点了第二根烟。
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晴摇：忙完了
谢琤的眉头松开了。
玉声：嗯。
晴摇：心情不好？
谢琤扬起眉，这家伙洞察力还挺强。
他指尖夹着烟单手打字。
玉声：是啊，今天还没开张。
江晴摇扬起眉，平时没开张也没见他这样啊。
晴摇：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缺钱
玉声：缺。我是穷光蛋。
晴摇：？
晴摇：真正的穷光蛋现在在楼下站着。谢老板，你把门都锁了，拿什么开张？
谢琤叼着烟愣了一会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薄荷爆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