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碎骨》琥珀桐

55、第 55 章

　　这个消息对纪卿沉而言，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情理之中是江梦寒才离世一年不到，他们只是定亲很符合现在的境况，意料之外是他没想到江梦闲和沈书颜真的要在一起，平常看他们也不像是已经看对眼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依江梦闲的个性，不像是会在没给江梦寒报仇前就会有定亲动作的人，不过现在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并且告诉他们结果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定亲礼什么时候定了吗？”纪卿沉问道。
　　“我希望尽快，加上还在丧期中所以一切从简，就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意思是两家礼节做好后你们参加锦州沈家的定亲宴就好了，不用再跑一趟沁原，定亲宴后我们再出发。”江梦闲答道。
　　纪卿沉盘算了一下，离那天还有十来天，果然是很快，江梦闲的建议挺好，纪卿沉没想到不久前他才参加了江梦闲大哥的葬礼，没想到马上又要参加他的定亲礼了，这小子以前还是什么都不懂现在马上都要定亲了。纪卿沉有种变成老父亲的感觉，他想到了刚才的事情，于是说道：“对了，我和顾念都想趁这段时间回趟家，等你定亲时再到锦州汇合，这段时间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江梦闲听了苦笑了一下：“当然没问题，再苦的这一年我不都熬过来了吗，再说这次定亲都是家里长辈操心比较多，我这边只是配合就可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纪卿沉听了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有点尴尬。于是就这么决定了，第二天顾念拜别，纪卿沉带着季忆离开。
　　锦州和兰溪靠得比较近，骑快马只需要半天的时间，飞行的话就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不过纪卿沉不赶时间，所以就和季忆选择骑马慢慢地走，沿途欣赏一下风景。纪卿沉把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忽然看到骑着马走在自己旁边的季忆，想到了什么，说道：“季忆，我们都回家看望父母，你不回家看看亲人吗？”
　　纪卿沉记得季忆主要是为了给母亲寻仇，这样至少说明他是有爹爹的，或者跟顾念一样，至少有个亲戚什么的照顾他，他觉得报仇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事情，所以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至少漂泊多年总要找个时间回去看望家人，他觉得这次是个好时机，大家都回去了，季忆这个时候居然没表态就跟着他，他有点意外有点高兴更有点担心，担心季忆是因为自己放弃机会。
　　“怎么？你是觉得我跟着你回家不方便是吗？你那天为什么不直接说，我直接在锦州找个地方住下来等你回来。”季忆问道。
　　季忆的脸色不太好，纪卿沉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说道：“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家人会担心你，问下你而已，我非常欢迎你来我家。”
　　季忆听后脸色缓和了一点：“我没亲人了。”
　　纪卿沉沉默了一阵，问道：“……令尊不在么？”难道季忆父亲是自然离世的，所以不用给他报仇？
　　“……我父亲就是杀母仇人。”
　　咦？！这不是话本里的情节吗？纪卿沉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瞄了一下季忆的脸，发现他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于是就打住了 ，继续摆弄着他手中的狗尾巴草。
　　兰溪纪家。
　　纪卿沉一回到家看到父母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爹娘：“爹，娘，我想死你们了。”
　　纪泊邻推开纪卿沉，赶紧把妻子陈烟搂了过来，嫌弃道：“你娘是你能抱的吗？”
　　纪卿沉不满道：“爹，你不是天天都粘着娘亲嘛，我才回来就嫌弃我了。”
　　纪泊邻推开纪卿沉：“好好说话，别对我媳妇搂搂抱抱的。”
　　陈烟瞪了纪泊邻一眼，说道：“我孩子才刚回来，你一边去。”然后笑着对纪卿沉说：“我的小橙子终于回来了，来，让为娘好好看看。”说着就让纪卿沉转了两圈，看了看，继续道：“嗯，长大了不少，不过似乎瘦了。”言语间似乎都有点心疼。
　　纪泊邻委屈巴巴：“他哪里瘦了，我才觉得我最近瘦了不少。”
　　“你最近吃嘛嘛香的还瘦了？你对得住死去的猪和鸭嘛？”
　　纪卿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季忆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纪泊邻小声嘟囔：“外人面前也不给我点面子。”说到这里才想起还有一个客人在场，于是一本正经道：“卿沉，这位是？”
　　纪卿沉也想起了季忆，回答道：“这位是我游历时认识的朋友，季忆，他是个半妖来的，这两位是我的爹爹和娘亲。”
　　季忆当时一愣，他没想到纪卿沉居然直接跟父母表明他的身份，他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是如何想他的，其实纪泊邻和陈烟都还很年轻，也就三十多，毕竟是青梅竹马，十八岁时结为夫妇后第一年就有了纪卿沉，所以到现在也是相当的年轻。
　　“真的假的？也是，如果不是妖，这样的美男子可不是让天下的男子都嫉妒死了。小椅子，过来让烟姨看看。”说着陈烟就忍不住拉了季忆过去细细“欣赏”一番。
　　“小椅子？娘，这第一次见面就给别人起绰号不好吧？”纪卿沉汗颜。
　　陈烟瞥了纪卿沉一眼，又转头对季忆说道：“季忆是吧，叫个小名感觉更亲近，小忆这个不是不好，不过烟姨觉得我儿子小名叫‘小橙子’，你叫‘小椅子’，小名叫起来很亲切，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烟姨您喜欢就行。”季忆道。
　　纪卿沉觉得季忆有种莫名的乖巧，瞬间觉得这个场面很逗。不过，纪泊邻可不是这么想，反对地说道：“这可不行，怎么能随意给客人起小名呢，不妥不妥。”
　　“人家小椅子都没意见，你哪那么多话。”陈烟不满。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嘛。”纪泊邻道。
　　“第一次怎么了？你说来听听。”
　　纪泊邻瞬间怂了：“我意思是，要，要注意点分寸，这个……”于是两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
　　纪卿沉对季忆说道：“他们经常这样，不用理他们。”
　　季忆看着吵闹的两人，很惊讶他们对他半妖的身份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吵闹的原因居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称谓问题，瞬间实名羡慕纪卿沉有这样的父母。吵闹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是纪泊邻完败，于是陈烟居然抓着季忆的手腕亲昵地对季忆说：“小椅子，我先带你去看你这段时间要住的地方，跟我来。”说着就拖着季忆往外走。
　　季忆赶紧回头看了纪卿沉一眼，这纪夫人太热情了，好久都没人这样对他了，他有点不太习惯，希望纪卿沉给他解围。纪卿沉也察觉自己的老娘过于热情了，于是说道：“娘，你对你儿子都没那么上心。”纪卿沉赶紧跟着过去，身后的纪泊邻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觉得自己的媳妇要被儿子的朋友拐走了。
　　纪卿沉追着老娘的身后各种劝说，于是三人一路从客厅吵闹到别院。纪卿沉看到老娘把人往自己的院子里带，心里窃喜，知子莫若母啊，居然把季忆安排到自己的院子里，他心里在狂“笑”，当他听到陈烟接下来的话，如雷暴击。
　　“小椅子，你这段时间就住小橙子的院子，他的院子极好，小橙子住到另一处别院去。”陈烟对季忆说道。
　　“为什么我要住到别处去？这可是我的院子，你看，上面写着‘晨宁苑’，我的院子。”纪卿沉都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陈烟：“你又不早说你带朋友回来，为娘都没时间让人收拾客房，怎么能委屈了你朋友呢，你将就点吧。”
　　季忆看着这院名，陷入了沉思，晨宁苑？臣宁愿？这名字水平不怎么样，季忆内心狂汗但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看着母子两人又吵起来了，赶紧说道：“烟姨，我睡客房就可以了，你们不要伤了和气。”
　　忽然两人居然停了下来，看着季忆，然后陈烟说道：“有道理，苑里本来就有客房，你们两又没有男女之别，我都忘了，那就这样吧。那小椅子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让家仆去办，小橙子你好好照顾小椅子，为娘先去安排一下今晚的晚膳。”说完就离开了。
　　两人看着陈烟离去的身影，不太适应一时间安静下来的环境，季忆问道：“小沉子？你小名？”
　　纪卿沉：“是吃的那种橙子，我娘亲一直都是很闹腾的个性，我爹爹就爱宠着她，所以我们父子都习惯了什么都让着她，你别见怪，她不是不懂礼节，只是随性惯了，外人面前她不这样。”
　　季忆：“……不会，你娘亲很好，我觉得很亲切。”
　　纪卿沉：“你不介意就好，来！我带你进去看看我住的地方。”
　　季忆也是用过纪氏钱庄的人，知道纪家是做钱庄生意的，据纪卿沉介绍纪家其实也曾经是个王侯之家，由于朝代不断更替，他们为了远离权力纷争便由士变成了商，现在大家知道纪家主要是因为纪家的产业而非曾经的身份，所以这段历史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晨宁苑虽然小，但是也算是一个功能齐全的院子，让季忆惊讶的是纪卿沉的书房，直接叫宁书阁，这个书阁几乎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好几层的独立阁楼。
　　站在宁书阁外面，季忆忍不住问了句：“你院子的名字怎么都有个‘宁’字？”
　　纪卿沉听闻也看向了门口上的牌匾，回答道：“小时候太皮了，爹爹希望我能安静一点，所以给我院子取了这个字，希望它镇压一下我。”
　　季忆：“你父亲一定没修过仙，不然他应该知道镇压靠的不是字而是符。”
　　纪卿沉：“……”
　　季忆：“能进去看看吗？”虽然纪卿沉的院子总体上的布局很不错，不过看一眼后能让他有兴趣的就这个紧闭大门的书阁了。
　　纪卿沉：“当然可以，请吧，季公子。”
　　推开门后居然有一个屏风立在眼前，屏风很是精致，不过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季忆观察了一下屏风中间镶嵌着一块圆形纪家图腾木雕刻，这个雕刻的木材看起来很普通，只是雕刻很精致，图腾四周有一圈不知道是什么符号的刻纹。纪卿沉看到季忆盯着木雕刻，解释道：“我爹爹说这个是纪家祖先留下的图腾，所以放在了这里，它也是最早的纪家图腾，估计是纪家的祖先刻的吧。”
　　季忆：“祖先留下的东西不应该供奉在祠堂里吗？怎么会放在这里。”
　　纪卿沉：“祠堂只需要供奉牌位就好了，一个雕刻供着干嘛，对了，你想往左还是往右？”
　　咦？有区别吗？季忆不仅这么想还这么问了。
　　纪卿沉：“有区别的，左边是从上往下，右边是从下往上。”
　　季忆：“这是什么的上下？”
　　纪卿沉：“书房啊，算了，我们先走左边吧，跟我来。”说着就领着季忆往左走，季忆好奇地跟了上去，当他跨过门槛时有种熟悉的感觉，走出一段路程后视野变得开阔，左手边是一排排的书架，放满了书，书架布满了整堵墙，墙还比较高，他想着想要拿上面的书岂不是要借助梯子之类的，可是又没看到有。
　　他发现书架呈弧形排列向右拐弯，于是眼光转向右边，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颗参天大树，树长在书阁内，他瞬间明白了这个构造，四周一圈是书架，然后树在楼阁的中空，不过他现在的位置看到的几乎是树顶，他往上看发现书阁屋顶是空的，阳光能透进来，树顶离他所在的位置不远，他往下看发现下面还有很多层，树径一直往下延伸。
　　他立马理解了纪卿沉说的“上下”是什么意思了，估计就是从左进就是到达书阁的顶部，从顶部可以往下一层层走，从右进就是从书阁的底部往上一层层走，他问纪卿沉是不是这个意思，得到纪卿沉肯定的回答。季忆踏进书阁的那一刻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里有跟祭市一样的情况。
　　季忆：“你们家书阁是如何办到这样的？”
　　纪卿沉：“听说是先祖弄的，怎么弄的我们不知道，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堆书籍而已，不过很有很多已经失传了的书籍，纪家家训里有一条是禁止把书带出去，因为有些是禁书来的。”
　　季忆：“可是如果别人硬闯进来发现禁书怎么办？”
　　纪卿沉：“他们没有纪家的人带着就算进来了也发现不了，你没发现这里的空间比外面看着的要大很多吗？应该就是类似祭市这样的地方吧，不过比较小罢了，纪家先祖应该也是有人修仙了的，不然做不到这样吧。”
　　季忆：“那这书架这么高，你们怎么拿书？梯子在哪？”虽然以纪卿沉的身手上下取书不是问题，不过总不能一直这样取书吧，也不符合要挑选的情况。
　　纪卿沉：“看！”纪卿沉对着参天大树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居然有树枝伸进来落在纪卿沉脚边，纪卿沉站了上去，然后树枝就载着他去到他想去的位置。
　　纪卿沉继续说：“你看上面就是天空，还有微风吹过来，跟在屋外一般。我以前就喜欢一天到晚的呆在树枝上，让它们带着我找书，然后就回到树上找个地方窝着看书或者睡觉，在这里我可以耗上一天。”说完纪卿沉已经随着树枝去到了大树上，他直接坐依在树干旁对着季忆说道：“这棵大树有个名字，叫载羽，你自己试试招呼它，来树上休息一下吧。”
　　季忆试了试，发现的确很容易操控，确实很方便，于是他也来到了纪卿沉身边，两人在邻近的树枝上坐着，不说话，就靠着树干享受着风和从树叶间透出的点点阳光，好一个美好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