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和不倒翁》枢桓利利

8、第 8 章

　　“哇哦！真是稀客呢！”
　　拓跋美美倚在包间门口，审视着一屋子安分守己的人，回想这里从前乌烟瘴气的样子，再对比此刻一群不听话的二世祖做作地唱歌，她巴不得马上就要把这个场景拍下来群发出去。
　　这儿可是难得的亮堂啊，原本晦暗闪烁的光线没了，DJ也不在，几个傻逼还在唱酸溜溜的情歌，桌面上的酒瓶子都变少了。这反差感，差点没让美美笑出来。
　　不过唐寒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值得这间屋子里的人乖顺一点。

　　这家会所是很多年前钟拓他爸送他的礼物，也是他和他的一众朋友们玩乐的地盘。顶层包厢鱼龙混杂，连美美都会感叹钟拓令人咂舌的人脉，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美美作为钟拓从小玩大的朋友，拿的是贵宾卡，包括唐寒和孙昭。
　　可惜孙昭和钟拓不对付，不会踏进这个地方。美美还记得唐寒第一次带孙昭来这里的时候，孙昭回去气得跟她吐槽，“什么爸爸会给儿子送会所啊，还有！钟拓那副嘚瑟样，他真的好恶心！”
　　美美时不时感慨，孙昭和唐寒会走到这一步着实不奇怪。
　　孙昭这么讨厌钟拓，唐寒还能和他玩得这么好，这么大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果不其然，孙昭退婚退得干净利落，这些年除了她谁都联系不上孙昭。作为孙昭唯一的朋友，谁想听点孙昭的八卦都想从她这里套话，然而美美也不是谁都搭理的，关于孙昭的事她更是守口如瓶。

　　她看着与这间房格格不入的唐寒，笑容娇美，开心地坐到钟拓旁边。
　　“不是说有好酒叫我来吗？酒呢！”
　　“那不是等你来嘛！马上去拿！”钟拓说完就要起身，却被美美扯住衣角一把拉回原位。
　　“大少爷！”
　　她指着角落里的侍者，“用得着你去？！”
　　钟拓一手阻止正要去拿酒的侍者，“大少爷亲自招待你！不满意？！”
　　美美不爽地松开手，钟拓朝唐寒眯了眯眼就溜了。
　　虽然他们从小就认识，但钟拓并不是谁的脸面都给，他脾气暴躁，大多数总要别人顺着他。
　　想到这里，美美更生气，提着包就走。留下场内众人面面相觑，一分钟之后马上把DJ喊回来继续开轰趴。

　　被唐寒叫住的时候，美美不想搭理他。
　　其实不提孙昭的话，两人在其他场合都会互相问好，尤其他们还有钟拓这个共同好友在，根本不会避讳。
　　涉及到孙昭就不一样了。
　　即使唐寒现在什么都没做，但孙昭只要在国内，他们的界线就是要划清的。而且，要不是唐寒通过钟拓来找她，她也不至于这么敏感。
　　这次只是给钟拓一个面子，她才会搭理唐寒的！

　　“你有昭昭的联系方式吧？”
　　美美叉着腰，语气不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给你她的联系方式？你想干嘛？想联系她？她在国外的时候你怎么不联系？你以为她在国内，就很好讲话吗？”
　　“而且！你凭什么叫她昭昭啊，你是她谁啊！”

　　“我想和好。”唐寒不苟言笑，美美一度很受不了跟他单独相处，空气仿佛都能结冰。以前私下里她和唐寒还能开几句玩笑，孙昭一走，唐寒鸟都不鸟她，狗东西。

　　现在，美美只想发火。
　　“这可真是你的作风，劈腿和求和都不问过人家意见的。”
　　唐寒沉下脸，“我没有劈腿。”
　　唐寒生起气很有震慑力，他也就只能在这种时候凶狠了。怪不得孙昭说唐寒只有脸能拉高分，美美也受不了这种人，什么渣男啊，劈腿还不承认。
　　“你当然没有劈腿，就是有婚约的时候还跟别人勾三搭四呗！哪个劈腿的人会承认自己劈腿。”
　　“怪不得她走那么远，你跟那种欺骗人家感情的渣男有什么两样。”
　　看不出来唐家父母教养挺好的，养出这种货色。这句话美美只敢在心里骂，她可不会为一个唐寒去得罪他全家。

　　唐寒冷冷地看着她，他迅速平复情绪，装作不会生气的样子淡淡地开口：“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出道。”
　　“你真的好好笑，她跟你妈妈视频你不是在旁边吗？你怎么不去问你妈！”
　　装什么突然出现，美美才不信呢。
　　唐寒的脸不辨喜怒，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在憋火。
　　“要是按我妈的意思，是一定会让昭昭出道的。”

　　“你。们。别。多。事。”美美吐字清晰，她实在是不想跟唐寒继续说下去了。“要是想看她发火那当我没说。”
　　美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唐寒在原地若有所思。

　　“怎么，你家里还指望你把孙昭娶回去？”
　　钟拓从角落走出来，胳膊压在唐寒肩上，就想把唐寒往场子里带，唐寒很少来会所，只有钟拓有重要的事邀请他来庆祝，他才会来露个面。每次唐寒一来，其他人都会先收敛一番，直到唐寒表示他真的只是来走个场，场子才会热起来。
　　钟拓的朋友们都觉得唐寒能和钟拓玩到一起很神奇。
　　他的形象太端正了，温柔谦逊的豪门少爷，跟他们这群骄奢淫逸的纨绔大相径庭。
　　然而钟拓的朋友们又都很喜欢他，唐寒非常绅士，情商很高，即使他融入不了这群人，也不会让这群人感到败兴。何况，唐家人有能耐，他们巴不得拉上这层关系，都会在唐寒面前约束自己的流氓行为。

　　唐寒推开肩上的重担，挪开钟拓的手，不快的横了他一眼。
　　钟拓不怀好意地笑，耸耸肩便往他的地盘走。
　　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可惜中间横着一个孙昭，怎么都让钟拓不痛快，让唐寒左右为难。即便如此，孙昭走后他们也没有变成多么亲密的样子。
　　唐寒成年后，没有被钟拓灯红酒绿的生活缠住，他们默认对方走在各自设定好的道路上稳步前进。钟拓越来越糜烂，唐寒越来越优秀。他们现在依然可以说对方是一辈子的朋友，但朋友的界限在哪里，谁又说得准呢。

　　诚如颜茉所说，孙昭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自信。颜茉看着被工作人员围在中心的孙昭，耳朵和脸都被逗红了，心想真是傻孩子没见过风浪。
　　第二次公演的票数结果出来，孙昭果然输了。
　　小组舞台的票数第一，单人票数第一。
　　这个成绩没有人质疑，孙昭震惊又感动，回到寝室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被大家逗了好久。
　　而为了实现两人的赌约，两人开始了颜茉单方面输出，孙昭尽力配合的营业之旅。包括但不限于，一起吃饭，一起训练，就连去练习室的路上也要牵着手。可惜在坚持了三天后，就被慕秋和宋雪烟打断了。
　　当然两人的cp站子都冒出来之后，颜茉也点到为止。

　　今天是速食品的广告拍摄，节目组选出第二次公演中表现优异的选秀生。原本整个节目的赞助很多，时常有广告可以拍，全看节目组怎么选人。孙昭人气不错，但也就排名发布后参与过一次，而有一些选秀生，在节目期间都拍过五六次广告。
　　这次拍摄慕秋没有来。孙昭再不懂音乐，也听出了她们组的失误。慕秋实力好，把跑走的调子拉回来都没办法挽救整个舞台。慕秋作为唯一没有失误的选秀生，万幸拿到了小组票数第一。
　　她们组的安碧因为票数很高也被安排来拍摄。这个缘由很奇怪，其他组也没见过表现得一把稀烂还能来拍摄的。
　　慕秋表面不说，这些天都冷着脸，对安碧爱答不理，整个人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

　　总得有个人哄一哄愤愤不平的慕秋，秦南怡被赋予了这项艰难的工作。
　　提到南怡就不得不说第二次公演的最终结果，秦南怡是她们小组的票数第一。
　　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以至于三秒内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随后掌声响起来，南怡默默哭成泪人，结束拍摄的时候，已经哭成一只小花猫了。
　　于是这次拍摄，南怡不仅在场，还是被分配到最多镜头的选秀生。南怡第一次拍杂志，想要孙昭和慕秋陪着，于是她们在场外陪她拍摄，顺便和工作人员聊天。

　　说是聊天，更像是被当做孩子逗了。
　　工作人员自称是她们的粉丝，然后时不时问她们问题，有的带了签名本，两个人明明还不是正式艺人，但是待遇堪比明星。工作人员在圈子里呆久了，看到最多的就是艺人，各式各样的艺人都见过了之后艺人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新鲜，然而这些刚进圈的鲜肉才是鲜活的生命啊。
　　孙昭和慕秋一来便很有礼貌，对每一个工作人员问好，对着工作人员更是问什么答什么，作为人气选手，态度还这么端正，一个是手足无措不善言辞的精致美人，一个是外冷内热的害羞妹妹。工作人员怎么可能放过搭讪她们的机会。

　　颜茉以为两个人要被狼群吃掉，刚准备要加入她们的时候，就听到慕秋再跟工作人员套话。
　　“那现在人气第一是谁啊。”
　　孙昭一脸真挚，满眼期待。颜茉更是立刻竖起耳朵，内心给慕秋竖起大拇指！问得好啊！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慕秋根本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
　　“我猜对的话，你们就点头就好了。”
　　“这个人气第一很主观哦，比如我是孙昭的粉丝，我肯定认为孙昭是人气第一。”
　　“哦~”慕秋挑眉，仿若抓到老鼠的猫咪。“看来孙昭的人气肯定很高了，不然也不能随便就被承认。”
　　“不过也有可能是康欣。”
　　“为什么会觉得是康欣啊。”
　　“康欣很厉害啊，全场ACE不是吹的。外型应该也会是大家喜欢的类型。”
　　有工作人员给慕秋的猜测比大拇指，孙昭乐呵呵地笑道：“都有人给你捧场了。”
　　慕秋朝对方眯起眼睛，“记得给我投票哈。”随之大度道：“但你要是孙昭的粉丝就算了。”
　　在座的大家都笑起来。

　　“孙昭，准备一下，一会儿要拍平面照。”
　　被叫到名字的孙昭先一步离开，来引导她的工作人员有三个，除了叫到她的人，其他两位看起来像是某位领导和她的下属。
　　颜茉在旁边听了许久，孙昭要走她便和孙昭打个招呼，等她和工作人员走开便坐到慕秋旁边。
　　开口就问：“孙昭是看到熟人了吗？”
　　慕秋回头看了眼跟工作人员走在一起的孙昭，“谁啊。”
　　“我哪会认识啊。”
　　她想起孙昭诡异的表情和生硬的语句，一看就是脾气上来了。
　　颜茉降低音量靠近慕秋：“看起来像是有过节。”
　　“......”

　　“孙昭，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宣传部高部长。”
　　孙昭礼貌性问好，牵过对方伸出的手握了握，孙昭的谦逊有礼让众人满意，高雨薇笑得亲切，更是主动带她进棚。
　　“今天是高部长负责平面照拍摄吗？”
　　高雨薇见她主动开口，神采奕奕地回应着孙昭：“不是，我只是以职谋私。”说完便掏出手机让下属帮忙拍照。
　　孙昭以对待粉丝的笑容和高雨薇合影，按着高雨薇的要求拍了几张，直到高雨薇满意，才让助理替孙昭等摄影师安排。
　　她们站在影棚的角落，高雨薇依然和风细雨，语气温柔。
　　“孙昭，你还记得我吗？嗯...以前学生会...”
　　“我记得。”
　　孙昭回答得干脆，她还以为高雨薇要装作不认识她呢，不过她实在想不出高雨薇对自己这么殷勤的原因。
　　高雨薇是高中学生会的干部，孙昭不关心她是哪个部门的，认识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在唐寒身边出现的次数很多。唐寒作为高中部学生会的会长，学生会的人多多少少认识，要知道她连班上的同学都认不全，学生会的人能得到她的关注，都是沾唐寒的光。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再见到高雨薇一定不会这么和气，谁让唐寒就是在和她偷偷约会之后才提出要解除婚约的呢。
　　她平心静气地站在高雨薇身旁边，的确是因为她不再执着于唐寒了。

　　时间把愤怒都冲淡，回忆惨淡的过往再也不会让人崩溃。
　　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刺眼到孙昭眼睛都痛起来，她随便进了一家店买墨镜，看到商场外面悠闲漫步的唐寒和高雨薇。
　　孙昭曾经和唐寒约定过，两个人不会和除了对方以外的异性单独出去玩。
　　显而易见，有人打破了这个约定。
　　孙昭在热得冒火的太阳下默默跟着唐寒和高雨薇。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开的了。看到唐寒牵着高雨薇的时候？还是看到唐寒不接她电话的时候？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走，觉得唐寒在跟她开玩笑跟着没意思？还是以为不跟下去心里会好受一点。
　　那一刻的心情无从追溯，孙昭这些年学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对任何事都看得很开。

　　她也不怕高雨薇现在来挑衅她，谁让她不好过，她就让她也不好过。
　　眼前成熟干练的高雨薇，和记忆里经常笑着跟她打招呼的高雨薇，对比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其实孙昭对她印象深又不深，无从评判这个人的变化。总归是高雨薇看起来很温和，孙昭不太认为对方是来找茬的。
　　比如现在，她又在重复：“孙昭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好看。”
　　高雨薇从见到她之后就一直在夸她，可惜孙昭最不稀罕的就是这种夸奖。

　　孙昭神色如常，警惕的神色和高雨薇在学校碰到孙昭的时候一模一样。

　　高雨薇第一次见到孙昭的时候，校舞蹈队正在排练，她陪同老师去检查设备，在幕布下找到了一只百合扣针。毫不起眼的饰品，一看就是舞台装饰，材质摸起来很硬，有些扎手。
　　为了不影响舞台整洁度，在碰到垃圾箱之前高雨薇都把它攥在手里。
　　然后，孙昭出现了。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从幕布后探出头来，一头蓬松的卷发垂在胸前，她一手撩着头发一手抓着应该戴在头上的黑色礼帽，那双探寻的双眼很快就撞上了高雨薇。
　　高雨薇听朋友讨论过孙昭，说小小年纪很精致很漂亮。而当她见到真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也没有很漂亮啊。
　　五官确实很精致，凑在一起很和谐，确实是小美女，但也不至于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她心里这么想，手却先脑子一步把手里的饰品递出去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
　　孙昭像在审视她似的盯着她，确认她手中的东西是自己不小心弄掉的胸针，才大步走过去接过来。
　　“谢谢你。”
　　她直视着高雨薇，道完谢后一句话不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大概三秒，发现高雨薇也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之后便提起裙子跑掉了。
　　高雨薇是想说“不用谢”的，可是被孙昭这样盯着的那个瞬间，大脑便无法做出反应了。
　　高雨薇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等她发现她跟着孙昭走到后台的时候，便看到她使唤着唐寒帮她把百合扣在帽子上。
　　和之前冷漠的孙昭不一样，在唐寒面前的孙昭皱起小脸，急促地催他动作快点。唐寒一边顶嘴一边小心地进行手上的动作。
　　等戴好了，孙昭站在唐寒面前眉开眼笑，提着裙子转了一圈。唐寒双手叠在胸前，表情很是无奈，看到孙昭可爱的一面还是笑着把她推向舞台。

　　高雨薇认真观看孙昭的舞蹈，心想孙昭和百合不符。孙昭没有百合和圣洁的特质，也不似黑百合黑暗孤傲，她更鲜亮更美丽，是高雨薇无法定义的惊艳绝伦。
　　后来她看了孙昭的舞台，才知道比起用花去搭配孙昭，不如说是孙昭赋予了花朵的意义。

　　从此以后她再想起孙昭，脑海里最先出现的都会是她提着黑色长裙在舞台光脚奔跑的样子，然后才是从她头上跌落的礼帽，被她投掷而出的百合，还有舞台中心，心碎致死的女主角。

　　接下来高雨薇无论问什么，孙昭都默不作声。高雨薇问她什么时候回国，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突然想去做爱豆。她们原本不熟，孙昭不懂她们有什么好说的。
　　孙昭都不记得她们以前是否有过深刻的交流，仔细回想，实在是没有。
　　高雨薇莫名其妙地套近乎，孙昭实在是听不下去，才决定阻止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有。”对方的脸色突然闪过一丝尴尬：“知道你在这里拍摄，想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说了这么多，听起来不像是来提供帮助的。”
　　孙昭语气冰冷，高雨薇和她干练的外表差得有点远，她已经不想继续交流下去了。

　　高雨薇诧异，随之笑起来。“可能是我忘记问了，一见到你就想先问候一番。”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准备了。”
　　孙昭怕她是有别的事还要继续牵扯，干脆现在就把该说的都说完。
　　“顺道一说，我现在跟唐寒没有关系。如果你是为了唐寒才来找我谈话，这大可不必。”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为了唐寒才找你呢？”
　　孙昭一声哂笑，“那我们更没有什么说话的必要。”

　　孙昭讨厌回国就是这种原因，八百年前的事情总能跳出来打扰她，节目结束她一定要拓跋美美给她付一笔精神损失费！如果唐寒敢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要暴揍他一顿！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稍显不安的高雨薇，更觉她所经历的事情有多荒唐。
　　唐寒和她都好像神经有问题，一个胡乱插嘴，一个胡乱搭讪。下次再有哪个熟人到她眼前乱晃，她本着不能参加节目的风险也绝不会忍住内心的怒火！

　　孙昭的小宇宙，蓄力爆发中。