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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近水楼台先得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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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辗转反侧,上次跟这小子同床共枕也得追溯到幼儿园了,凌晚林宛若腹背受敌,一夜没睡踏实。
次日醒来,床畔空空如也。凌晚林洗漱完对窗发呆,细眼一眯,发觉酒店门口停了一辆银色宾利。
车牌尾号也是熟悉的103,陈丽她宝贝儿子的生日。
门口传来动静,她宝贝儿子提着早餐进来,“哥起这么早?”
凌晚林盯着窗外问:“你妈在下边?”
尹枫城没来得及回他,窸窸窣窣的正忙活拆早饭,递过来一杯豆浆,凌晚林接过来刚喝没两口,听他答:“没有,爸开的车,刚在酒店门口碰到他。”
他差点喷他脸上,“爸开车?他司机呢?”
尹枫城说:“没司机,就他一个。”
凌晚林拄着拐看一眼时间,心说,现在跑好像还来得及。
尹枫城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胳膊往他一横,“别乱跑,我昨晚跟爸说和你住一块,他让我好好看着你。”
这就没办法了,行踪已然彻底暴露。凌晚林以为他打小报告,颇有些反感,“你倒挺行,私通还不忘给家里报备。”
尹枫城一下哽住了,这是什么震撼人心的动词。“哥管昨晚那叫什么?”
凌晚林讲大白话:“那怎么?我要用专业点的词得比私通更难听。”
他小声:“又不是亲的。”
“你说什么?”
尹枫城嗖一下起来,装模作样去给凌晚林收拾东西。凌晚林此刻也没心情吃饭了,囫囵果完腹,不情不愿地跟他下了楼。
尹易腾正靠在主驾驶看公司财报,眼看尹枫城扶着凌晚林从酒店门口一瘸一拐地挪过来,这才把手里的平板放下。
养父子也是好久没见了,车窗户摇下来半截,二人隔着车窗对视一眼,凌晚林灰溜溜地进了后座,不情不愿地喊了句,“爸。”
尹易腾点点头,回头看他的脚,来时听陈丽说起学校的事,只是没想到凌晚林伤到这种地步,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脚这么严重,昨晚怎么不回家?”
凌晚林和尹枫城对视一眼,又看向尹易腾,“我觉得没事,回家麻烦,打算住两天就直接回学校了。”
“一个人伤成这样不麻烦?回家还有人照顾你。”
尹易腾让他把护具摘掉检查,脚踝露出来时,凌晚林都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凉气,似乎这会比昨天更肿胀了,皮肤附近的淤青也化为深黑色。
尹枫城也忍不住皱眉,“好像恶化了。”
尹易腾问他:“看医生了么?”
凌晚林道:“看了,摔下来当晚就送医院了,昨天各项也都检查过了。”
尹易腾打量着他的伤势,还是觉得小孩儿太过胡闹,“你这样昨天自己一个人检查的?你妈不在旁边么?”
凌晚林摇摇头,他又问:“小枫呢?”
凌晚林忙解释:“他在学校,就我一个人。”
他是生怕尹易腾知道尹枫城逃课,结果话出来才琢磨出不对,好像在抢着告谁状似的。
车里静了几秒。尹易腾心里明镜一样,也不多问,“你们校医院水平一般,我知道一个专看足踝的大夫,晚会可以让刘阿姨领你带着片子去看看。”
凌晚林刚要说不用,尹枫城抢话:“刘阿姨下周没空,我陪哥去吧。”
尹易腾从前视镜瞥一眼后座的二人,“也好。”
凌晚林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了,本来昨晚没睡好下午还想补觉,此刻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尹总一年不见几回人影,能彰显父爱的机会不多,他肯定是要好好配合的。
一路上尹家爷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尹易腾问起昨天的事,他对尹枫城为凌晚林出气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做事情太冲动,就算要下手也别当着这么多人面下手。
对此尹枫城轻飘飘表示:“当时太气了,没想那么多。”
尹易腾教训儿子:“凡事下手也要有数,别把自己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这件事家里可以帮你料理,以后在生意场上有的是不能料理的麻烦,要学会三思而后行。”
凌晚林特不爱听这老父亲教育接班人的架势,正拿耳机堵上耳朵,尹易腾冷不丁道:“晚林,我也在跟你说。”
他吓一跳,怀疑车座后有眼睛还是怎么着,忙把耳机摘了。
“你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跟家里汇报。这些小事其实一开始都可以很轻易地解决,拖到现在只是两败俱伤。”
告诉陈丽还得了?她不骂自己到处惹麻烦就算好了。凌晚林心里想着,嘴上嗯着。
尹易腾从前视镜看他一眼,倏而状似随口地问起:“对了,你跟那个姓施的女同学是在......”
凌晚林蓦一惊,慌道:“没有,普通同学,没别的事。”
“有事也无妨。”尹易腾打着方向盘,慢条斯理:“只要不影响学习,等你长大进了社会,就很难找到不别有所求的另一半了,要懂得珍惜。”
再不制止怕是要开始谈情论嫁了,凌晚林尴尬地笑,“我真没有。”
尹枫城在一边面无表情,换他开始听歌,插个耳机装不谙世事。
尹易腾看他一眼,实在不解,两个儿子一个养的一个亲的,都这么不爱听自己说话。
车开到半路,尹枫城腿上一沉。他低头看膝盖上的凌晚林,控制呼吸起伏,小着动作给他盖来一件毛毯。
尹易腾很欣慰,父亲眼里兄弟和睦,没有比这更好的光景了。
尹枫城自个儿也很欣慰,他喜欢的人和他回的同一个家,叫的同一个爸妈,这叫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奈何尹易腾这会大煞风景,趁凌晚林睡了,回头悄声问尹枫城,“你哥真没谈么?”
尹枫城一下脸沉了,语气也不太好,“没有。”
尹易腾依旧怀疑,“连你也瞒着,会不会偷偷谈了?”
连番的追问,尹枫城被问得心烦意乱,“没有。不知道。”
“那你呢?”尹易腾话锋一转,看着他调笑:“折腾成现在这样吃了不少苦吧,我倒也挺好奇的,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你下这么大毅力?”
尹枫城登时缄口不言,心中暗怪家里阿姨嘴巴太大,藏不住事。
尹易腾又语重心长开了口:“其实爸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影响学习,家里人支持。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不然等以后.......”
一语未完,却听后座鼾声四起。原来是尹枫城为了耳根清静,竟也开始倒头装睡。
尹易腾从前视镜瞟了一眼,又把视线落在凌晚林那张睡颜上,停留良久,思绪宕开,叹一口气。
回了家就开始下暴雨。尹易腾大忙人一个,送完俩人后又飞走了,走前匆匆留下医生联系方式,凌晚林在网上一查,这名医的号都排到后两周了。
走前尹易腾已打过招呼,在这医生排班的时候过去插个号就行,奈何最早的工作日也是周一了。凌晚林不想大费周章,“还是不去了吧。”
尹枫城却说:“没事,我到时陪哥去。”
“你周一不上课么?”凌晚林怀疑地看他,对方眼神心虚地看向别处。
“尹枫城。”
头顶陡然落下个声音,二人循声望去,陈丽站在二楼台阶的转角,神情凛冽,不怒自威。
尹枫城回家前心里就做好准备了,打架,逃课,昨晚还挂了她电话,数罪并罚,他今晚不会太好过。
凌晚林看尹枫城沉默,还不知情发生什么,帮他应了声:“妈?”
陈丽无视凌晚林,看向尹枫城,“上来,有事跟你说。”
等尹枫城上了楼,刘萍这会才抱着一叠衣服偷偷溜了出来,“哎,小枫这次可是闯大祸了。”
凌晚林这才从她的口中知晓前因后果,原来尹枫城因为无故旷课被罚在家反省一周,陈丽相当看重尹枫城的学习,没一会楼顶上传出激烈的训斥声。
凌晚林在客厅偷听楼上的动静,其实究其原因这事由自己而起,他没挨训,应该尹易腾提前打过招呼了。
“也不怪她生气,小枫把你同学鼻梁骨打断了,这事要闹到警局麻烦就大了,家里花了挺大力气才解决掉这事。”刘萍叹了口气:“听你妈说当时好几个老师拦着小枫都差点拦不住,挺吓人的!”
凌晚林有些震惊,想象不出来尹枫城凶狠的样子,他平时在自己面前乖巧得都有点窝囊了,没想到背地还有这一面。
他心有余悸,“最后解决了么?”
“放心,你爸出手摆平了。不过那两口子开口就要三十万,简直抢钱呐!”
三十万?凌晚林讶然,心说那鼻子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做的?给那孙子全脸整了都不值三十万。
他回头看一眼楼上,陈丽骂人的阵仗不小,这次的风波让家里破费不小,看来尹枫城一时半会是下不来了。
楼上的陈丽训得厉害,一波接一波。凌晚林稍微有些坐不住了,时间不早,他让刘萍扶自己回了床上,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进自己的房间。
凌晚林睁眼,看见尹枫城找来一只枕头,帮忙把他的一条腿垫高了些,好让伤患处血液流通。
“怎么样?”凌晚林刚醒,咬字有些发黏。
尹枫城回头给他递了杯热水润嗓,“没事,停课一周而已。”
“你妈骂你了?”
“嗯,我给家里添乱,我该。”
凌晚林接来喝了几小口,佯装愧疚:“其实还是我惹的麻烦。”
尹枫城皱眉看他,“首先哥是受害者,没有任何错。其次是我做错事,我该挨骂。最后虽然我揍他不对,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凌晚林大脑放空听他说话。目睹尹枫城帮自己掖被角,睡意浓厚,慢慢吞吞道:“反正,你下次就,别逃课呗。”
尹枫城轻嗯一声,“半夜要起来给我打电话。”
凌晚林迷糊糊地应了,又倒头睡过去。等到半夜醒来,自然是没有麻烦他,不想使唤苦力,非要身残志坚,一瘸一拐地一个人蹦去厕所。
奈何大梦初醒,意识恍惚,在床头脚底一滑,猛地摔了个狗啃泥。
房门一下被推开了,尹枫城匆匆进来扶起他。凌晚林在他怀里疼的抽气,“你怎么不睡?”
“我不放心在客厅睡的,哥有动静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凌晚林疼了好久才缓过来,给尹枫城搀扶起来,这会才看出自己另一条腿也撞出淤青了。尹枫城看得心疼,“怎么不叫我?”
凌晚林不吭气,两条腿皆已暴毙,自个也彻底没了身残志坚的底气。他灰头土脸说自己要上厕所,尹枫城便扶他进了卫生间。
站在马桶前,凌晚林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马桶,一手扶上旁边的洗手池,“你能出去么?”
尹枫城听完要撤,却看他刚一收手,凌晚林又东倒西歪地往马桶栽,尹枫城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
两人在马桶前你看我,我看你。
“上吧。”尹枫城表示不介意。
凌晚林红着脸,有点害臊:“你能不能别看?”
尹枫城闭上眼睛。凌晚林手刚碰上裤子,仍旧觉得羞耻,“耳朵也能捂上么。”
尹枫城捂住一只耳朵。
凌晚林扭捏:“那只。”
尹枫城一脸无奈地睁开眼:“不行坐着上吧。”
凌晚林十分犯愁,刚摔狠了,现在的伤势屈膝动作都成问题,更何况待会上完,还是得灰溜溜叫人进来帮忙提裤子。
纠结来纠结去,他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把裤子一拖开始放水。
解决完内急,尹枫城又把他扶回床上,倒了杯热水在床头,转身在门口叮嘱:“再要起来就叫我,我在客厅。”
凌晚林蒙着大被没吭气,被子下边的小脸透红,怎么这小子追人第一天就把自己伺候到上厕所了?奇耻大辱,岂有此理!
房门一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心说追人的都不尴尬,他一个被追的尴尬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这个家忍辱负重十来年,也不差这一时。
重建好了心理防线,他倒头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