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别摔》以我

4、你他妈的

　　学校要组建理科艺术班的消息不胫而走，讨论是否要转艺术的话题集中在后几排的学渣堆里。

　　前桌吕一禾拿着挖耳勺扣耳朵：“话说这个画室是怎么回事？”
　　“江哥，你大爷怎么说？”张泊问。
　　江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今年理科生可以转艺术理，学校给联系了一个不错的美术机构，成绩包过。估计班主任开会就是说这个事儿的。”

　　如江厌所说，年级趁着大课间的时间，给各理科班班主任开了一次动员会，把关于艺考生的相关问题都给他们讲了一遍，获得老师们一致好评。不知道是真的支持艺考，还是想把这些拉低班级平均分的渣渣们撵出去，班主任李娟也是十分鼓励成绩靠后的同学选择艺考的人之一。
　　相比于其他老师，李娟同志的行动力在于她可以一个一个找同学谈。
　　江厌他们这一片挨个被她传唤了个遍，每个单独谈话的学生的最后一句都是给家里打电话问问爸妈。
　　显然效果显著。
　　自从李娟给渣渣们做完思想工作，话题从讨论是否转艺术生变成了如何劝家长同意走艺考。

　　这些日子江厌竖着耳朵听他们讨论，时不时说几句画室的好话。
　　说实在的江厌有些私心，担心只有他一个人选择艺考，担心身边有的人看不起艺术生，担心他们看不起自己。江厌知道可能是自己对艺术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偏见，换到自己身上就被无限放大了。
　　不过幸好平日里几个玩在一起的十分积极，反倒劝着江厌走艺考。

　　“据说这几天画室的人会来做宣传，咱几个早点报名，早点儿混个眼熟。”张泊积极张罗。

　　江厌眼皮一抽抽，混眼熟？

　　一听到“画室的人”这几个字就想起来那个邵宸，他怕遇见邵宸，比学生在大路上遇见班主任就躲的那种更强烈。
　　江厌巴不得自己换一张皮。

　　“江哥，这个周末咱一起去试课吧。”
　　“你们先去吧，我再考虑一下。”
　　江厌心里打着小算盘，星期六先让他们去探探风，回来告诉他画室是个什么情况，星期天他再去，这样一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们就可以了。要是邵宸在画室，那最大程度上避免和他交流，要是他不在画室，皆大欢喜。
　　江厌勾勾嘴角，机智如他，就这么定了。

　　小休，周六。
　　江厌坐在位子上补着数学作业，表情扭曲，嘴上骂骂咧咧：“f（x）有极值，有极值是他妈什么值啊？”

　　虽然知道班里有不少人打算去画室试试，但是后三排就剩他一个人坐那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他们是去画室试课的还是去逃课的？

　　班里都是学渣扎堆，中等生结伴，那么一两个学霸独来独往，学渣和学霸不相往来，有时互看不顺眼。
　　坐在前面几排的人江厌都不熟，他扔了笔，就这样跟前面的同学隔了两排在自己的位上窝了两节课。

　　打破无聊的是，有个女生过来表白。

　　江厌的桃花很好，抛开俊美帅气的皮囊不说，三年国标练出来的气质就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女孩子。
　　但江厌的态度让表过白的女生对他避而远之，一个词，恶劣。江厌对追求者的抵触是有目共睹的，但偏偏爱意萌动的女生不信这个邪，非要亲自试试。

　　“江厌，有人找。”

　　前排同学回头喊的时候，江厌正专心临摹一张大透视的古建筑，说实在的对于画画他谈不上喜欢，也不常画，半年画一张算是勤快了，可一旦动笔还是想一次性画完。
　　正拿着圆珠笔专心描线稿，被前排同学一叫，实在八百个不愿意动身。

　　江厌走出教室，四下看了一眼，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入了他的视线.
　　“找我？”
　　女生对上他的视线之后眼神有些躲闪，点了点头。
　　“什么事儿？”
　　女生支支吾吾，走廊里来来回回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瞅。
　　“去那边吧。”话罢，江厌迈开步子，往活动厅转角处走去。
　　女生来干嘛的，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一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在江厌耐心几近耗尽前终于开始了正题。
　　“江厌同学，你，你好。 ”
　　“……”
　　“那个，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女生看着江厌。
　　江厌心里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应该认识你吗？“呃……”
　　女生脸上有些笑意：“高一分班前，我们是同班同学。”
　　“高一下半年就分班了，对班里同学没什么印象。”江厌顿了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抿抿嘴：“嗯，那个……那个……”
　　“没事的话，我走了。”江厌感觉到自己没了耐心，多待一刻这脸色就要变了，话罢转身迈开步子。
　　身后女生像是鼓起极大勇气突然扯住他的衣服，江厌一僵，校服领口被她拽的有些勒脖子。
　　江厌闭了闭眼睛，转过身，扯正自己的领子看着她：“你是不是要表白？”
　　女生的沉默不置可否。
　　“我是同性恋，喜欢男的，对女的没兴趣。”
　　女生的惊讶一闪而过，微微启唇，愣在那里。
　　江厌有些烦躁和自负：“回去哭吧，这里人多，以后换个人喜欢吧。”
　　“等一下。”女生叫住了要走的人。
　　“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学到现在一直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没想你能和我交往，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的心意，仅此而已。可是，你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你说话太伤人了，什么叫去喜欢别人吧，你喜欢过人吗，你能随便换一个人喜欢吗？算我看走眼，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不会让你感到不适。”
　　“……”

　　江厌确实没喜欢过别人，但是那么多人跑来面红耳赤的跟他表白，这些人要么只是接触过几次，要么只说过几句话，甚至有的女生江厌连见都没见过。
　　这份没来由的、所谓的喜欢，让江厌感到轻浮，感到厌恶。

　　“反正只是想告诉你而已，结果我早就知道了。”女生微微仰头，深呼吸一番，“那个……你取向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知道同性恋很辛苦，希，希望你能遇见那个穿过世俗接住你的人。”
　　女生的礼貌和真诚让江厌有些动容，他张了张嘴：“额……嗯。”

　　江厌趴在窗台上，女生那一脸失望说着看走眼的画面一直在他眼前浮现，他呼了口气看向树的枝头，是不是要对别人的感情更尊重一些，喜欢这种事儿，或许真的有一见钟情？
　　江厌觉得自己有所成长，心里也头一次觉得情啊爱啊这种东西还挺虐人。
　　然后，他就发现有个东西比感情还要虐人。

　　“你喜欢男的？”

　　江厌受惊猛地回头，见到了此生都不想看到的脸。

　　五分钟前。
　　二楼话吧里，高出学生一个半头的邵宸站在收银台前格外显眼。
　　“有烟吗？”

　　话吧里买杂志和打电话的同学们纷纷看过来。

　　阿姨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邵宸稍稍俯身，压了压声音：“真没有？”
　　阿姨打量着他，没说话。

　　邵宸掀开门帘往外走，对着电话那头吐槽：“这小地方这么隐秘竟然不卖烟？”
　　“大哥，这是高中。”岑远安简直嫌他丢人。
　　“高中怎么了，咱高中不也有卖烟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高中卖烟的是你吧。”
　　“反正被抓的不是我。”
　　“滚，赶紧过来。”

　　邵宸想抄个近道，刚抬头就远远的看见江厌被一只手拽住衣服僵在那里，气氛看起来不太好。
　　校园暴力？
　　邵宸犹豫了一番，考虑了一下江厌的面子和江厌的安全，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等邵宸快步走过去，江厌眼中自己成长的反思，进入他的耳朵里是这样的。

　　女生：“我知道同性恋很辛苦，希望你能遇见那个穿过世俗接住你的人。”
　　江厌：“嗯。”

　　“你喜欢男的？”
　　江厌转头看见邵宸那张脸心脏仿佛骤停了一下：“你他妈的，你偷听我讲话？！”
　　邵宸眉头一皱，抬手就捏住了江厌的脸。
　　刚想放狠话的邵宸看见被他捏着脸，嘴巴嘟起来眉毛还拧着的江厌，心里哼了一声：小屁孩。

　　邵宸眉毛舒展开：“小混蛋，嘴巴干净点。”
　　江厌打掉邵宸的手。
　　“你怎么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江厌瞪了他一眼：“我没有。”
　　“没有？”
　　“没有。”
　　“……”
　　看着江厌，邵宸笑出声：“你喜欢男生?”
　　“那就是拒绝女生的借口罢了。”见邵宸脸上微微笑着，江厌又开了口：“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拒绝借口，你别跟别人瞎……说？”
　　邵宸直勾勾的盯着江厌的眼睛，向江厌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江厌心跳打鼓，眼睛不受控制的反复在那人的眼睛和嘴唇来回扫着。邵宸逼近，江厌下意识后退半步，整个后背贴在墙上，碰倒了一旁倚在墙角的扫把。
　　叮当的响声，让江厌混沌的大脑恢复些明智。

　　他涨红了脸，一脸怒气把邵宸推开：“你干什么！”
　　江厌这优秀的反应让邵宸很满意：“还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呢。”

　　江厌吹胡子瞪眼：“啊？什么意思？”
　　邵宸盯着他，不做声。

　　江厌皱眉：“你是，同性恋？”
　　邵宸倚在墙上，侧头看他，满脸漫不经心：“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