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碎骨》琥珀桐

54、第 54 章

　　沈书颜刚回到家中，每天都会来跟纪卿沉他们打个招呼，但是多数时间都在陪伴沈夫人，应该说是姨夫人，于是沈老爷就安排了一个得力助手沈万在纪卿沉几人身边，主要是陪伴他们游玩锦州。
　　锦州离兰溪比较近，所以纪卿沉是来过的，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在爹娘的带领下来的，他都没什么记忆，只记得是个河流污染比较严重的地方，毕竟是生产布匹的地方，染布的颜料会排放到河流里，造成不好的观感，后来当地有人喝了河水后不适，就被当地官方叫停，要求凡是染指布料生意的都不允许往水源处排放染料的水，现在就好多了。沈万带着纪卿沉一行人每天就到处吃吃喝喝，几人也难得清闲。
　　一天，沈万带着他们经过一条街时听到附近有朗朗的读书声，纪卿沉想起了以前在云溪求学时也这般地朗诵读书，突然很想去看看，于是问道：“沈兄，这附近有书院？”
　　沈万：“有一家我们沈家太老爷建的书院，专门给无父无母的孩子读书识字，这个时辰是他们在晚读。”
　　纪卿沉：“我们可以去看看吗？”他很好奇专门建给这样的孩子的学堂是什么样的，没想到沈家太老爷也是个心存良善的人。
　　沈万：“当然可以，只是很少会有人想去这样的学堂参观。”
　　当他们来到学堂门前的时候，发现学堂居然还挺气派，至少从外面看是很气派的。门前牌匾写的是“思崖书院”，这个名字很明显就是为了纪念某个人的，纪卿沉问道：“不知道沈家太老爷思念的这个人是何许人？”
　　沈万：“那是太老爷的第二子，也是现今老爷的弟弟——沈修崖。”
　　沈修崖？！纪卿沉、江梦闲和顾念都相互看了看，沈师父居然是锦州沈家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提起过，天下这个姓的人太多了，而且锦州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姓，他们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想到沈书颜居然是沈修崖的侄女，难道这就是沈家不把沈书颜送到云溪学艺的原因？
　　沈万：“这位沈二老爷，那个时候还是沈家二少爷，因为不满太老爷安排的联姻便跟着当时授艺的师父外出游历了，从此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太老爷思子心切便建了这所书院，命名为思崖。”
　　顾念：“既然知道师从何人，为何不去找？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才对。”纪卿沉听了也点点头，其他人就安静地听着。
　　沈万：“太老爷是有派人去找的，不过当初并不知道那位师父师从何门故而不知道去哪里找，四处打探后来又听说那位师父已仙逝，完全没有了二少爷的音讯，因为二少爷一直喜欢读书还喜欢教人读书，太老爷这才建了这个书院的。”
　　大家都听明白了，大概意思就是当初太老爷以为沈修崖已经不在了，所以才建了这个书院。
　　纪卿沉：“沈兄知道云溪吗？”纪卿沉不好太直接。
　　沈万：“纪公子是想问云溪的沈修崖师父是不是我们家的二少爷吗？不是的，刚好同名而已。”
　　什么？！这个信息反转得有点大。纪卿沉：“这么说你们有去云溪证实过？”
　　沈万：“是现在的老爷去证实过，当初太老爷病危，一直喊着二少爷的名字，于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云溪有个叫沈修崖的师父于是便亲自去了一趟，结果发现是重名，老爷便回来了，太老爷没多久便病逝了，老爷接手了书院，到现在还一直维持着。”
　　江梦闲：“沈兄不过是沈家的家仆，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他人说自己主子的事情，不太合适吧？”
　　纪卿沉感觉江梦闲的语气过于冷硬，看了江梦闲一眼，听语气他以为江梦闲是在嘲讽沈万，结果看上去对方却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沈万似乎早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于是回答道：“这个不是什么秘密，整个锦州的百姓都知道，因为思崖书院大家甚至把这件事当做美谈。”
　　季忆：“这也能算美谈？父亲以婚逼死孩子。”
　　沈万：“季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毕竟二少爷是生是死尚未定论，再说，太老爷也是为了二少爷好。所谓的美谈是指因为二少爷才有了这个能让贫苦孤儿有容身之地的书院，这个书院已经十多年了，有些从这里出去的孩子入了仕途，他们会回报书院让更多孤苦无依的孩子得到救助，当然大多数都是平平淡淡过日子的。”
　　顾念：“这样不会导致人越来越多吗？”
　　沈万：“曾经书院因为人少，所以什么都弄得相当好，因为这样导致很多百姓让孩子假扮孤儿进入，导致一度拥挤不堪，差点就毁了，现在的老爷后来就削减了开销，只保留最基本的温饱和招收一些在街头巷尾给别人写信的先生过来授课，因为吃穿用度都减到了最低，教书方面也就是多买点书而已，对于那些真正想出人头地的孩子而言就要多吃苦，有点条件的百姓家舍不得孩子吃苦于是这种情况就少了许多。不过也存在假扮的情况，但是老爷说只要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就算了。”
　　顾念：“听起来此举确实是大善。”
　　纪卿沉：“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沈万：“当然，请跟我来。”
　　沈万领着他们进去书院里，纪卿沉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棂看到屋内的孩子在摇头晃脑地读书，孩子身上穿着都是粗衣麻布，不过款式都一致，比较干净。然后沈万继续领着他们往内走，来到孩子们生活的地方，纪卿沉看到院子里晾着晒干的衣物，忽然他发现这些衣物好像是女娃的衣物。
　　沈万也看到了，似乎明白纪卿沉所想，直接说道：“书院不仅仅有男娃，也有女娃，老爷宠爱三小姐，看不得其他女娃没了父母被卖到那些肮脏之地所以也一并接收了女娃，不过男女分开住宿，分开生活。我们从这个门进来绕过来的是女娃的地方，女娃我们会简单地教授识字，然后就是给他们请一些老妈子过来教她们学些女红手艺，她们长大后出嫁前可以给沈家当女工赚点嫁妆，以后或者嫁给沈家男工，或者嫁给旁边的这些读书的男娃，反正尽量不让她们单独在外漂泊遭受欺凌。”
　　纪卿沉：“原来如此，是大善。”
　　沈万：“从这边过去就是男娃生活的地方，我们这里就请了一些老妈子过来帮忙煮吃食，其他洗衣打扫这些都是由这些孩子自己完成的，毕竟不是少爷小姐，这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做。”
　　纪卿沉这次没接话，这种情况跟他们在云溪求学时一模一样，他们的待遇除了吃穿好一点之外，居然跟这些孤儿也相差无几，心里暴汗。纪卿沉参观下来总体上觉得沈家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瞬间对沈老爷的好感度上升不少。纪卿沉心想如果江梦闲真的与沈书颜成婚，想必得到的不仅仅是联姻带来的利益，还多了一个人品不错的岳父大人。
　　晚上，纪卿沉带着从外面带回来的酒拖着季忆爬上了屋顶，边喝酒边欣赏皎洁的月亮，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惬意地享受宁静的时光了，以前他最喜欢爬到云溪的屋顶上看月亮，云溪禁酒，所以他会偷偷地带，偶尔会被沈师父发现然后被罚，那个时候的他多数是一个人。
　　纪卿沉：“季忆，这段时间辛苦你跟着我们到处跑了，原本跟着你是想帮你报仇的，结果变成个了帮江梦闲寻凶，我对不住你。”说完还把酒递了过来。
　　季忆看着纪卿沉，他是不爱喝酒的，他不能理解酒这种东西能带给人什么样的快乐能让那么多人追捧，他没想到纪卿沉也爱这一口。季忆回道：“没关系，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还有，我不喝酒。”
　　纪卿沉：“真的假的？一个大男人居然不喝酒？”纪卿沉好像完全忘记了他刚才的道歉，直接变成了对季忆的声讨，这让季忆在怀疑纪卿沉刚才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完全没有真心道歉的意思，真正的用意应该是找季忆陪喝酒。
　　季忆：“要找人陪酒就找江梦闲和顾念，我走了。”说完还起身准备离开。
　　“别啊！”纪卿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季忆的一条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梦闲这阵子好像心情不好，我不敢找他，顾念这人太正经，找他纯粹找骂。”
　　季忆：“找我就不会被骂了？你确定？”季忆其实更想动手。
　　纪卿沉：“确定，你留下来陪我赏月吧。”
　　看着纪卿沉可怜兮兮的样子，季忆沉默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其实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为难一下纪卿沉而已。
　　纪卿沉：“季忆，你走过那么多地方，以前来过锦州吗？”纪卿沉随意找话聊，毕竟单纯地喝酒没趣味。
　　季忆：“很久以前来过，那时候这里不叫锦州。”
　　纪卿沉：“它改名了我知道，它以前叫什么？”
　　季忆：“旅满。”
　　纪卿沉：“名字倒是挺奇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拗口难读啊。”纪卿沉继续喝着小酒赏着月，忽然说道：“要是现在有丝竹之乐相伴多好，不至于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季忆看着纪卿沉有点小醉的样子，沉思了一会便从腰间摸出了赤翎，手一挥变成了一架琴，双手放琴弦上，然后就有丝乐之音流淌出来。纪卿沉听到时一愣，转过头来看着季忆，嘴角微扬，举起酒壶对着季忆表示感谢，然后继续小口喝酒，享受着他眼里的良辰美景。
　　第二天纪卿沉忍不住问了江梦闲：“梦闲，你这边对沈家什么说法？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吧？”
　　江梦闲说道：“先定亲，等到给大哥报仇之后娶她过门。”
　　纪卿沉听后想着，按他们之前的调查来看，江梦寒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估计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那岂不是要耽误沈书颜？不过纪卿沉也没敢跟江梦闲如此说，担心他受不了。没想到沈老爷和纪卿沉有同样的疑问，特意带着姨夫人过来把江梦闲给请了过去，纪卿沉想着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这件事一直拖着对大家都不好。不过说到这个，纪卿沉想起了父母，他好久没回家了，他想回去看看。
　　“哼，不过是个贱人的女儿，要是我的女儿还在，哪还轮到她嫁到江家。”一个美貌夫人便走边对身边的老妈子说道，她们似乎未注意到站在角落的纪卿沉和季忆。
　　纪卿沉认得此美貌妇人是沈老爷原配沈夫人，沈书颜刚回来时沈老爷特意摆了家宴吃了顿饭，把他们也请了过去，所以纪卿沉认得她，听她这意思，难道沈家不仅仅是一儿一女？那天家宴纪卿沉还见到了沈书颜的大哥沈书华，沈书华继承母亲的美貌，是个美男子，不过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多年未见的妹妹归来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悦，不知道对方什么想法。
　　沈夫人明摆着就是不高兴，纪卿沉也不太懂，貌美如花的沈夫人似乎没有差她一截的姨夫人受宠，先不看沈老爷对姨夫人的态度，看他对沈书颜就知道了，那宠爱非同一般。听沈夫人的意思是原来她还有个女儿？她口中的“贱人的女儿”难道是指沈书颜？
　　“夫人犯不着生气，江家易主后大不如前了，嫁到江家是福是祸也未可知。”老妈子劝说道。
　　“江家再差根基也在那里，而且她嫁过去后那个贱人就有依靠了，这么多年我能打压她还不是因为她没有个好娘家吗，就算这样她还不是被护得死死的，她女儿有了权势，她还不得骑到我头上去？”沈夫人真的很生气。
　　“夫人别生气，现在江家大公子才没了不久，长兄如父，按理作为弟弟是要为哥哥守孝三年的，所以这个亲还不一定能结。”老妈子分析道。
　　“再过两年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沈夫人说道。
　　“只要一天没嫁过去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夫人别气坏身子。”老妈子劝说道。
　　“哼，可怜我女儿，那么年轻就没了，都是那个扫把星给克的，当年要不是把她送走了，我铁定不让她好过，现在倒好，一回来就给她说亲，亲家还是江家。”沈夫人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难道这才是沈书颜被送去鹊山学艺的真正原因？那她自己所说的因为异能会是父母对她的说辞吗？纪卿沉想着。
　　“原因都有，不过这才是主要原因吧。”季忆突然对他说，纪卿沉发现最近季忆老是能说到他的心思里去。
　　沈夫人和老妈子慢慢地走远了，这个时候顾念回来了，顾念一大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包袱。
　　“你这是准备去逃难吗？”纪卿沉打趣道。
　　“我昨天看到街上有个店里的布料不错，物美价廉，想着买些回去孝敬舅舅婶婶。”顾念说道。
　　纪卿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告诉顾念他的疑问，顾念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是舅舅婶婶养大的，他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我明天打算回一趟家看看他们，我们晚些汇合怎样？”
　　纪卿沉没想到顾念家里是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不过既然顾念要回家，刚好他又想回去，这似乎不谋而合，他打算问问江梦闲目前的计划，如果还要在沈家这边耗时间的话他们回家一趟也无不妥。于是他说道：“等下我问问江梦闲，我觉得这个建议甚好，我们也好久没回家了。”
　　“你们都在啊，我要跟你们说件事，”江梦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对他们说：“我要和沈姑娘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